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娘子

池青珩頭一回走出蕭硯書的家,也是頭一回在村子裏碰到別人。他心中多少有些害怕,見迎面走來一大群人,想到自己鲛人的身份,自是不敢擡頭去看。

更在池青珩自己都沒察覺時,下意識往蕭硯書身後躲了躲。

“喲,怎麽還有個生面孔!”村民甲停住腳步,看着躲在蕭硯書身後的池青珩,啧啧兩聲。

“咦,淺灰色的眼睛,還這麽漂亮,真是少見哇!”村民乙見狀,也湊上來仔細瞧了瞧,笑嘻嘻地對同伴說道。

“對哦,竟然是這樣的長相!蕭硯書,這人要不是在你身邊,我還要以為他是鲛人呢!”村民丙聽見這話,走上前仔仔細細打量池青珩的樣貌,半開玩笑地說。

怎麽辦……

要被發現了嗎?

池青珩聽見村民丙的話,吓得更低下頭去,藏在衣衫袖子裏的雙手握緊拳頭,脊背也僵着,整個人都處于一種緊繃的狀态。

蕭硯書不動聲色地往前一步,将池青珩半擋在身後,又牽起他的手,作出一副親密的樣子。

池青珩驚訝地擡起頭,本想看向蕭硯書,卻在擡頭瞬間看見一個頗為熟悉的身影。

是那個村民!

眼前這些人之中,竟有夢中那個村民!

那個……将池青珩賣給“那位尊主”的村民!

池青珩一張小臉瞬間變得煞白,愣愣地看着前方皮膚黝黑的村民,心裏恐懼無限放大,一時間開始後悔,自己是不是不該出門來。

而那村民也正觀察着池青珩,眸中神色帶了絲絲不解,并不似其他人那般笑呵呵與蕭硯書開玩笑。

這個生面孔,瞧着有些……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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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如是想,更是上下打量起池青珩,想瞧瞧到底是不是鲛人。

池青珩不敢擡頭去看,死死抓住蕭硯書的衣衫,往他背後又躲了躲。

蕭硯書也瞧出那村民的不對勁來,不動聲色地将池青珩擋得更嚴實一些,爽朗地笑起來,說:“這麽漂亮的,肯定是我娘子,怎麽會是鲛人呢!你們玩笑話可別說過了,我家娘子怕生,聽多了回去是要鬧的!”

村民們聽了這話,更是哄堂大笑起來。有的人還伸出頭去打量池青珩的反應,見池青珩躲在蕭硯書身後,幾乎将臉也埋進去,不肯露出臉來。

這樣一來,蕭硯書方才的說法也更為可信。

這不就是怕生嗎?還躲蕭硯書身後,好一個嬌氣膽小的小郎君!

“蕭硯書!沒想到你還是個妻管嚴,竟還怕自家娘子!”村民甲指着蕭硯書大笑起來,眸中閃過一抹譏諷。

“這麽漂亮的娘子,他一哭我就心疼,能不聽他的嗎?”蕭硯書不是沒瞧出來,左右都是些唬人的說法,他毫不在意地接着說下去。

池青珩聽到這話,卻是想起自己從前在蕭硯書面前哭的模樣。

那時候蕭硯書心疼嗎?定然是不的,否則也不會覺得總哭哭啼啼的他十分厭煩。

想來蕭硯書那樣的天之驕子,是難以共情這般出身的池青珩,方才半點不理解,他為何害怕,為何不安,為何要哭。

池青珩更是抓緊蕭硯書的衣衫,将臉埋得更深一些,又後知後覺方才蕭硯書說了什麽。

娘子,他說池青珩是他的娘子。

池青珩腦中仿佛有一根弦轟的一下斷了開來,叫他原本煞白的臉變得通紅,露出的耳朵尖更是紅得滴血。

也是因為這個,那黝黑皮膚的村民見了,才移開目光。

但移開目光,那村民也并非全然不懷疑。

他只皺起眉頭,盯着別處,回憶起池青珩方才的怪異之處。

蕭硯書……會私藏鲛人嗎?

那村民想。

這時,村民乙也叫起來。

“就是啊,他蕭硯書一個普通人,留鲛人幹什麽?要真是鲛人,直接賣了換錢多好!又不修煉,留一個爐鼎在家裏好看嗎?”村民乙板起臉,裝作十分嚴肅地分析了一通。

說到後邊,除了那皮膚黝黑的村民,其餘村民都笑起來。有的又想起蕭硯書有了娘子這事,紛紛指責他沒告訴大家。蕭硯書也笑着道歉,直呼以後請他們吃飯雲雲。

池青珩也沒細聽,他只靠着蕭硯書結實的後背,心裏想着到底什麽時候能回去。

好在這些村民也有自己的事做,玩笑幾句之後,便四散去做自己的事情。

只是,池青珩總感覺有一個讓人難以忽視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

直到所有人都離去,才消失無蹤。

“怕了?”蕭硯書沒有推開池青珩,只維持着這個姿勢,略略側頭看了看他。

“有個人一直在看我。”池青珩松開手,咬了咬下唇,說話間瞳孔輕顫,明顯是怕了的。

“怕什麽,不是有我嗎。”蕭硯書回過頭,目光在池青珩柔軟的發頂停留片刻,眸色深沉,不知在想些什麽。

因着出門時的小插曲,池青珩心中害怕,導致精神萎靡,倒也沒幫上什麽忙。

但出來透口氣,蕭硯書覺得,對池青珩來說也是很不錯的。且蕭硯書本就不指望池青珩能幫上什麽忙,讓叫人來捕魚,他還沒這樣異想天開。

自然不是沒有鲛人吃魚,但池青珩那模樣,瞧着是看見魚死了,都要難過一會兒的人。

讓池青珩動手,想來還是不可能的。

而池青珩深陷今日這小插曲之中,直到跟着蕭硯書回家,腦中都不自覺回蕩起對方說過的話。

只要一想起蕭硯書說池青珩是自己的娘子,他便忍不住紅了臉,一時間不知該怎麽辦才好。

即便蕭硯書在這個幻境之中是個普通人,與池青珩并無那般師徒關系。

可……蕭硯書不知道,池青珩自己還不知道嗎?

蕭硯書……是他的師尊。

這樣的話,從師尊嘴裏說出來,實在是叫池青珩招架不住。

池青珩的異常,蕭硯書并不是沒有發現。

他早在回來路上便察覺,池青珩竟是到現在都沒有恢複平靜。

這是為什麽?

是害怕?還是因為別的什麽?

蕭硯書心中隐隐有一個猜測,但他本就不确定,且池青珩臉皮那樣薄,若真戳破了,豈不是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或是直接就這樣跑了,也是說不準的。

蕭硯書……他可不願意讓池青珩就這樣走了。

池青珩回到屋內,坐了一會兒後,才算是緩過勁來。

這個時候,他才後知後覺,自己剛剛神色似乎太過異常,也不知該如何解釋才好。

誰知蕭硯書半句話都沒有問,只如往常一般,好似什麽都沒有發生。

池青珩松了口氣,暗暗慶幸,也并沒有多說什麽。

待到夜裏,池青珩躺在床上沉沉入睡,卻仍舊難以将今日之事抛之腦後。

再睜開眼,池青珩只感覺到陣陣冷意,往四周看去,卻發現自己竟身處太初宮山門口。

這……這是怎麽回事?

不等池青珩去細看四周景象,陣陣議論謾罵聲便傳入他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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