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陸青雲
當日下午,蓋隊長駕車,載着小領導再次去了二梭子鎮。
鑒于先前和張如雪達成的口頭協議,會面都盡可能避開了她的家人。
為免超時毀約,畫像技術人員已經先一步乘公共交通、着便衣到了張如雪家裏,提前畫了像。不過根據蓋隊長收到的短信來看,對于十年前的一個長相普通的陸老板,張如雪對其的記憶實在過于模糊,以致完全畫不出有一定參考意義的畫像。
此行目的有二:明着說,是接技術人員回市局;而其實暗裏,要悄悄給張如雪當面看一眼陸青雲的照片。
蓋一盡可能不想驚動陸局、給案件難度加碼。連之前他問喻凡幾句話,都特意囑咐他不要跟陸鎮平提起,更別提一隊內部的紀律了。想查陸青雲這件事,只有他知、小領導知、徐睿知。
此外,在小領導的規勸下,他也暫且放下了對自己人的疑慮。但不可避免、也不知為何,他的眼皮一直突突跳個不停。
多年共事,他知徐睿是個敏銳的人,現在看來幾乎就是成長期的寡言版成景。然而徐睿對他說,這個陸青雲非常可疑。
再想想小領導,他只字未提陸青雲的嫌疑,而只是勸他“暫且放放。”
無論是分析,還是直覺,似乎都在告訴蓋一:夠嗆能有好兒。
張如雪從沉默到恍然驚叫,她的細微表情變化一幀、一幀映入蓋隊長的眼裏。
随着足以讓他耳鳴的、女人逐級加碼的音調,他的心終于沉到了谷底。
“是他!就是他!我不可能認錯,就是他!”
蓋一閉了閉眼,耳邊聽到小領導開口替他問了:“你再仔細看看,幾分相似?确定嗎?”
張如雪的聲音随着雙手發顫:“特別像,不是,不是像。這就是他,他的眼神,這就是他!”
于是回程時,換了路成景坐駕駛位。
路成景控制着車速,餘光瞧見小隊長臉色非常不好,開口打破了沉默:“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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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一伸手調了座椅,往後靠了靠,然後左手搭在了小領導的大腿上。
他長呼了口氣,目光裏情緒複雜,開口道:“你怎麽看?”
路成景騰出手摸了摸小隊長的手,又摸回方向盤,堅定地說:“陸青雲九成有問題,但陸局不一定。”
蓋一擡起頭朝小領導看去,眼中彙起一小簇光。
“上次來之前,我就看過陸局的資料。他立功的數量、質量,都比我高幾個層級,其中的兇險不言而喻。加上一些我個人的感覺吧,我不認為他會站在我們的對立面。而且,小徐和我這幾天查了很多,陸局雖然真心維護這個外甥,卻沒有真正為他謀過紅利。所以,如果說陸局不知情,我認為也是有可能的。他沒幫家裏人開過後門,且他自身又剛正,想必也想不到陸青雲能犯大罪。”
“陸局,不像是陸青雲的助力、靠山、保護傘,更像是其行為的監視者、底線的守衛者。”
蓋一沉默半晌,說:“只是,為了保證婚姻不幸的姐姐的獨生子不堕落。”
“對。可惜,這是個扶不起來的、根紅苗正、卻嚴重長歪了的敗家子。”
警笛響起時,路成景口中的這位金尊玉貴的敗家子,果然不負所望地,正盤在銷金窟裏聲色犬馬、紙醉金迷。
事發突然,陸青雲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看似僵住了。他耳朵靈,聽到了走廊那頭的犬吠聲。但他平心靜氣,眼皮子一掃周圍、擱心裏一過便知,現下沒有任何怕查的東西,他無須害怕。
突然開了通亮大主燈的光線刺得他眯起了眼睛。但光從模糊的身形來看,他也知道帶隊的人是誰。
被蓋一一把從沙發上薅起來時,周遭驚呼聲四起。
陸青雲此刻有八分醉意,他粗壯的手臂狠狠一揮,要掄開這個自以為是的小刑警隊長的手。
幾乎以為自己會成功了的時候,他被對方牢牢抓住手臂、一個順勢給掼在了地上。
“咚”的一聲,锃亮的地磚上立馬見了鼻血。
“陸青雲,你涉嫌嫖娼、組織賣淫、非法拘禁。”
蓋一一邊說話,一邊拎着鋼制手铐從後背铐他:“配合調查。”
“蓋一!你媽逼你有病吧?你是不想幹了還是活膩味了?!”
蓋隊長絲毫不意外地笑笑,不大費力地揪住脖領子、硬給人拽了起來,拍了拍他墜着肥肉的右臉,沉着聲音說:“你得罵得再難聽點才好加碼。”
“你他媽的,憑什麽抓我!你有證據嗎?陸局批了嗎?!”
蓋隊長随手招了張之遠和徐睿過來:“帶走。”
正要收隊時,原本在一旁沉默不語、一動不動的路成景突然伸手攔了一下。
蓋一立馬低聲問:“怎麽了?”
路成景先給人回了個安心的微笑,擡腿往屋裏走去,口中說:“又中獎了。”
完全不放心的蓋隊長大步跟上,随人一起朝着屋子盡頭的厚重黑窗簾走過去。
還有兩步遠時,蓋一擡臂往後格了一下小領導,右手掏槍上了膛,對着聽到聲音後震顫變得明顯的部分沉聲命令:“出來。”
耳尖的路成景似乎辨認出了什麽,按下小隊長保護的手,向前兩步,站在側面安全距離內,繃緊肌肉,一把拉開了窗簾。
進入大家視野的是一個手無寸鐵的女孩。危險指數全無、臉色慘白,身體直發抖,卻沒能發出聲音。
蓋一皺眉。
這什麽人?
