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婚陰(16)

夜深。

孔冰兩人帶着霧婆婆來到村尾,不知何時,村尾湖泊和聯通的小河漲水,洶湧的波濤一直淹沒到土地廟門口。

沉悶的打更聲從緊鎖的土地廟裏悠悠傳來。

霧婆婆突然開口:“土地打更,鬼神知時。”

“這就是土地廟的作用?”孔冰發問,想到另一個關鍵,“現在是土地爺辦公的時間嗎?”

霧婆婆不滿他的質疑,聲音急促:“土地爺屬陰間官僚,辦公時間自然與陽間颠倒,打更報時之時就是接受所轄百姓祈願訴怨的時間。”

又說:“你要是不相信,又何必跟我來到這裏,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麽逃開洞房這一劫的,鬼新娘殺不死困不住,要是被她抓住,我們都得生不如死!”

陳是知道他們只是勉強用五行生克困住鬼新娘,不知何時她們會掙脫或是被村民救出,也有些焦急,當下誠懇道歉:“抱歉。”

“是我們莽撞了。”孔冰同樣開口,擡眼看向面前浩浩湯湯波濤如峰的湖水。

漲水之後,這條小溪幾乎成為大河,輕易無法跨越。

他提問:“這就是水煞?”

挂在他腰間的羅盤适時散發出熱度,拿出來便可看見一條黑線向着河水方向,也正好是北方玄水方向。

“水來土掩,以土定水。”霧婆婆開口,“通過這種方式破除水煞之後,便可進入土地廟提交訴狀,引來陰差抓捕鬼新娘。”

話是如此說,孔冰拿着羅盤試探性的靠近暴漲的河,水流向上湧出,打濕他的腳面。

寒氣猶如實質一般從腳底竄向心頭,五髒六腑都被凍得蜷縮起來。

孔冰捂住開始絞痛的腹部,皺眉:羅盤一直在示警,卻沒有保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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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看能不能激發,”陳是看着羅盤中心的凹槽,“在方位上土居于正中,這個凹槽肯定有用。”

“可以用指尖血。”霧婆婆說,“那位雲游道士經常用鮮血畫符。”

兩位玩家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想起在大廳裏拜堂之時,地面上的陣圖凹槽裏似乎凝結着鮮血。

陣圖像是雲游道人的作品,而羅盤毫無疑問是雲游道人的法器,由此這樣推斷,使用鮮血激發羅盤很合理。

身後又有鬼新娘虎視眈眈,兩人也大膽的滴下指尖血。

他們這一次賭對了。

鮮血剛剛滴落在羅盤的中部,便向着四方凹槽流去,不一會兒便将黑線染得如同紅寶石般晶瑩剔透,璀璨鮮紅。

那紅色一路蔓延到指向水煞方向的頂端,緊接着便有一道土黃色的光芒從羅盤底部升起。

“好像是本就儲存在羅盤裏的力量。”陳是松口氣,“雖然我們不是土屬性,難以驅動力量,但那個道士應該天生土屬性,在羅盤裏儲備過一定力量。這也是游戲給我們留的一條破局的路。”

不等他說完,那籠罩在羅盤之上光芒快速向外擴張而去。

原本洶湧澎湃的河水,再碰觸到土黃色的光芒之後,便像被禁锢在原地一樣,再不能向前沖刷半分。

于是這光芒便直直的向前開拓,劈開洶湧的河水,生生開出一道通向土地廟門口的小路。

陳是卻在這時悶哼一聲,皺着眉頭向後退一步,擡頭看見自家隊長臉色也變得慘白起來。

系統面板展開:【生命值:68】

兩人的生命值都因為這一波損耗不少。

“我們身上沒有靈力,只能靠生命力來強行驅動羅盤。”孔冰再不敢耽擱,快步上前走幾步,帶着人來到土地廟門前。

廟門依舊緊鎖着。

霧婆婆上前,在門上輕輕敲上三下,恭恭敬敬地彎腰拱手:“土地爺,小民有冤情要訴!”

