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黑？你究竟怎麽樣了？”
銀練走近黑，伸手去拉他，黑大口喘息着，慢慢擡起頭來，小巧的下巴上滴落幾滴水珠，不知是他的汗水，還是淚.
“還好，沒事。”
黑揚起唇角，笑容中有些苦澀。
他用手耙耙自己頭發，又用袖子将自己下巴上的汗水擦去，站起身來。
“好了，我們繼續往前吧！”
“向前？”
銀練看着寬廣無邊的湖水：“去哪裏？”
“總之不要呆在一個固定的地方，等到天黑，等月到中天，‘倒映在水中的藍月亮’，就是可以實現你願望的寶珠。”
黑走到船頭，一如往常一般地張開雙手，白色的內衫衣袖飛揚，露出他潔白纖瘦的手臂，小船無風自動，向前慢慢行駛。
“你的衣服……”
“沒關系，那只是我的一點執着而已。”
“執着？”銀練瞪圓了眼睛，“為何你的執着會輕易就消散在‘水’中？”
“若無誘餌，又怎麽能逃開狂噬獸的爪子？”
黑低頭看着藍盈盈的湖水，全然不顧銀練一臉驚異。
“這湖水如此湛藍，就像天空一般，到底是我的記憶影響了他們？還是現在的一切都是我在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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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
“我突然覺得我們就這樣傻傻等着前方出現實島等待天黑實在太過枯燥，不如，你講一講你的故事給我聽吧！”
黑轉頭看着銀練，似乎是因為陽光的照射，使得他臉上的面罩也變得通透，似乎能看到他面具下的臉龐，藏起來的眉目。
“當然，作為交換，只要你願意，我也會把心中所想告知于你。”
黑粉色的唇微微上揚，面對着他的訴求，銀練發現自己完全無法拒絕。
說出自己的故事嗎？
也并沒有要求完全告知，而且，一直悶在心中的苦楚與後悔，已經令自己有些難以承受了。
銀練低頭看看自己手心中盤成一團的深玄，慢慢坐下身子。
“黑想先知道什麽？”
黑也轉身坐下，小船微微一顫，繼續向未知的方向飄動。
“我想知道，什麽叫做情愛。”
銀練睜大眼，看着黑，好一會，才有些苦澀的笑了：“黑的問題實在難以回答，問世間情為何物，萬千思緒卻無從說起，各自的經歷不同，心性不同，又怎知自己所謂愛的方式對對方來說究竟是好是壞……”
“我不要含糊的說明，我要你最具體的感受。”
黑直直地看着銀練：“我說過的，我也不懂，我只能聽取你的感受，來感受自己的……感受……”
“可這樣的感情未必就是你自己真實的——”
看着黑那雙幽深得見不到底的眼，銀練再也說不出話來。
是啊，無論真實與否又有什麽關系呢？
是不是一樣的感情又有什麽關系呢？
萬物不同，各自的經歷感受也不盡相同，又有誰和誰的感情會是完全一致？
“黑，我喜歡的，是一只黑蛟。”
銀練一笑，複又低頭看着自己手心中的珍寶，擡起頭來看向黑時，沒發覺本應盤在他手心中安睡的深玄又擡起頭來了，小小的腦袋上，雙眼紅光不斷，詭異非常。
不知從何時起，有了風聲，吹過湖水帶來猶如人間馥郁水汽的感覺，讓銀練再次忍不住感慨，不覺現在自己身在何方。
黑透過面具緊緊盯着銀練，一臉期盼。
銀練輕輕嘆了一聲，意識漸漸回到過往：
“我生于混沌，當睜開眼之後，只看到天地浩然，萬獸已存，天地海三屆各有共主，彼此或是争鬥，或是議和……”
銀色的龍在天地之間遨游，不斷地成長着，在比他強大數倍的仙神逐漸消散之後，原本羸弱細小的它擁有了世間最獨特的身姿，以及深不可測的力量。
上古諸神的彼此争鬥令世界變化太多，老一輩仙神消弭之後，又不斷有新的仙神誕生，慢慢成長。
與此同時，地面上原本蒙昧的人類也在不斷進步，甚至有卓越者，參透生死，跳脫倫常，與衆仙神一齊屹于雲端，看凡塵俗世起落。
究竟從什麽時候起建立的天界地府制度，銀練已經不記得了，時間流逝對于他來說沒有特別的意義，他能記得的就是，有很多東西在不斷改變，從存在，到消失，從堅固，到脆弱。
沒有什麽是一成不變的，就連所謂高位的仙神也是如此。
仙神擁有着強大的力量，但是心中的一點點動搖卻足夠致其消亡。
銀練冷眼旁觀，看着不少前輩後輩在情感的漩渦中掙紮輾轉，卻不曾想過自己也會有那麽一天。
“最開始的緣起，應該是一次天界的盛宴。”
銀練溫柔的看着自己手中的深玄，他身邊的黑微微扶了下額頭。
“天界的盛宴，月老對我預言，說我的另一半已經出現……”
“你相信？”
“不相信，”銀練一笑，“我從不相信世界上還有令我在意的東西，說起美貌，從古至今的美麗容貌，我見過的還少嗎？若說獨特，還有什麽奇怪的存在我沒見過？”
看着黑欲言又止，銀練咳了一下：“當然，如今——特別是現在，我要收回自己那些愚蠢的想法。”
看着藍到不可思議的眼前的一切，銀練話語中有些傷感：“我是如此的無知，我的無知讓我嘗受到了巨大的後悔——現在，眼前的一切都是我所不熟悉的陌生，我曾經引以為傲的一切在如今看來，都只是個笑話。”
“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
“事實就是如此，非我有心自貶。”
銀練用手輕輕撫摸着手心中的深玄：“從第一眼開始，就已經将它記在了心中，那是我從未有過的感覺，直到兩千多年以後的在此相遇，我才确定自己的心意……”
“等等。”
黑忍不住舉起手來，嘴唇微張，手不住擺動，若是沒有面具的遮擋，必然能看見他滿臉的詫異之情。
“你剛剛說了什麽？我是不是聽錯了？”
“什麽？”
“你說你遇見——”黑指指銀練手中的深玄，嘴角浮起一絲戲谑的笑，“你說你遇見他之後的兩千多年，才确定心意？确定說你所謂的喜歡它，在意它？”
黑臉上的笑意更甚，他用小指挖挖耳朵：“有些不太對吧……”
“事實确實如此。”
銀練神色未變：“所以說，我的愚蠢也體現在此，身為神仙，擁有漫長的時間，卻忘記了他人心中所想，在時間的流逝面前，改變，是無可避免的，所以……”
“我聽得糊塗。”
黑盤腿坐直身子，一手扶着額頭，身子不住顫動着：“可是又好像很有意思，請繼續。”
銀練宛如嘆息一般，繼續敘說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