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張三這些事解決了，阿翊不用成日裏守着沐雲岚，便琢磨起賺錢的法子來。
無奈雲溪鎮太小，街上幾乎都是夫妻店，就算請人也先緊着自家親戚，他走了一圈，索性去碼頭搬貨。
沐雲岚明白阿翊不是個喜歡吃白飯的，對此十分支持。
她心疼阿翊搬貨辛苦，主動請纓攬了家裏的活計，想叫阿翊沒有後顧之憂。
無奈從前她一人吃飽，全家不餓，懶散慣了。
如今依舊是不睡到天大亮起不來。
每每等她睡醒，阿翊都喂好雞和兔子，做好早膳，出門做工去了。
沐雲岚無法，便從午膳和晚膳下功夫，想讓阿翊吃好吃飽，有力氣幹活兒。
他們兩個互相體諒，日子過得倒也舒心。
只是碼頭搬貨到底賺的辛苦錢，還沒多少，無法做到讓沐雲岚衣食無憂，阿翊便琢磨起其他法子。
恰在此時，負責這個碼頭的趙管事見小夥子長得俊俏，做事靠譜，碰巧一艘商船想招攬人手幫忙護送貨物，便将阿翊推了過去。
阿翊問清報酬，有些心動，于是回家同沐雲岚商量。
雲溪鎮的那些小混混都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衙役也時不時來這一片轉悠，再沒人敢對沐雲岚圖謀不軌，他暫時離開些時日也不必擔心什麽。
若是先前那般，阿翊必定不會留下沐雲岚獨自在家。
沐雲岚見他意動，也不阻攔，只叫他小心些，還将自己的荷包給他，裏面裝了些銅板和碎銀。
阿翊哭笑不得，道，“我是出去賺銀子，又不是游山玩水，帶這麽多錢做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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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窮家富路，萬一用得上呢？”沐雲岚不顧他的反對，直接塞到他手裏。
阿翊心中熨帖，沒有推辭。
收拾完東西，就要走了。
臨行前，看着送他到門口眼巴巴盯着自己的沐雲岚，阿翊心驀地一軟，“放心，我沒幾天就回來了。”
“嗯。”沐雲岚點點頭，“那你快去快回，我在家裏等你。”
“好。”阿翊聽到這句，心驀地軟了下來。
“阿翊。”兩人相識以來，還是頭一回要分開這麽久，沐雲岚十分不舍，“你別忘了我。”
“你這樣叫我怎麽安心出門？”阿翊有些無奈，恨不得将沐雲岚變成小小一只，藏在衣襟裏面，走到哪裏帶到哪裏，“要不我跟趙管事說不去了？”
沐雲岚連忙搖頭。
她只是擔心阿翊一去不複回，知道這人吃她裝可憐這套，沒真想阻攔對方上進。
阿翊輕笑，張開手抱住小姑娘，恨不得将她揉進骨血裏，“我承諾過會保護好你，不會丢下你不管的，乖。”
他放松時身上的肌肉軟軟的，沐雲岚覺得自己的臉仿佛貼在新彈好的棉被上面，特別舒服。
阿翊說話時胸腔輕輕震顫，使得沐雲岚耳朵酥酥麻麻的，臉不禁紅了。
依依惜別過後，阿翊一步三回頭，直到走到拐角處，朝沐雲岚揮了揮手，才大步流星離開。
阿翊這一走，沐雲岚的魂兒仿佛跟着他走了。
她坐在院子裏心不在焉擺弄着珠釵，可半天過去，一個都沒做成。
沐雲岚幽幽嘆了一口氣。
阿翊這才剛離開自己就這樣，往後幾天可怎麽過？
恰在此時，敲門聲突然響起。
沐雲岚以為是阿翊回來了，忙不疊跑去開門。
熟料打開後，外面站着的卻是蘇淺淺。
沐雲岚立刻露出失望的表情。
蘇淺淺嘴角抽了抽，“......雲岚，你怎麽了？”