嘎吱一聲,緊鎖的大門在他們面前突然打開。

讓人溫暖的燭光亮起,香爐裏,三柱清香燃起的煙籠罩供臺之上的神像。

神像下的蒲團上不知何時出現一張宣紙。

“以血書,訴冤情。”霧婆婆低聲催促。

羅盤的土黃色光亮消散,身後的河水再次洶湧。

澎湃的浪花聲在身後響起,似乎象征着他們退路已斷。

明明光芒無比溫暖,孔冰還是感到一陣陣的眩暈,就連風吹起槐樹挂着的紅線都好像一條條毒蛇蜿蜒爬動,吐着信子。

他本來就岌岌可危的精神值正在緩慢地下滑。

土地廟作為庇護所的限制已經出現。

陳是勸道:“隊長,寫吧。”

孔冰一步步走向蒲團,跪在上面,之前取血留下的傷口還未消失,恰好可以借此在上面一點點寫下村中女鬼作祟的慘狀。

“今有鬼新娘于槐家村中作祟,奴役魂靈,綁架活人……”

一行一行的血字浮現,落在他眼裏卻在不斷變形,化作一個又一個大寫的張牙舞爪的——怨!

我有怨!

怨這村民為一己之私斷送我大好青春年華!

怨這父母親友是非不分将大活人賣出個好價錢!

怨這天地不公土地瞎眼任憑一村行□□之事!

無數女鬼們痛苦的嘶吼聲在孔冰腦海裏炸響!

就連他身後的河水也開始與之一同怒吼洶湧!

更是有一只又一只白慘慘的鬼手從河水中浮現,死死抓着地面,想要爬進這土地廟之中!

谷倉。

不知村民此刻在做什麽,戚煥來到這裏的路程順利的讓人心慌。

戲鶴沒心沒肺地跟在他身邊,嘴裏哼着不成調的小曲,咿咿呀呀的,仔細一聽,似乎便是早上上臺唱的那首戲曲:“你看那新郎慘死洞房夜,三魂慘慘七魄幽幽……”

比起給他幫助,倒更像是來看一場笑話。

戚煥磨磨牙,拿着鑰匙走進沒有上鎖的門。

谷倉的燈光照亮小小的房間,戚煥注意到裏面顯然已經住過一段時間的人,稻草上有人躺過和排洩的痕跡,還有被人剪斷的鎖鏈。

戲鶴之前關注過,慢悠悠開口:“是另外兩位新郎救的人。”

戚煥:“救的誰?”

“不好說哦,”戲鶴嘻嘻笑起來,“要不你猜一猜?”

