第12章 時煦自責

看着時煦發來的消息,景一涵以為自己看錯了,直到确認自己所看到的內容時,她的心髒像搭建了擂臺搏鬥一樣,無法安分。

“我覺得你很好啊,正直、勇敢、善良,是個很可靠的人。”

消息發出去後,她捏着手掌心,緊張的咬着下唇盯着手機看。

時煦:“那你覺得我……”

字打一半,消防站裏突然警鈴聲大作,他丢掉手機,和所有隊友一起從宿舍沖出去,從滑竿迅速下滑到車庫,穿戴好滅火戰鬥服後上車。

報警人稱北區左江路一個老舊的食品加工廠起火,到現場勘察後才知起火原因是一樓一輛電瓶車充電引發的,現在天氣幹燥,火勢蔓延的很快,據廠內員工稱,四樓還有兩名被困員工。

許站立刻安排第一組消防員進行內攻滅火,搜救組負責上樓搜救被困人員,外圍一組消防員出兩支槍從樓體兩側撲滅往四樓迅速蔓延的火勢。

這間加工廠一共四層,所建年頭太久,樓體燃燒速度很快,情況非常不樂觀。

第一組進去的消防員已近三十分鐘,空呼消耗不足以支撐更久的時間,許站用對講機命令裏面的消防員撤出,換另一組接替滅火。

……

景一涵盯着手機看了很久,手機屏幕上方“對方正在輸入”的顯示斷掉很久卻仍沒有新消息進來,她覺得有些奇怪,于是發語音問:“你突然問這個做什麽?”

半個小時過去了,仍然沒有回複。

這種聊天到一半,人突然就消失的情況也不是一次兩次,景一涵倒也沒什麽意外的,只是這聊天內容卡在這,就像有一只貓伸着它肉乎乎毛茸茸的小爪子不停的在她心上搔癢一般,讓她整個晚上都心情混亂。

第二天去工作室上班,錢沅見她無精打采的,詢問原因,她沒好意思說實話,随便尋一個借口說是因為咖啡喝多了導致失眠。

下午的時候,錢沅突然過來找她,“我聽江南說他們站昨晚出警滅火,一個隊友為了保護被困人員,被吊頂燈給砸傷了。”

景一涵聽得心裏“咯噔”一下。

“砸傷了?嚴重嗎?”

“救的及時,現在脫離危險期了,不過想想還是覺得挺危險的,畢竟火場無情,最危險的不僅僅只是火,還有濃煙呢。”

景一涵嘆口氣,心裏覺得難受。

以前總覺得這種事離她很遙遠,現在想想,不過是從前都在閉目塞聽罷了。

她拿手機給時煦發消息,“我聽錢沅說你們昨晚出警有隊員受傷,嚴重嗎?你有沒有事?”

他沒回複,可能有事在忙。

景一涵這一個下午心裏都惴惴不安的。

到了晚上,有消息進來,她趕緊拿起來看,是時煦。

他說:“他已經脫離危險期,現在還在留院觀察,我沒受傷,你不用擔心。”

他是用語音回複,聽語氣和聲音感覺狀态特別不好,沒什麽精氣神似的。

景一涵很擔心他的狀态,想到他之前和自己說起過的老班長的事,雖然已經過去很多年,可他仍舊自責,仍舊忘不掉那種傷痛,現在又有隊友受傷,估計他心裏不會好受。

“你現在在哪?”

時煦:“在醫院。”

她起床換身衣服,拿上車鑰匙到玄關換好鞋才給時煦回消息,“我去找你,你在哪家醫院?”

“不用來看我,我沒事,太晚了,你早點休息。”

景一涵哪肯聽他的,下樓,坐進車裏,又給他發語音,“我已經出門了,告訴我地址。”

時煦最終還是把地址發了過來。

醫院在市中心,這個時間已經不堵車,她開車半個小時就到。

把車子停在附近的停車場,過去的路上看到街對面有一家水果超市,她過馬路進去買一個果籃。

到醫院四樓,時煦在走廊的椅子上坐着,身上穿着消防員的常服。

從昨晚到現在,時煦滴水未進,就連身上的戰.鬥服都是大劉生拉硬拽給他帶回站裏換下去的,回站裏洗漱後,他又立刻返回醫院,之後就一直在這守着。

夜晚,醫院裏不似白.日喧雜,走廊裏靜悄悄的,偶爾有病人和家屬走過,時煦一人坐在那裏,醫院一片白色的背景,更襯托他身上那抹濃郁的火焰藍。

他手裏拿着大檐帽,幾分頹然的垂頭看着地面,很少見他這麽低落的樣子。

景一涵心裏澀澀的疼。

她拎着果籃走過去,腳步聲吸引時煦擡起頭來,看到她時,艱難的扯出一個笑容,“你來了。”

果籃放在時煦身旁的地面上,她坐在他的左側,看着他幾分失去血色的臉,“吃東西了嗎?”