沒鬼的話躲什麽?有鬼又是有什麽鬼?
路成景卻微微眯了下眼,然後肯定地道:“劉文文。”
劉文文是誰?
這不僅僅是蓋一一個人的疑問,也是在場一幹刑警共同的問題。
只有唐文明看着這女孩若有所思,卻還是沒成功想起來。
回市局後,趁着嫌犯被分室關押,尚在辦公室加班的幾位一隊隊員湊辦公室,通了個氣。
先前在黑武士裏,路成景已經簡單解釋過。這個叫劉文文的姑娘,正是年前在佳淨牙科診所實習的助理牙醫“小劉”。她換了發型、換了妝容,加之表情管理失控,是不大容易被一眼認出的。虧得當時路成景多心,看了小劉桌上的文件署名。
恍然大悟,蓋隊長眨眨眼,心悅誠服道:“領導還是領導。”
但此話言之尚早。
更加使人嘆服、令人瞠目結舌的操作,還在後半夜。
隔着玻璃,蓋一遠遠就瞧見陸青雲靠在椅背上老神在在、昏昏欲睡。
金貴的敗家子兒倒沒挑剔審訊室的凳子冷硬,完全當了自家真皮沙發。
路成景也在觀察,而後意料之中地,聽到小隊長不滿地“啧”了一聲。
審訊室的空氣幹冷,到底比不得軟玉溫香。
“蓋一呢,讓蓋一來見我。”
門外的蓋隊長一把推開門,抱着雙臂笑道:“可老實點吧,大外甥。”
陸青雲猛然擡頭:“我去你媽的大外甥!我舅呢?你又想停職了吧?”
蓋一聲音沉了八度:“你從哪聽說我停職的。”
陸青雲瞪大眼睛:“閉着眼睛也知道你得停!有你這麽辦案的嗎,随随便便就抓人?啊?你可長本事了這幾年,老隊長教你的?他——”
蓋一語調平平:“他什麽?”
毛孔大張,酒氣蒸出去了大半。蒸騰的酒精分子離開體表時,配合着十幾度的室溫合力送了陸青雲一身雞皮疙瘩。
他終于安靜了。
突然,他的下颌骨一疼,被人捏死了擡起,陸青雲吃痛,撞進了一雙漆黑的眼裏,耳中洶湧灌進對方低沉的聲音:“我問你話呢,他什麽?”
陸青雲用力咽下一口口水,呼着滿嘴酒味兒:“你甭吓唬我,不好使!陸局來之前,我什麽都不會說。我媽早上六點就會知道我在警局,陸局六點零一分就能找到你蓋一頭上。你要查,就抓緊時間去查。到六點,你還是查不到證據,你就得給老子當孫子。”
蓋一下意識哼了一聲,伸手在陸青雲臉上帶着響兒地、慢慢拍了拍:“請好吧,大外甥。”
回手示意徐睿開始審問,蓋一拉門又出去了。
路成景跟着人到了衛生間,趁人低頭洗臉,順勢捏了捏他的後頸:“他故意刺激你的。”
蓋一洗了把臉,擡起頭,咧嘴笑道:“我知道。這事兒我也不是聽不了,吓唬他的。”
“喲,蓋隊。”
路成景聞聲轉頭,看見是治管隊長喻凡站在門口,似是從外邊找來的。
喻凡對上路成景的視線,收起腔調,點了個頭:“路隊。”
“喻隊。”
蓋一正用一次性吸水紙巾擦臉,也接了話:“怎麽樣?”
喻凡半靠在門框上,仍是一臉雲淡風輕:“沒有啊。就閨女們穿得少了點,頂多算擦邊兒吧。”
蓋一叫着小領導一起往門口去:“這特意來找我,我尋思有好事兒呢。”
喻凡立刻讓開路,笑:“誰說找你了,我來問問路隊餓不餓。我們訂夜宵了,來啊,路隊。吃兩口,不耽誤辦案。”
路成景客氣笑笑:“謝謝。我還不餓,等得及早飯,你們吃。”
蓋一邊走邊問:“訂什麽了,炒飯?”
“還有炒面。”
蓋隊長挑眉,這人常年點飯,就好這兩樣兒。
小領導好像是愛吃。
“走吧成景,吃兩口去換徐睿他倆。”
路成景口風一轉:“好。”
可這頓飯到底沒吃上。甚至在喻隊長還沒腹诽完路隊的善變的時候,這兩個刑偵隊長就接到了來自明瑗的好消息,從而敲定了這個後半夜不眠的後續工作。
電話剛接通時,這邊還聽見了唐文明來不及收住的感慨:“路隊啥腦子啊?”
然後就是吳瑗“嘶”的警告聲。
這語氣,隊員随隊長啊。
路成景坐在椅子上,“噗嗤”一聲,對着遞到眼前的手機笑道:“我什麽腦子啊?”
“我操……”
唐文明語無倫次的描黑開始了:“啊不是,操……路隊,我那意思,您腦子好——不是,您聰明、您遠見卓識、您部署到位……”
蓋隊長眼角帶笑:“得了別拍了,好好開車。”
那頭如釋重負:“哎!得嘞隊長。路隊你們聊!”
吳瑗趕忙接過話頭:“隊長、路隊,你們想的都對。來了兩個人,張如雪和家裏人都沒事。沒有槍,帶的刀。還在這倆人的車後備箱裏,發現了活着的曲海濤。”
兩位隊長對視一眼。
還有意外收獲?還意外的豐盛且對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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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隊長:得趕在陸局上班兒前找足證據扣人,又又又通宵!/sticker/16.png](chapter-b6008a1246693ad06fd43313fd79155748e902bc.p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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