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漆佩珺把沈靜松拉到樓上, 關上門說話。
在臨時收拾出來的沈靜松的套房裏。
A4紙擺在桌面,漆佩珺指着一行行念:“試婚協議,即日起一年內, 雙方将嚴格履行以下職責。”
“尊重彼此的意願和隐私。”
“在保持婚姻安全的前提下,不幹涉對方的生活。”
“如若一年後雙方中有一方認為不合适,無條件結束婚姻。”
沈靜松聽漆佩珺念着, 目光移過白紙上一個個手寫的小字,夏逐溪寫下它們前找了一會中性筆。她的字算不上漂亮,但是遒勁有力,一筆一劃猶如镌刻。好像落筆之處不是薄紙,是沉厚的心。
入木三分。
入心十年。
沈靜松忽然發現“結束婚姻”後面有一個墨點, 蹭花了。什麽時候弄上去的?夏逐溪寫壞的?
她......
漆佩珺很生氣, 很嚴肅,“靜靜,你帶小夏見我到跟我說要和小夏結婚, 才幾天?你對這場婚姻是認真的嗎?”
沈靜松張唇,冷空氣在唇邊打了個旋,輕聲,“我怎麽不是認真?”
漆佩珺屈指敲A4紙:“哪對認真的妻妻會簽這種東西, 互不幹涉等于互不交心。”
她直白地問沈靜松:“明年的這個時候你們是不是要離婚?”
這是婚禮後回家簽的,夏逐溪在泳裝趴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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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靜松一個一個字說,夏逐溪一個一個字寫。
夏逐溪認為她是為了複仇和安撫漆佩珺才答應試婚的。或許不盡然,但夏逐溪确實這麽想。
那夏逐溪呢?當初為什麽提出試婚?無非是情緒低落, 酒精作祟,恰好和偶像的光環效應相碰撞。
不然作何解釋?
向僅接觸過一個夏天的九年不曾交集的姐姐的同學求婚?
總不能是一個少女從十四歲的第一眼就愛她吧?
這一愛。
就是十年。
又不是《緋·浪漫》裏的小故事。
沈靜松頓住, 某個夜晚的溫暖燈光順着記憶透出來,那張兩個人擠在一個被窩的剪影裏, 夏逐溪眼眸明亮,食指慢慢,慢慢地點在封皮。
——你耍賴。這我怎麽猜的着?我怎麽能算故事呢?
夏逐溪笑了笑,身體滑進被窩。那她就是耍賴吧。
夏逐溪收集了很多她的衍生。
夏逐溪是她的忠實粉絲。
很小,很小,就是了。
至于後來重逢,纏綿蘊借,她和夏逐溪之間難以捉摸的情愫,另算。
沈靜松清楚,自己有時候太過越界。她貪心夏逐溪為她羞紅的模樣。甚至情動。
沒想要什麽結果,她也明白以夏逐溪的純粹不會真的發生什麽......真要發生了,也好。
确實頑劣,該收斂。
現在她們這樣就很好。
情情ai愛應是水到渠成的,如果欠火候,說明尚需努力。
沈靜松把A4紙對折,和漆佩珺說:“媽,這個協議不是說一年就要離婚。”
漆佩珺不悅:“白紙黑字寫在這。靜靜,小夏是個好女人,你要牢牢抓住她。”
“我知道。”
“你知道,我看你什麽都不知道。反正你們如果有矛盾,我肯定站小夏。”
“我們沒矛盾......”
漆佩珺嘆了口氣,看看女兒,又看看A4紙,然後背過身去,拉開身邊的背包,拿出一個方正的東西,也不打開,放到沈靜松的懷裏。
那東西用繡布裹着。
漆佩珺聲音很小,督促,“你和小夏用。”
沈靜松疑惑地打開布,裏面是個塑料盒子,比一般的感冒沖劑盒大點,側面印有“柳霖妙郎中”。
“......”
