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牙醫”
淩晨4點30分,埋在厚厚羽絨服裏避光的市公安局刑偵一隊隊長、連續四年丹山市十佳人民警察桂冠得主,蓋一,蓋隊長,忽然一個激靈,從噩夢中驚醒。
夢裏,他又回了五年前。
“怎麽了?”
陌生的聲音。
蓋一後腰一僵,迅速掀開盈滿自己體溫的羽絨服,強睜着還不适應光線的眼睛迅速向右側看去。
睫毛根部仿佛長出了細小的刺,針紮似的疼。
路成景放下手裏的資料,一動不動地跟他對視。
啊,是小領導,元冮市來的。是他讓他坐吳瑗工位的。
“沒事,做了個夢。”蓋一使勁甩了甩頭,合上了酸痛的眼睛。
蓋一閉着眼睛,聽到右耳不時傳來細微的沙沙聲,像是按動簽字筆在寫字。
幾點了?窗簾後面還是黑的,肯定還不到6點半,走廊裏還沒有拖垃圾袋的聲音,也沒聽見保潔工具車的聲音,那就是還沒到5點半。三點多?還是四點多?他睡前看表是1點42分,路成景沒睡覺?
蓋一睜開眼睛,果然看見徐睿在敲電腦、唐文明在補覺。
這是他們科室值夜班約定俗成的規矩。沒大事就留倆人,換着補覺。
蓋一拿起手機,4:32,猜準了。
他點開出行APP,翻了翻元冮市到丹山市的火車票。
13:18——2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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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10個小時的火車,又連軸轉了五個多小時,白天還打算跟人去探消息?對方還是個重點懷疑連環殺人犯?
“路隊,睡會兒吧。”蓋一放下手機,側了側頭。
路成景下意識“嗯?”了一聲,然後挂上一個客氣的笑:“沒事,火車上睡過了。”
“那行,您有事兒叫我,我再眯會兒。”
路成景漫不經心應了一聲,一門心思眯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受害人信息。
最新的一位受害者是名26歲的男性,從長相到身材都很普通,不止他如此,先前出現了十二名受害人,除了年齡都在25-45歲之間,唯一的共同點就是普通得毫無共性。
快遞員、廚師、工地搬磚頭的、個體小老板、保安、開美甲店的,職業參差不齊,收入水平、生活水平也都參差不齊。
有獨居的,有成家的,有租房的,也有當業主的。城郊平房區、邊緣老舊小區、正經工薪小區。丹西、丹東、丹北、丹南。
法醫結果顯示,這人斷斷續續殺了三年,平均一季度一個。但頭兩年的十具屍體都填埋在了郊外,直到今年植樹節,響應號召,護林工作大面積開展,才被一股腦翻了出來。那之後,‘牙醫’幹脆也不埋了,哪殺哪了,九個月以來,共有三名受害者。
只不知是否是藏屍困難,這三人無一例外皆是獨居,此外,便也沒有共同點了。也好解釋,獨居的人死了一般被發現的時間也晚,而一旦超過一周,具體的死亡時間點就說不準了,也就能大約說準是哪一天死亡。
但受害者這麽豐富多樣,随機殺人?
不對,随機殺人鮮有堅持這麽久的。
更何況還有牙齒這種紀念品式殺人。
路成景的百度頁面停留在了“人的每顆牙齒都叫什麽名字?”
他拿着一沓法醫鑒定報告悉心比對,每具屍體丢失了一對牙,并不重複。
此人并非是普通收集癖,是想湊成一套牙齒。
會是什麽人?
對牙齒情有獨鐘,卻又不是朝着牙齒漂亮的對象下手,那重點就不是牙齒,而是含着牙齒的人。那他就不是真的喜歡牙齒,極有可能還是厭惡。那此人現在,要麽牙齒極為畸形、要麽非常漂亮。
是報複嗎?可這些人的生活圈幾乎毫無重疊,不會憑空得罪同一個人。但他們一定,一定有哪裏是共通的,或者說他們做過同一件事。報複性質地被取走了牙齒,是做了與牙齒有關的惡事嗎?
侮辱過兇手的牙齒,然後慘遭報複?生活圈不重疊,但畢竟在一個城市裏。有可能是某一場大型聚集活動,把他們機緣巧合聚到了一起嗎?
也不會。這人有本事兩年多沒被發現,殺人頻率也不算超高,在警方幾乎是毫無頭緒的情況下,他完全有機會密集地殺掉。能得到一個與會者的信息,就能得到全部的。而這人隔一陣兒殺一個,分明像是先後遇到的目标。
“路隊,我這兒有死者的行程,您要一起看嗎?”
路成景應聲擡頭,他在火車上做過功課,有印象。面前這個一米七五,體重約一百四十斤上下,鞋碼國碼42的男性,戴着黑框眼鏡,膽大心細,辦事嚴謹,是個幹刑偵分析的好苗子。
“徐睿,”路成景清晰地念出他的名字,接過文件,略點了下頭:“謝謝。”
徐睿鏡片後驚訝的神色轉瞬即逝,然後說出了半個來小時前他們一隊老大剛說過的話:“路隊,我看着就行,您補個覺吧。”
路成景倒沒有掩飾面上的驚訝,先擡起頭确定了這句出自真誠而非客氣,然後微笑着原封不動回了一句:“我火車上睡過了。左了我不睡,你去補吧。”
卻換來徐睿撥浪鼓似的搖頭,他回:“我不困,路隊。那我跟您一起看吧。”
路成景點了個頭:“那正好,你說說,‘牙醫’是怎麽選定受害者的?”
