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老大皺眉,還沒開口,就覺得脖子一疼,人暈了過去。
小弟們瞪圓眼睛,就要尖叫,卻被男人陰鸷的眼神吓得硬生生卡在嗓子眼,死活出不來。
阿翊慢條斯理擺弄着手裏的麻繩,淡淡道,“你們三個蹲牆根那裏去,手舉起來!”
其中一個小弟腿一軟,直接給他跪下了,“大俠饒命,大俠饒命,我們哥幾個只是想偷點之前的東西,沒別的意思!”
“少廢話,照我說的做!”阿翊不耐煩,一腳踹了過去。
那小弟悶哼一聲,還不小心咬到舌頭。
風将雲吹開,月亮重新顯露出來,銀霜色的華光遍灑大地。
另外兩個小弟看着那被踹小弟的臉色慘白,神情痛苦,嘴角還溢出一絲鮮血,當即不敢多嘴,連滾帶爬沖到牆根那邊,按照阿翊說的做了。
阿翊用麻繩将他們老大捆得結結實實,又從對方衣服上撕下來一塊布料,粗暴塞進對方嘴裏。
那三個小弟看着阿翊面無表情、動作熟練,心涼了半截。
這男人一看就不是善茬,這回真的踢到鐵板上了!
制服完這三人,阿翊慢條斯理坐到院子裏的小馬紮上,他長手長腳的,這樣顯得有些滑稽,卻沒一個敢笑。
阿翊盤問過後,得知這行人是雲溪鎮本地的,平日裏游手好閑,不務正業,頂多看到那漂亮的姑娘或者少婦吹個口哨,幹些偷雞摸狗的事,連偷人都不敢。
他們已經盯上沐雲岚許久,反複踩點,終于決定在今天動手。
誰成想會一腳踢上阿翊這塊鐵板,腳指頭都斷了。
阿翊神情沒什麽變化,就那樣靜靜地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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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老實實交代完前因後果,他們以為阿翊會放人,熟料阿翊又找出幾根麻繩,将他們分別捆在樹下和柱子上面,吩咐道,“我記住你們的臉了,老老實實在這裏呆着,誰敢跑,哪怕到天涯海角我也會抓回來弄死,你們的家人也別想好過!”
聽到這話,三人抖得跟篩糠似得,恨不得指天發誓一定聽話。
屋裏到底有個膽小的小姑娘,阿翊也沒敢托大,索性直接睡在沐雲岚屋子外頭,這樣稍有風吹草動,自己也能聽見。
次日一早,阿翊便押着這四人去了縣衙。
幾個毛賊一晚上擔驚受怕的,已經在崩潰邊緣,這會兒見了縣令,如同見到再生父母,都不用拷問,一股腦便交代清楚他們做得那些缺德事。
最後四人被扔進牢房,阿翊立功,還得了一筆賞錢。
回去路上,他看到糧店和包子鋪,想到所剩無幾的米缸,便跨了進去。
沐雲岚再睜眼時已是日上三竿,天已經大亮了,她打了個呵欠,将臉往被子裏埋了埋,還有些不想起。
腦中突然浮現昨日發生的事,她瞬間清醒過來。
沐雲岚簡單收拾好,匆匆推開門。
院子裏晾着洗好的衣服,男人正拿着大掃帚清掃着桃樹掉下的葉子,聽到動靜,擡起頭,黑沉沉的眸子直直地看向沐雲岚。
“呃,早?”沐雲岚沒想到男人這般勤快,頓時有些局促。
“早。”男人一如既往地寡言少語,“飯做好了,在鍋裏。”
沐雲岚臉上帶了幾分驚訝。
她以為昨日男人幫忙燒火已是極限,對方竟然還會做飯?
沐雲岚暈暈乎乎進了廚房,揭開鍋蓋,裏面溫着一碗白粥和兩個白面包子,竈臺邊上還放了一碟子沒動過的小菜。
白粥能理解,男人煮的,這小菜和包子哪裏來的?
“昨晚進來幾個小毛賊,我給捆了送去縣衙,縣令給了不少賞錢,回來時順便買的。”男人将錢袋子遞給她,“我身上傷沒大好,還要休養幾日,等結痂了就出去做工,賺的錢都給你。”
沐雲岚心裏一驚,“毛賊?”
