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夜色環繞,房內的溫度悄然升高。

很長一段寧靜。

兩人都知道那是句玩笑話。

沈靜松柔聲:“那麽,我們先記着。”看向窗外的城市夜景,高樓璀璨,車流不息。

先記着......

夏逐溪摸了摸發熱的臉,思考沈靜松說的“記着”應該如何理解,僅僅指記下這份人情,還是記下......以身相許?

口幹舌燥,夏逐溪倒水喝。

吧臺旁邊,沈靜松依舊望着夜景,神色寂寂,眉宇間凝着消不去的憂愁。

夏逐溪能感受到沈靜松的無助和悲傷。煎熬的時候人都會找一些宣洩口,夏逐溪不介意成為沈靜松的慰藉,只是希望沈靜松不要把她當成那種會乘人之危的猥瑣之徒。

手機的震動打破寧靜。

夏逐溪查看信息,正色,“靜松姐,律師正在梳理信息,方便向你進一步了解情況嗎?”

旗風傳媒有法務和公關,但是他們為公司利益服務,沈靜松缺乏資源又到了發展瓶頸,一旦控制負面新聞的成本大于藝人帶給公司的收益,旗風會毫不猶豫地棄掉沈靜松。

所以必須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中。

沈靜松從夜色中抽離,望向她的目光歉意又感激,還隐藏着少許道不明的羞愧。

“好。”她輕輕答應。

夏逐溪給她一個安心的眼神,把律師發的問題給她看,沈靜松按着順序一一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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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和細節。”沈靜松掃過word,長長呼吸。

“我出生在一個很偏遠很貧窮的山村,是李家的老大,下面有二妹和三弟。親生母親在生老四時難産,李鐵柱堅持保小,我親媽就沒了。”

“三歲開始,我跟着親媽做家務,碰上扶貧下鄉,念了希望小學。小學畢業,李鐵柱不準我讀書,讓我呆到十五歲換彩禮,我不肯,他就把我鎖在瓜棚,不給我吃飯,直到我屈服。”

夏逐溪聽得驚駭,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發生在21世紀的事!

回想起旗風廣場上那個老頭醜惡的嘴臉,夏逐溪真想一腳油門把他給軋了!

沈靜松動了動眼睫,眼角泛起紅色,“所以我跑了。”

她問夏逐溪:“小溪,你徒步走過晚上的荒山嗎?”

夏逐溪沉默,她仿佛能聽見黑夜裏山風的呼嘯野獸的低鳴,光是想象就令人膽寒。

沈靜松微微一笑,斂眸,“我走過。山真的好遠啊,我走了好多好多天。我怕被村裏的人追上,不敢走山道,只能鑽林子裏采藥人的小路,被蛇咬,被胡蜂追。還有叫不出名字的野獸,偷偷跟了我幾個山頭,我不敢睡覺,把火把拿在手裏,緊緊握着割豬草的鐮刀。”

她停頓,姣好的臉龐有些放空,“那時候我只有十二歲,現在想起來都覺得不可思議。”

夏逐溪雙頰淌下濕潤,聲音喑啞:“靜松姐......”

“我逃出去啦。”沈靜松露出笑容,纖細的手指緩緩撫上夏逐溪的臉龐,拂去滾燙的淚。

沈靜松說:“我找到了以前在村裏支教的沈老師,他收養了我,我就成了沈家的獨女。”

“但是李鐵柱對外都說我跟有錢男人跑了,就算有收養協議,血濃于水,這個社會不會放過我。”

“收養我的時候,我爸給了李鐵柱一萬,他立下字據答應不再糾纏。但是我大三那年,李寶鵬在盛京發現了我,跟我要錢,我沒答應。自那以後,李寶鵬和李鐵柱不止一次用公共輿論要挾我。我爸病逝後,我媽身體很不好,治療費很高,我不能丢掉工作,為了公衆輿論我只能給李寶鵬彙錢,他們就沒完沒了、沒完沒了!”

沈靜松扶額,眉頭緊鎖。

夏逐溪咬緊後槽牙,口腔裏彌漫血味,“靜松姐,你真的太傻了!他們這樣的人渣必須狠狠地揍,你怎麽能一味忍讓?!”

夏逐溪胃裏翻江倒海,氣得不行,又心痛得緊。

她看着沈靜松,那麽柔軟那麽纖瘦,清麗的容顏間着氤氲着朦胧的破碎感,夏逐溪滿肚子的窩火頓時熄滅,垂下腦袋,“對不起,靜松姐,我不該對你發火。”

沈靜松輕撫她的後背:“你說的很對,我是自食惡果。小溪,我得面對。”

“才不是!該吃惡果的是那幾個人渣。”夏逐溪憤懑。她盡力冷靜,鼻音嗡嗡地問沈靜松:“那我們從現在開始不要再受委屈了好不好?”眼睛濕漉漉的。

玻璃窗映出沈靜松的臉龐,白皙的臉頰滑落清淚。

她說:“好。”

晦暗的回憶沒能打濕她的眼眶,夏逐溪的一句溫柔卻叫淚光模糊她的視野。

瓦解堅強的從來不是傷痛,而是夏天的光。

律師整理好信息,問出最關鍵的問題:雙方協議收養時,是否在有關部門登記,并保留書面證據?