一盒肚臍丸。
僅是打開紙盒,沒拆裏邊的蠟,都能聞到惹人的香氣。
“媽,你都這個年紀了,怎麽能......”
“我什麽年紀?你想想自己什麽年紀!你這個年紀和夏逐溪躺在床上怎麽睡得着?我還猶豫要不要給你香丸,結果你倆鬧這出,我怎麽放心?這丸子好使,我以前和你爸就用這個,純天然草藥的,滋陰養顏。”可惜沈著天生缺陷,不孕不育。
滋陰養顏是含蓄的說法,成年人都懂,古方催qing。
她這個年紀和夏逐溪躺在床上怎麽睡得着?怎麽睡不着......反正同床兩回,夏逐溪睡得很香。
幸好提前收拾了房間,要是讓漆佩珺發現她們一直分房,不知道要多挨多少罵。
沈靜松重新包布,先收起來,等一會漆佩珺走了,用沒用也不知道。
漆佩珺環顧四周:“這房間是給我收拾的吧?我就住這了,今晚你們就把丸子用上。”嘟哝聲有些委屈:“我都沒提抱孫子。”
“......”沈靜松按住太陽穴。
說好的不打擾年輕人呢。
房裏安靜,電視開着暫停,枕頭被抱起又放下,放下又抱起,夏逐溪不停刷手機,什麽新聞都沒看進去。
唯一有用的是刷到路觀瀾的一條朋友圈,後天Fairy藝術中心有場漢元素時裝秀,靜松姐肯定喜歡。
她問路觀瀾買了兩張票。
系統提示付款完成,沈靜松敲門進來,夏逐溪又緊張起來,“媽怎麽樣了?”
沈靜松放下繡布包的盒子:“精神很好,把我一通教育。”
夏逐溪估計也是。
長輩都很重視婚姻和孩子,漆佩珺又是很傳統的女性,看到試婚協議肯定很生氣。
那份協議是沈靜松提出來的。當時在軒轅山莊的泳池,氣氛很怪,夏逐溪能感覺出沈靜松不高興。
所以沈靜松說什麽,她就是什麽。
夏逐溪覺得沈靜松能答應跟她試婚就是莫大的幸運,閃婚還不能定幾條規矩了?她都ok的。
除了其中一條她很在意。
那就是沈靜松說,一年後她們中有誰認為不合适,将結束婚姻。
這是沈靜松進入夏逐溪生命的第十年。
這一年非同尋常。
因為夏逐溪要用365天的時間,讓闊別3285天的沈靜松徹徹底底、完完全全地愛上她。
只有這樣才能保住她的小紅本,還有戶口本上新增的那一頁常住人口登記卡。
夏逐溪摸了摸繡布:“這是?”
沈靜松沉吟少許,不答反問:“你這個年紀......”
夏逐溪擡眼,她這個年紀怎麽了。
沈靜松欲言又止,眸中波光流轉,“晚上和別人一起能睡得着嗎?”
這個問題是什麽意思?
沈靜松又說:“媽說晚上不走了。”
噢!
夏逐溪明白了,沈靜松可能不想合床,在裴家那晚和新婚的兩夜沈靜松都沒睡好吧。
而且她睡着了總會不自覺地抱沈靜松,已經被沈靜松調笑過了。
夏逐溪坦然:“我還好啊,靜松姐你不習慣的話就睡床,我睡床邊那沙發。”
沈靜松略帶微笑的唇角緩慢撫平,看她的眼神有點深。
奇怪,靜松姐怎麽是這種表情?難道猜錯心思了?
“我不是不習慣,是媽問我,和你躺在床上怎麽睡得着,然後給了我這個。”沈靜松打開繡布,拉開藥盒的小抽屜,馥郁的香氣漫出來,只消半刻,便讓整個卧室熏得旖旎春qing。
夏逐溪跟着楚韞去過不少場子,這種類似的味兒她聞過,催qing藥。
突然理解沈靜松剛才那句話是什麽意思了。
好燥。
“這是什麽?”夏逐溪覺得自己的表情應該很單純。
“增強體質,預防感冒。”沈靜松把藥盒的側面翻給她看,“喏,柳霖妙郎中,我老家很出名的中醫鋪子,效果很好噠。”
夏逐溪呆住。
啊這。
靜松姐是這樣的嗎?