“嗯。”男人點頭,“他們盯了你有些時日了。”
沐雲岚臉霎時間白了,此刻滿是後怕。
昨日哪怕自己那般呼救,街坊鄰居都沒能進來救她,甚至在了解了前因後果之後也在權衡利弊。
若是沒有阿翊,這大晚上的,許是自己叫破喉嚨都沒人過問?
想到這個可能,她不由渾身發冷。
“我想辦法找些碎瓦片,到時候插在牆頭,這樣就沒人能随便翻牆進來了。”阿翊不會安慰人,想了想,寬慰道。
沐雲岚垂下眼眸,低低應了一聲。
用完早膳,阿翊将碗筷收拾了,沐雲岚也沒搶着幹。
她沉思片刻,回屋拿了一串鑰匙給男人,道,“咱們如今住在甜水巷,周圍街坊鄰居都認識我,你要是出門找不到路,就這樣跟人打聽。”
沐雲岚原先打算等男人傷好就放對方離開,可遇到這一連串的事,卻是不敢繼續獨自呆在雲溪鎮。
可她好不容易安頓下來,若是着急賣房子,必定會壓價。
最為重要的是哪怕她換個地方住,依舊是獨自一人,還會被心懷不軌的盯上。
阿翊看着她蹙起的眉,指尖輕輕顫了顫,思及小姑娘膽小,還是沒敢随便觸碰對方。
他抿了抿唇,憋了半天,憋出來一句話,“我很能打,不會叫人欺負你。”
沐雲岚聽了這話,饒是她依舊滿懷戒備,心也忍不住柔軟了一瞬,“多謝,昨日若不是你,我都不知道這會兒還有沒有命在。”
男人聽了這話,臉上便帶了幾分憐惜。
沐雲岚看到他的神色,心念微動,又很快被她壓了下去。
家裏多了個男人,還是能下地走動的那種,沐雲岚便有些不自在,可想到對方幫了自己兩次,又有些安心。
日子總要過下去,沐雲岚便蹲到井邊照常洗衣服。
擰幹後,她端起盆,剛要準備拿去晾曬,就聽旁邊傳來一聲脆響。
沐雲岚有些疑惑,一扭頭,就見阿翊拿着斧子正在劈柴。
眼瞅着那斧子寒光閃爍,一下子就把腦袋大的樹樁劈成兩半,她不由想起那日自己被王二狗按在地上時,王媒婆拿着這把斧子試圖劈死自己的事,臉霎時間白了。
“哐當”一聲,沐雲岚手裏的盆砸到地上,水濺了她一身。
阿翊聽到動靜,疑惑扭頭,就對上小姑娘驚恐的眼。
他瞬間警惕起來,三兩步走到沐雲岚身邊,朝四周看去,“怎麽了?”
沐雲岚頭皮發麻,卻是差點被他這個舉動吓哭,不住後退。
阿翊順着她的視線看到斧頭,卻是一愣,他試探性問道,“你怕這個?”
沐雲岚沒有說話,可那表情已經表明了一切。
阿翊突然想到他蘇醒那日從房裏出來看到的畫面,立刻将斧頭扔掉,并且用柴火蓋得嚴嚴實實,“你別怕,我不會傷你。”
他的臉算不上親和,聲音也并不溫柔,眼神卻透着濃濃的關心。
看不到斧頭,沐雲岚安心了許多,她怕男人多想,小聲嗫嚅道,“我不是怕你,就是、就是怕......”
“我知道。”阿翊點頭,“以後我在你看不見的地方劈柴行不行?”