“網上。”徐睿推了推眼鏡,繼續說:“受害者平時生活大多十分穩定、不出圈,彼此之間八竿子打不着,沒道理惹上同一個瘟神。極有可能是在網絡上,罵了同一個人,或者發表過同一類言論,刺痛了‘牙醫’。”
路成景微微愣了愣,又問:“你順着這條線找過了,一無所獲?”
徐睿再度扶了扶眼鏡,然後搖了搖頭:“受害者年紀不算小,我們查過他們的社交軟件情況,幾乎沒有相同的軟件,只有一款,他們都有。但他們的關注和私信列表裏,并無線索。”
“路隊,不算智齒,人有28顆牙。十三名受害者,他已經拿到26顆了。”
路成景點點頭,突然覺得腦子有些乏了:“那還差一對兒……”
“下颌中切牙。”
路成景轉過頭,看了一眼電腦屏幕上的标記。
确實。
就差門牙下方這兩顆小小的牙齒了。
原來,他們并非憊懶,想到了,也查過了。
“路隊,我們隊長說了,”徐睿第三次推了推眼鏡:“只不過是從頭再來。”
“……”不合時宜在腦海裏響起的歌聲成了催眠曲,路成景苦笑了一下:“蓋隊長真知灼見。小徐同志,我想補個覺了。”
徐睿“騰”地一下起身,微微低了個頭:“晚安,路隊。”
晚安。路成景沒能說得出來,他的額頭剛挨到小臂,就睡了過去。
等路成景再次睜開眼,頭頂忙了一宿的燈已經去睡了。
他眨着眼擡起頭,看見陽光已經順着他背後灑進了屋裏。左右兩側的工位已經空了,只有徐睿還在西北角角落裏,蒙着上半身還在睡覺。
正這時候,唐文明從門口進來,手裏拿着個牙刷,脖子上挂了條毛巾,跟他打了個照面。
唐文明露出潔白的牙齒,粲然一笑,邊往東側臺子那兒走邊說:“早啊,路隊。有一次性的洗漱品,您去嗎?”
路成景一邊應聲,一邊給吳瑗的工位收拾了,重新疊好一沓文件,走到自己臨時工位前,把外套搭在了椅背上。
唐文明笑着口頭指路:“出門兒左拐直走。”
“謝謝。”
“哎路隊,”唐文明握着手機,把剛走到門口的人又叫住了:“你喝啥,豆漿、牛奶?隊長買喝的呢。”
“豆漿,都行。”
路成景洗過漱回來,精神了不少,旅途的疲憊和熬夜的勞累都順着水流離開了他的腦袋。他一推開門,就見屋裏又熱鬧了起來。
刑偵科一隊辦公室大門敞着,屋裏彌漫着醇香濃郁的豆漿味兒,陽光暖洋洋地給科室鍍了層金色,角落裏的徐睿已經醒了,蓋一正站在窗前拉窗簾。連吳瑗也到了,正被唐文明用情用力恭維着。
“早!路隊!”
路成景正沉浸在眼前堪稱溫暖的場面,被身後張之遠突如其來的一聲猝不及防吓了一跳。
這一聲也吸引了屋裏同事的目光。
“路隊!”吳瑗仍穿着喜慶的粗針紅毛衣,臉上也喜氣洋洋:“快來,我做了三明治。蔬菜沙拉的、雞蛋沙拉的、黑椒牛柳的,還有酸奶香蕉的。”
不介紹還好,一介紹,他的肚子還真配合地響了幾聲。
面前是一個藤編野餐籃,裏頭估摸着有二十來個手工三明治,都用食品紙包好了,排列得整整齊齊。
蓋一人已經走了過去,自助如約挑了五個,平均四五口一個,先風卷殘雲解決了三個,才慢條斯理地就着豆漿吃剩下倆。
“小吳,你牙疼不疼?”
吳瑗聞言轉過頭,嘿嘿笑了一聲:“疼,您說我哪疼我就哪疼。”
蓋隊長含糊不清地“嗯”了一聲,一邊嚼着噴香的牛柳,一邊交代:“丹西花園街36號,佳淨牙科診所,你一會兒跟路隊走一趟。”
“得嘞。”
“蓋隊長,聽小徐同志說,你們之前排查過社交軟件。”
蓋一咬肌運作地正歡,朝着一旁的張之遠揚了揚下巴。
“我查的, 路隊。”小刑警張之遠下意識立了個正:“直播軟件A,是他們唯一共同安裝并使用過的app,但這app幾乎人手一個,過年過節的,誰也沒逃了幫親友助力。受害者關注的主播五花八門。共同關注只有幾個粉絲千萬級大主播,常抽獎發紅包,直播間一般都幾萬人在線的。”
路成景正欲說點什麽,就被側後方門口的腳步聲吸引了視線。
年逾五十的丹山市公安局局長陸鎮平,來到了門口,先迅速掃了一眼屋裏,然後急匆匆走進來:“都到了?開會,簡單說兩句。”
陸鎮平徑自走到西側的小講臺前,站定,對着唯一一個放下了三明治的張之遠點了點:“你吃你的。我說兩件事兒,一是你們都見過了,路成景路隊,年輕有為啊,元冮市刑偵總隊隊長,副局指日可待,這回來主要是為了‘牙醫’這個案子。在此期間,你們一隊聽路隊指揮調度,注意配合工作。二是,年關将近,你們抓點兒緊,這事兒還上了網,都催着呢。”
“尤其是你,蓋一。帶點兒頭兒,使點兒勁兒。”
“知道了,陸局。”蓋一空出嘴,回了這麽一句,擺了擺沾着吐司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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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牙醫”嫌疑人就會出場啦~
ps:人名、地名、app名,全是信筆虛構,切勿代入~
pps:算上路隊,刑偵一隊現在有6個人,一起出場全是新名字有點不好記哈,慢慢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