會騙老婆的嗎!
藥盒裏沒有說明書,沈靜松特意指給她看盒子上寫的純草古方、強健體魄,語氣體貼,“這不是天冷了麽,媽媽擔心我們着涼,特意從柳霖帶給我們的。還有那梨膏和蜂蜜,都是提高免疫力的呀。”
夏逐溪已經快信了。
沈靜松眨眼:“今晚給你‘提高免疫力’喲。”
到了晚上,沈靜松真的剝開了一枚蠟丸。蜜棕色的香丸約莫豌豆米那麽大,觸感黏軟,香得發暈。
夏逐溪不動聲色地洗澡,尋思那玩意是口服,還是......塞進去?
臉燒死了。
靜松姐要給她提高免疫力?夏逐溪蹙眉,在心裏描繪了一下她倆的身形輪廓,怎麽想都該是她幫沈靜松提高免疫力吧。
熱水嘩啦啦流。
夏逐溪撲着熱水琢磨。
口服?塞進去?如果是內用,漆佩珺還在隔壁,不好吧。
夏逐溪洗完澡出來,熱氣像燃燒過的煙,肆意彌漫。
漆佩珺敲門在門口觀望,正要說什麽,見夏逐溪卷着一片熱氣出浴室,漆佩珺笑容上臉。
很快,漆佩珺又換上嚴肅的表情,指了指沈靜松,“好好表現。”
沈靜松窘迫地點頭,讓她趕緊休息,明早送她去參加壽宴。
漆佩珺揮手:“不用你們送,我明兒自己去。”
言外之意:你們明早好好休息。
老母親非常慈愛地幫兩個正值旺年的女人關上房門。
沈靜松靠在床邊看劇本,夏逐溪吹幹頭發,瞄了眼桌子,神秘藥盒不見了。她暗暗緩了口氣,悄無聲息地把門反鎖,那聲咔噠響起時,夏逐溪刻意點開了短視頻軟件,讓音樂聲蓋過去。
夏逐溪在床上坐了一會,不敢打擾沈靜松,等她放下劇本喝水才跟她說話。
“靜松姐,跟你商量個事。”
床上放了兩床被子,有一床是鎖門後夏逐溪搬來的。不管香丸用不用得上,态度要端正,這樣橫豎都有臺階下。做人心思要純淨,不能猥瑣。
沈靜松摸一摸夏逐溪的發梢,像在确認幹沒有,才把視線移到她的臉龐,“我在聽。”
夏逐溪把之前買的電子票給她看:“後天周末,Fairy藝術中心有個漢元素服裝秀,我們去看嗎?或者還是原計劃去爬山?你更想去哪邊?”
沈靜松有制作漢服的愛好,肯定喜歡這場時裝秀的。爬山是夏逐溪喜歡的戶外活動,沈靜松只是答應陪她,但并沒有多大興趣。
自然是把靜松姐排在首位。
沈靜松果然有點小猶豫:“我已經答應你爬山了。”
聽起來就是為了陪她嘛。
夏逐溪忙道:“我已經買好票了,那我們去看秀。爬山以後哪天都可以的。”
沈靜松眉眼彎彎:“好~”情不自禁地揉了揉她的發頂。
五指穿過頭發,輕輕按壓頭皮,指尖觸碰的那一瞬,夏逐溪仿佛輕微的觸電,酥麻閃過全身。
沈靜松正直直凝視她,眼珠晶亮,安靜的氛圍只能聽見彼此的呼吸,和手指摩挲發頂的沙沙聲。
“呼嗯......”
不知是誰的氣息重了一點,打破微妙的平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