沐雲岚有些驚訝,似是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番話。
不過在男人的安撫下,她心跳逐漸趨于平緩,“抱歉,我方才失态了。”
“無妨。”阿翊搖了搖頭,目光從她脖子上還未消散的青紫掐痕上掃過,面上帶了幾分疼惜。
任誰差點被人殺死,都不會對曾經差點要了自己命的東西太過坦然,更何況這還只是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
沐雲岚深吸一口氣,蹲下來撿起弄髒的衣裳,打算重新洗一遍。
阿翊想了想,便帶着斧子和木柴去後院,免得再吓到她。
沐雲岚注意到阿翊體貼的舉動,不知怎的,心突然動了動。
原以為男人只是做做樣子,勤快不了幾天,很快就會懶散起來。
誰成想這日開始,沐雲岚每天睡醒院子裏都打掃得幹幹淨淨,早膳也做好了,雞和兔子壓根不用她過問,各個都養得膘肥體壯,還十分幹淨。
她昨晚不過随口說了句飯和粥吃膩了,想嘗嘗刀削面,這天中午便吃上了。
“這臊子肉不錯,也是你做的?”沐雲岚十分驚喜。
“不是,楊嬸給的。”阿翊解釋道,“她家屋頂壞了,楊叔腿腳不便,上不去,我幫忙修好,這是謝禮。”
“你還會修屋頂?”沐雲岚驚嘆道。
她如今跟阿翊熟悉起來,沒那麽拘謹,兩人也能坐下來說說話。
阿翊雖長相兇悍,性格卻很溫順,至少在沐雲岚面前是如此。
沐雲岚有時候無聊,跟他說些家長裏短,他也不嫌煩,就那樣認真聽着。
上一次這樣專注盯着沐雲岚的還是長寧侯世子,只是對方看的并不是自己,而是想透過自己去看那位丞相府小姐。
阿翊卻非如此。
思及此處,沐雲岚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
要不是每日早起她都會照鏡子,清楚“胎記”和“痣”還在,膚色也不是凝脂一般,而是透着些黃,都以為男人是被自己的美□□惑了。
只是這樣一來,她越發覺得阿翊奇怪。
沐雲岚把自己的臉弄成這副鬼樣子,誰見了都會吓一跳,就連她安頓下來後遇到對她最好的隔壁楊嬸也适應了許久,才能面無異色同她說話。
這男人膽子倒是挺大的,仿佛她跟旁人沒有區別。
“把破的地方修補好就行,不費事。”阿翊答得雲淡風輕。
沐雲岚繃不住笑了,這次是真心實意的。
她還以為阿翊身份尊貴,怕是很難伺候,誰成想竟是個田螺公子。
長得俊俏倒也罷了,還能打,更是什麽都會,這人當真撿對了!
沐雲岚有些心動,可想到兩人身份雲泥之別,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她可不想因為貪心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用完午膳,沐雲岚睡了一覺,等日頭下去點,便打算去碼頭邊上賣簪子。
她跟男人說了聲過會兒回來,出了廚房,猶豫片刻,沒動藏好的銀子,只把來雲溪鎮後賺到的放了些許銅板和碎銀在抽屜裏,剩下的全都帶在身上。
挎着竹籃出門時,她又叮囑男人幾句,方才離開。
雲溪鎮雖地處江南,還靠着大運河,到底是個沒什麽名氣的小鎮。
沐雲岚好歹在皇城待了幾年,長寧侯世子為了讓她更像白月光些,首飾衣裳無一不對照着丞相府小姐來,耳濡目染之下,她做的東西用料雖不貴,卻十分精美,還很新穎,叫人愛不釋手。
雖說這些珠釵賣得比鎮上鋪子裏都要貴,每次出攤,都能很快賣光。
這次也不例外。
她放好荷包,收拾完東西,便哼着歌兒往回走。
路過藥房,想到阿翊的藥快用完了,又去買了一些。
回家路上,經過那條熟悉的小巷,不知怎的,明明外面日頭正盛,她身上卻有些發冷。
她抿了抿唇,正要加快腳步,身後突然傳來一個帶着些許狠意的油滑腔調,“小姑娘,好久不見。”
沐雲岚瞳孔驟縮,心中警鈴大震,想也不想便奮力往前跑!
那人卻十分淡定,沒有繼續追。
就在沐雲岚以為自己逃出生天時,前面不疾不徐出來一個穿着粗布短打,滿臉橫肉的壯碩男人。
看清沐雲岚的長相,他唬了一跳,随即露出嫌惡的表情。
那人用碗口粗的棍子輕輕拍了拍手心,又掃了一眼沐雲岚的腿,威脅意味十足。
沐雲岚知道男人抓自己跟抓貓崽兒一樣簡單,她不敢硬闖,被迫後退。
可身後,跟她“打招呼”的男人慢條斯理拿出一把長匕首,饒有興味地朝她挑了挑眉。
沐雲岚頭皮發麻,知道今天怕是要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