“沒什麽，淺淺你找我有事？”沐雲岚抹了把臉，往旁邊讓了讓，好叫蘇淺淺進來，又幹脆利落地反鎖好門，問道。
阿翊在家時她自然能大敞着門，不用擔心有什麽奇奇怪怪的人突然進來。
可阿翊離開，沐雲岚還是害怕，又變得跟先前一樣。
“過幾日不是上巳節，我想問問你跟你夫君去不去，要是去，咱們結伴，好歹有個照應。”蘇淺淺笑盈盈道。
“上巳節？”沐雲岚眼睛登時亮了。
從前在鄉紳家當婢女時，那些有家人的逢年過節還有個去處，她這種不知道從哪裏被賣去的就只能留在鄉紳家幫忙幹活兒，也因着那時候下人不多，她還要防備着府上幾個少爺，因此旁人其樂融融時她總是膽戰心驚的，生怕自己淪為玩物。
後來被長寧侯世子讨去當外室，倒是不必擔憂被人觊觎美色，可也因為這張臉跟丞相府小姐太過相像，長寧侯世子便不許她出門，尤其是逢年過節這段時日，每到這時，她都只能站在牆根底下，聽着路過的人說着外面繁華的景象。
如今沒有人再約束她，那些想要折辱算計她的人都被阿翊收拾得服服帖帖，沐雲岚便有些心動。
“對呀。”蘇淺淺點頭，她四處張望，沒發現阿翊的身影，便問道，“你夫君又出去做工啦？”
“嗯。”沐雲岚沒說阿翊會離開好幾日，擔心叫外人知曉會趁機找自己麻煩，“那到時候咱們一起去，阿翊那邊再看看。”
若是阿翊能趕回來，必定一起。
若是趕不回來，就只能她跟蘇淺淺去了。
“行。”蘇淺淺歡喜地應了一聲，又跟沐雲岚聊了幾句，便歡喜地回家了。
沐雲岚聽着她跟家人交談的聲音，眼中閃過一絲豔羨。
餘光瞥見阿翊晾在外面的衣裳，她嘴角也翹了起來，心裏滿是歡喜。
如今她有阿翊，也不是一個人了。
沐雲岚深吸一口氣，又拍了拍臉，強迫自己打起精神。
阿翊如今在為了他們的家努力賺錢，她也不能落下。
時間如同白駒過隙，一晃而過，很快便到了上巳節這天。
沐雲岚難得早起，她剛收拾完，就聽到敲門聲。
蘇淺淺今日穿着淺綠色的衣裙，清新又淡雅，像極了春日裏剛冒尖的小嫩芽。
她看着沐雲岚的飛仙髻，驚嘆道，“雲岚，你今天的發髻好漂亮！”
沐雲岚摸了摸發髻，眉眼彎彎，“你若是不嫌麻煩，我幫你也梳一個？”
“哎，可以嗎？”蘇淺淺眼睛登時亮了。
“當然，咱們不是朋友？”沐雲岚示意蘇淺淺坐到小馬紮上，進屋拿了首飾盒，然後用小梳子輕柔地将蘇淺淺的頭發理順。
她動作娴熟，很快便弄好了一個靈蛇髻，又點綴了許多珠翠，其中最引人矚目的便是左右兩側兩只淺綠色的絹紗蝴蝶發釵。
蘇淺淺頭輕輕一歪，那兩只蝴蝶翅膀輕輕扇動，仿佛下一瞬就要飛走。
“好了。”沐雲岚弄好後，将小銅鏡遞給她。
蘇淺淺看着鏡子裏的自己，一時間都有些不敢認，“天哪，這真的是我嗎？”
“不然呢？”沐雲岚莞爾。
“雲岚，你手可真巧，還有這些珠釵，也太漂亮了，這兩只蝴蝶跟真的一樣！”蘇淺淺愛不釋手，“頭上這些我都買了，要多少錢？”
“不用，這些是我送你的。”沐雲岚眼弧微彎。
“這怎麽行！”蘇淺淺瞪圓眼睛，認真道，“你這是小本買賣，賺錢也不容易，我怎麽能占你便宜！”
“朋友間互贈東西不是尋常？”沐雲岚幫她稍微調整了一下發釵，确定不會掉下來，方才滿意，“你要是實在過意不去，等下請我吃點東西？”
蘇淺淺歪頭想了想，勉為其難同意，“好啊，到時候你別搶着付錢。”
沐雲岚笑着應了下來。
蘇淺淺這才滿意，挽着她的胳膊蹦蹦跳跳就往外走。
兩人剛出去，不遠處一道門也開了，李秀才穿着一身略微陳舊的青色長衫出來，看到她們，微微一怔。
平心而論，李秀才這長相在雲溪鎮可以說是拔尖的，再加上他常年窩在屋子裏讀書，甚少出門，比許多姑娘家都要白，再加上自帶書卷氣，不怪蘇淺淺之前被他迷得五迷三道的。
