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張藝盯着蔬菜粥沉默,手上的字條虛虛握着。
半晌,他把字條收起來,取過勺子,淺淺舀一勺,皺起眉頭,苦大仇深地盯着,小心翼翼往嘴裏送一口。
蔬菜的清香味帶着白鹽的鹹,又有着小米的醇厚,怦然綻放在味蕾中,噴了他一嘴的香。
比想象中更好吃的東西。
張藝眼睛微亮,保溫盒完美儲存了這份蔬菜粥的美味。
他細細品嘗,咽下一口,眼睛盯着還冒熱氣的粥一閃一閃,即便是隔了一個屏幕,網友們都能看出來他內心的愉悅。
可是他沒再繼續動。
就像是在等什麽時機一樣,視頻裏張藝就那麽看着粥,時間靜靜地流淌,劃過他的發,劃過他的臉,劃過他的身軀。
分明他從出現到現在,也不過半個多小時的時間,可直播間的網友們似乎都察覺到了他的生活節奏。
怎麽說?他們出去看看其他五個直播間裏,或熱情,或陽光,或美貌的情景,總覺得似乎有什麽不對勁。
而後又重新回到這個安靜的直播間裏面來。
有的人只是站在那裏,就是一幅神明的精心之作。
熱搜上有關張藝的詞條以光速攀升,分明前一秒還在第十,後一秒立刻就竄到了第一。
趙瑩一邊看着直播間,一邊關注着熱搜。
看到少年的詞條上去時,她臉上露出欣喜的笑容,她也才與張藝見面不久,甚至談不上認識,但這會兒莫名有種吾家有兒初長成的愉悅。
這份愉悅維持到她點進熱搜,看到下面那些評論。
戛然而止。
她一瞬間眼裏閃過慌亂,重新退出來再去看其他詞條,臉上的表情終于發生變化。
一群不知道什麽原因留下來的黑粉們看着張藝的直播間,莫名覺得心靜,有人腦子裏一閃而過先前看到的彈幕。
——可是他真的好好看啊!
确實好好看啊。
【呵,熱搜來的,就這邊緣法制咖你們也好意思說他是人間天使?】
【瑪德氣死我了!三年不看內娛,一看氣得心髒疼,一群腦子缺氧的,從小到大從古至今,那麽多人教育我們看人不要看表面!這是個潛在的犯罪嫌疑人!】
【艹!我以前被變态跟蹤過,我希望這世上所有變态都去死!】
【草你麻痹,中指!】
伴随着熱度的提升,一群從微博過來的賬號突然開始辱罵。
先前那些被蠱惑的黑粉們猝不及防又瞬間精神一震。
艹!差點就被這小子給蒙蔽了!
【我們要相信法律,如果張藝真的有問題請報警。】
【不說其他,我是黑粉,但第一次看到私底下的張藝,我學心理的,感覺他行為有點奇怪,像是受害後遺症。】
滿屏的謾罵聲中,偶爾夾雜着幾個中立的話語。
但這些話語太少了,少到沒有人關注,沒有人提及,而後一點點沉寂下去。
被沒收了所有電子設備的張藝根本沒有辦法獲得外界的任何信息,此時網絡距離他非常遙遠。
他盯着粥有一分鐘,摸不準自己到底還要不要繼續吃。
忽而外面的門鈴聲又響起。
張藝如同一只受驚的兔子看過去。
還沒等他放下手裏一直撰着的勺子過去,門外的人已經按響通話設備,熟悉的聲音穿透寂靜的空間送入張藝的耳朵裏。
“沒有毒,你如果不放心,我過來跟你一起吃。”
是G。
胡蘿蔔。
張藝的臉又紅起來,眼神心虛地瞥了眼那被保溫盒蓋子壓着的紙條。
外面還吹着風。
風大,且冷。
張藝只糾結了不到一秒,就迅速把身上的麥克風關掉,然後提着保溫盒帶着蓋子出去。
被謾罵的賬號一度擠到沒有空間的那些人這會兒紛紛打出問號。
【?他關麥做什麽?】
【笑死,他不會不知道自己出去之後身邊還會跟着攝像老師吧?關麥有個屁用,希望攝像師能跟進一點,收錄他的聲音!】
但事實讓網友失望,張藝出去之後,直播間的畫面并沒有調整,依舊是客廳的視角。
空空蕩蕩,張藝連門都關得嚴嚴實實。
“你好。”張藝關上門,呼嘯的狂風裹着雪渣子往他身上甩。
宮衡霁臉色微變,不等他再開口,大步一邁站到他跟前,蹙眉嚴肅:“怎麽不穿件外套!”
這話的語氣有點重了,張藝身上只套着一身睡衣,還不是冬季的那種,只是秋季睡衣,松松垮垮罩在身上,剛才開門沒往這兒想還不覺得,這會兒被男人一提,他立即打了個激靈。
冷得如同光屁股站在風雪中。
“阿嚏!”少年不負風雪厚望,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守在別墅裏的網友們的都能聽見。
張藝想說自己沒想到,卻不等回答男人的身軀已經籠罩上來。
一開始撲過來的是他衣服外層的寒冷,可不到一秒緊跟着就是從那外套上散發出來的男人的體溫。
不高,不多,但讓張藝愣在了原地。
宮衡霁一手攬着張藝的肩膀,一手開門。
咔噠。
門前一顆樹上的積雪落到地上。
男人扭頭問張藝:“帶鑰匙了嗎?”
張藝瞳仁一動:“忘了。”
他光想着把蔬菜粥拿出來,不能讓男人因為他曝光在鏡頭之下,畢竟沒有一個正經的商人願意這樣。
但又怕男人在外面等太久,所以一時着急,就給忘了。
北風呼嘯,男人眉眼透着些許無奈:“不介意去我那邊吧?”
張藝猶豫一下,在男人擔心的目光中,點頭。
在寒風中被凍死,還是去男人的家裏面,用他的手機給開鎖公司打電話重新進門,張藝毫不猶豫選擇了第二種。
至于向節目組借手機打電話?
他們的導演能請自己這個黑料王,就是個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主,電話會借給他,但或許也需要他在外面凍十幾分鐘之後。
他對這個圈子太了解了。
出淤泥而不染的永遠都是那些被包裹着長大的,可即使是這些人,也從不曾遠離淤泥。
他們一面向外界展示自己高尚的品德,一面紮根淤泥之中,拔都拔不出來,還用綠葉遮擋。
虛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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