他緩慢搖頭,“沒,不餓。”說話的聲音都是沙啞無力的。

已經不需他多說什麽,就已經能夠感知到他內心的感受。

這個時候,景一涵反而什麽都不說了,只是靜靜的坐在他身邊陪着他。

沉默的時間足夠久,讓人徒然生出一種時間靜止的錯覺。

終于,時煦長嘆一口氣,才開口說話。

“我參加消防救援隊伍已經八年,本以為早就看慣了傷痛和生死離別,可每一次遇到這樣的事情還是沒有辦法從容面對。”

他的目光凝視着病房,像在透過關着的一道門向裏面看,眼神中充斥着自責、彷徨和無助。

有一種沖動,她想去拉時煦的手,給他一點力量。

但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做。

“這種事情換做誰都沒辦法從容的,他現在沒事,已經是萬幸,你不要難過了。”

時煦嘆口氣,“周校才十九歲,是家裏的獨生子,原本當消防員并不是他的志向,是他父母為了歷練他,逼着他來到了這,當初剛入隊時,我以為他會很難帶,可是他卻成了他那批隊員裏,最出色的一個,我原本應該為他感到驕傲,他那麽勇敢、負責任,可是知道他受傷昏迷在火場的時候,我真的特別心痛,他是我親手帶出來的,我比任何人都不希望他受傷,如果可以,我寧願躺在那的人是我。”

景一涵情緒一下激動起來,淚水漫過臉頰,傾身過去将他抱住,“你別這樣說好不好,我希望你們都能平安,誰都不要受傷,可現在這樣并不是你造成的,你不能把什麽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攬,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也理解一下我……我們這些在乎你的人的心情啊。”

聽到她在吸鼻子,時煦心裏感到微微的酸澀,拉開她的手臂,盯着她泛紅的眼睛看,擡手将她眼角的淚抹掉,“對不起,不該和你說這些的。”

情緒有點收不住,景一涵偏頭躲着他的視線。

時煦笑着攬住她的肩膀,再去擦她的眼角,溫聲哄着,“別哭了,我只是一時想不通發發牢騷而已。”

“你以後不能再這樣咒自己,這些話如果叫伯父伯母還有時染姐姐知道的話,他們一定會打你。”

時煦笑着,“那你幫我保密,別跟他們講。”

有些氣惱的慫開他的手臂,“那可不一定,你要再有下次,我就添油加醋的告訴他們,保準讓他們打的你家門在哪都不知道。”

聽她有幾分幼稚的話,時煦心裏的陰霾被掃去一半,笑着說:“你這也太狠了,他們打我,你不心疼嗎?”

“我才不心疼。”

“是嗎,不心疼的話,怎麽大晚上不睡覺跑到醫院來找我?”

景一涵被他說的啞口無言。

她岔開話題,起身拎起地上的水果籃,“我們進去看看他吧。”

時煦點點頭,起身跟她一起去病房。

周校之前醒過一次,這會兒又睡着了,他父母都在病床邊守着,之前時煦給他們訂了醫院的餐,拿過來時夫婦二人誰都沒胃口吃。

見時煦還沒回去,周父心裏過意不去,起身說:“孩子,早點回去歇着吧,從昨晚到現在,你幾乎一直守在這,鐵打的身體也不能這麽折騰,回去吧,聽話。”

時煦點點頭,把果籃放在地上,“這是我……我朋友,聽說周校受傷來看看他。”

周校父母聞言起身,周母拉着景一涵的手,連聲說:“謝謝你姑娘,謝謝。”

“沒事阿姨,你們要照顧好自己,千萬不要把身體搞垮了,周校一定很快就會康複的。”

從醫院出去,時煦要回消防站,景一涵沒聽他的,直接将他帶去了餐廳。

點了兩菜一湯,全程盯着他吃。

時煦擡頭看她,“別盯着我了,你也吃一點。”

“不吃,這麽晚吃東西會胖的。”

“哪那麽多講究,你只管吃,胖了我負責。”

這倒是新鮮,景一涵歪着頭,手撐着下巴看他,笑着問:“你怎麽負責?把我娶回去?”

時煦一口飯沒咽利索嗆得咳了好幾聲,臉都憋紅了。

景一涵抿着唇笑,還故意逗他,“幹嘛反應這麽大?跟你開個玩笑而已,我這麽漂亮又會賺錢,是不可能沒人娶的。”

時煦收斂笑意,青峰白雪一樣坦蕩而又純粹的眼神看向她,直直的望向她的心底。

“別人我不知道,但我肯定是想娶的。”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