多日未見，再看到曾經喜歡的少年郎，蘇淺淺也有些晃神。
“兒子，你也別出去太久，早些回來溫書，争取下次春闱拿個好名次，爹娘如今可就指望你了。”李大娘追了出來，手裏還拿着件外袍，生怕李秀才凍着。
看到李大娘，蘇淺淺瞬間回神，低着頭挽着沐雲岚，快步往外走。
李大娘見兒子神色怔忪，下意識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就瞅見沐雲岚和蘇淺淺的背影。
她臉上立刻露出嫌惡的表情，故意拔高聲音道，“日後等你考了狀元，別說高官家的嫡女，就連公主都娶得，你可得給娘争口氣，好好打臉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家夥！”
“娘！”李秀才皺眉，覺得他娘這話說得太猖狂。
若是三年後又名落孫山，自己可不得又成了別人口中的笑柄？
母子二人如何争論暫且不提，蘇淺淺拉着沐雲岚走遠了，方才翻了個白眼。
“你沒事吧？”沐雲岚關切地問道。
“我能有什麽事？”蘇淺淺聳了聳肩，緊接着心有戚戚，“雲岚，幸虧你那次點醒了我，不然我現在肯定還在犯蠢，就李大娘那尖酸刻薄的性子，哪家姑娘嫁進去都沒好日子過。”
“那李秀才若真有出息，她肯定覺得我配不上她兒子，各種欺壓我。”
“若一輩子都沒出息，她保不齊覺得是我克她兒子。”
“總之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她兒子什麽錯都沒有。”
“我可不想過那種日子。”
沐雲岚見她徹底想通，心裏也高興，“有福之女不進無福之家，你如今年紀也不大，再叫你爹娘兄嫂幫忙把關，肯定能找個好人家。”
“再好也沒雲岚你命好，能找到阿翊這樣一個好夫君。”蘇淺淺打趣道。
沐雲岚臉頰微紅，心裏卻比吃了蜜還甜。
她雖不愛同那些嬸子們坐在一處張家長李家短，到底也要出門添置東西或者賣珠釵，遇到了難免會聊上幾句。
這些婦道人家大多圍着公婆或者男人孩子轉，每每瞧見她，都會催她找點找個好人家定下來，說家裏沒個男人到底不行。
那時沐雲岚只覺得厭煩，如今卻覺得也沒說錯。
有阿翊在，她日子确實好過了許多。
“啧啧啧，果然是有夫君的人了，提到他就這麽高興。”蘇淺淺早起到這會兒還沒吃東西呢，就已經飽了。
“等你有了夫君，許是笑得比我都高興呢。”沐雲岚點了點她，調侃回去。
兩個小姑娘一路嬉笑打鬧，很快便到了碼頭邊上那條繁華的街道。
沐雲岚下意識往碼頭那裏看，沒見到阿翊的身影，不免有些失望。
“今日是上巳節，阿翊也要做工嗎？”蘇淺淺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語氣疑惑。
“嗯。”沐雲岚嘆了一口氣，道，“不管他了，咱們吃些東西去玩吧。”
“好。”蘇淺淺點點頭。
難得能出來吃東西，她看到這個喜歡，看到那個也想要。
若不是沐雲岚攔着，怕是能将整條街的小吃都買一遍。
她們兩個歡歡喜喜逛街時，阿翊正在返程途中。
他站在船頭，迫切望着雲溪鎮所在的方向，恨不得往背上插上一對翅膀立刻飛到沐雲岚身邊。
岸上幾個男人騎着馬，行色匆匆，其中一個不經意瞥見阿翊，下意識勒緊缰繩。
他身下的黑馬發出一聲嘶鳴，後腿蹬地，上半身騰空，緊急停了下來。
這動靜驚到了前面策馬疾馳的幾人，他們轉了回來，警惕地問道，“怎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