沈靜松明确道:有。

根據相關法律規定,未成年時被收養者,在成年後僅對收養家庭履行贍養義務,棄養家庭無權向其追究任何責任。

律師根據沈靜松的反饋,提出建議,上上策是把真相公諸于衆,明确當事人的受害者身份,以法律的手段制裁惡意勒索和敲詐,徹底斬斷和棄養家庭的惡性牽連。

這就意味着,要沈靜松把最敏感的傷疤當衆解剖。

沈靜松沒有拒絕,苦中作樂地笑了一下,“就是不知道要掉多少粉,可能要跟演員這個職業說再見了吧。”

夏逐溪糾正她的觀點:“真正的粉絲只會擔心你過得不好,心疼你,愛護你;如果有假的,只管讓他們有多遠滾多遠。”

夏逐溪打開微博,用官方大號關注沈靜松,發了一條新博。

@飛廉車隊-夏逐溪

1分鐘前

我的女神@沈靜松QF

夏逐溪把微博主頁調給沈靜松看:“你最忠實的粉絲頭子,自帶500w粉夠不夠?”

沈靜松表情詫異,關心道:“官號社交都有公司監管,你這樣會挨批評的。”

叮啷~一條好友互動閃過,夏逐溪也露出詫異的表情,然後看到楚韞轉發了她的微博,配字:哎喲喂!等個官宣;)

夏逐溪和沈靜松對視。

沈靜松:“楚老板?”

夏逐溪:“我老板。”

沈靜松的擔心多餘了。

而且沈靜松的粉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猛漲,有賽車粉摸過來的,有cp粉摸過來的,還有兩邊都不熟的路人粉湊熱鬧的......

有時候,底氣就是來得這麽突然。

沈靜松朝夏逐溪展露笑顏,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抱抱最忠實的粉絲頭子。你親手把月亮送到我手裏,夏逐溪,我好幸運。”

夏逐溪擁着她,心疼,也歡喜。

你親自把月亮送進我懷裏,沈靜松,我也好幸運。

貝蒂暫時把沈靜松安置在旗風合作的大酒店。

夏逐溪送沈靜松回去,路上,她才記起這頓晚飯的本意。

車裏放着沈靜松喜歡的古典樂曲,夏逐溪調低音量,輕聲喚她,“靜松姐,正事差點忘了說。”

沈靜松坐在副駕駛,抱着車裏的金毛玩偶擡頭,安靜地聽。

幢幢燈影掠過夏逐溪的臉龐,她說話有些磕絆,“我住的小區挺好的,安靜,空氣好,保密性也很強,上下疊拼。剛好我的下疊鄰居挂着出租,嗯......你有時間可以過來看看房子?”

沈靜松幹脆:“好呀。”又補充:“等這段時間忙完了就去。”

夏逐溪心裏頓時踏實,播放了一張輕快的專輯。

送完沈靜松,夏逐溪坐在車裏沉思。

保險起見,她撥通楚韞的電話,“老板,這個忙我還只能找你......麻煩你幫我調查幾個人......對,尤其是那個叫李寶鵬的,他有哪些仇家......我這怎麽叫學壞?我只是用惡人的辦法教訓惡人罷了。”

幾日後,旗風的法務、公關和夏逐溪聘請的律師團隊成功平息了沈靜松的醜聞風波。

而李寶鵬那邊,同時被幾個追債公司圍堵,在醫院打着石膏吊水,腫着豬頭臉拍視頻向沈靜松忏悔。

李鐵柱和盼娣也在網上公開下跪道歉,承認誣陷、勒索沈靜松的事實。

警方表示,将依法嚴懲幾人的惡劣罪行!

真相大白。

雖然有少許指責沈靜松再怎麽樣都不該不管親生父親的言論,但大部分網友都是心疼她的。

一夜之間,沈靜松多了很多“姨姨粉”和“媽媽粉”。

甚至還有人跑到夏逐溪微博下面留言“我們靜靜受了半生苦,你可要給她幸福”......

夏逐溪很想回複這位姨姨粉她會的,但是被簡歌極力制止:粉絲腦補,可以;蒸煮蓋戳,打咩!

回複粉絲不行,那就對蒸煮付諸行動吧。

夏逐溪早上就收到沈靜松的消息了。

誰想靜靜:終于忙完啦,今天下班以後怎麽樣?

summer:嗯?

誰想靜靜:嗯?????

夏逐溪想了一會,猛地拍腦袋,“噢!”

看,房!!!!!

她開車停到旗風大廈的樓頂,沈靜松撐着陽傘長裙飄逸,遠遠地望着她微笑。

夏逐溪:“久等了?”

沈靜松跨進車門:“剛剛好。”可是傘面曬得很燙。

夏逐溪傾身拉出安全帶,合上鎖扣,發出啪的輕響,黑色的系帶陷進沈靜松胸前的深壑。

“抱歉,是不是緊了?”夏逐溪連忙調整,手指慌張。

手背一暖,沈靜松白淨的纖手握住她,引領她慢條斯理地放松安全帶。

夏逐溪屏住呼吸緩緩擡眼,沈靜松滿眼溫柔,“就是這個尺寸,要記好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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