估計也是個關鍵線索人物,此時,另外兩人已經行動起來。

戚煥知道對于這種樂子人來講,越理他越來勁,沒再多說,撥開牆角的稻草,用鑰匙打開緊鎖的門。

門前面顯然有被人撬過鎖的痕跡,而爬進通道之後,回頭可以注意到門板上,有密密麻麻被人用手指劃出的痕跡。

那一道又一道的痕跡完全是徒手留下的抓痕,甚至還有殘留的血跡和斷裂的指甲。

可以想象下方的人是怎樣沿着通道爬到此處,一遍又一遍徒手抓撓着門,又一遍又一遍呼救。

如此絕望。

但想拯救他們的人也只能試圖撬門,卻無功而返。

比起外面,這裏面倒更像是當年囚禁鬼新娘的地方。

戚煥沿着通道一路下行,魚鱗項鏈掉出來,在隔絕可能存在的毒氣的同時,也在空中發出幽幽的光為他照明。

正如他所猜測的,通過通道後見到的,不過八平米的小空間更像是囚禁鬼新娘的地方。

在這小小的空間裏密密麻麻堆着整整八個鐵籠。有些鐵籠更是上下堆疊着,都有人生活過的痕跡。

鬼新娘的人選可能不僅僅是一個,這些村民尋找綁架大量姑娘,豢養在這裏,在需要靈魂的時候,再從中挑選出合适的。

就像飼養之後再挑選宰殺合适的牲畜一樣。

戚煥一個又一個看過去,不知何時,那位鬼新娘出現在鐵籠邊。

新娘身邊的鐵籠被單獨的放在最裏面的角落,籠子的破碗裏似乎還留着些食物沒有被清理幹淨,長滿菌絲,帶着讓人作嘔的腐臭。

其他籠子裏的新娘離開前碗都被清理過,只有這個碗沒被清理過。

戚煥:“這是最後一個從地牢裏出去的新娘,在她出去之後,村莊出了什麽事導致沒有人能或者不敢進入這個地下室。”

是你嗎?

這是戚煥沒有直接問出來的問題。

然而戲鶴沒有動作,此時他不需要給出提示,只需要讓玩家自由發揮。

戚煥沒有失望,和這位鬼新娘合作的時間裏,他的脾氣被磨得非常好。

對方平常只要不搞事他就謝天謝地,要是給好心給線索,反而讓他有些受寵若驚。

果然,在籠子角的毛毯裏,戚煥發現一些瑣碎的小物件。

毛毯硬邦邦的,上面的毛幾乎已經脫落,估計是廢棄毛毯被村民拿來給新娘們禦寒的。

這也成為新娘藏一些東西的地方。

比如,一張被小心翼翼折的極小的殘破的尋人啓事。

可容,女,23歲,x大生物研究生,與同學進行民俗風俗旅游時失蹤,失蹤時穿着……家裏只有一個女兒,親人心急如焚,如有好心人告知線索,必當重謝!

尋人啓事不知是被誰粗暴地扯下來,卻被新娘小心翼翼地折好,存在此處。

雖然有些地方還有缺損污漬,但能模模糊糊能辨認出時間大概是1982年。

可容,正是與他定下婚期的水屬性新娘的名字。

二十載光陰倏忽而逝,那些親人所尋的家中嬌女,已成為此處紅衣厲鬼。

戚煥擡頭,看到鬼新娘依舊安安靜靜站在籠子邊,像是一道即将随風消散的虛影。

除了家人的信息之外,在後面還有被撕破的病歷本。

病人的名字依然是可容,根據醫生診斷,她具有抑郁症和精神分裂症。

一個被拐賣的女子常見的結果。

但也有可能不是,因為在那下面是另外一張被人憤怒撕碎的受案回執。

一個自稱可容丈夫的人因為精神失常的妻子失蹤,而要求警方将她帶回。

這背後可能是一場走失,也可能是苦心謀劃的逃離功虧一篑。

戚煥有些不忍,繼續向下翻找,看見兩個剪下來的小藥片,上面貼着小紙條寫着藥物名字。

一個背後寫着堕胎藥,另外一片背後寫着轉胎丸。

轉胎丸改變胎兒性別,堕胎丸中止孕育。

鬼新娘終于有動作:“出去之後,拿到這兩個藥。”

“有一個可以解決你現在的問題,猜猜看?”戲鶴的指尖輕輕觸碰他不知何時再次隆起的小腹。

“既然你這麽說,那我應該選擇轉胎丸。”戚煥了解對方的習慣,“普通的答案,你并沒有興趣。”

“你又怎麽知道我不是拿普通的答案來詐你呢?”戲鶴嘻嘻嘻笑起來,最後還是為其鼓掌,“但你的選擇很明智。”

“為什麽?”戚煥提問。

“這堕胎丸是逃離的時候小診所開的,”戲鶴仿佛也陷入到那段記憶裏最黑暗最憤怒的情緒,聲音裏帶着森然的怨恨,“那個大夫把堕胎藥換成安胎藥。”

“他說,來到這世上不容易,母親不應該扼殺孩子見到這個世界的權利,這可是——”

“造、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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