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顏悅攥着老板，一路狂奔回家。他渾身大汗淋漓的也不管了，拿出水杯把那些白灰兌了水，就一口吞了下去。手機被他放在手機座上的，裏面的老板尚處于糾結狀态，自然也沒注意到顏悅伸過來的手。

當顏悅的手指觸碰到手機的那一瞬間，一股巨大的吸力迅速地吸附上他的身體，撕扯着他的靈魂。無盡的痛苦蔓延全身，他的身體僵硬無比，動彈不得，只能任由一陣天旋地轉般的痛苦侵襲全身。當身體的感覺回複後，顏悅痛苦地喘息着擡起頭，他只能透過屏幕看見自己的身體一臉震驚地站在手機外。

“老板！”他擔憂地看着老板，想問他疼不疼，但話到嘴邊還是改成了更委婉的方式，“你感覺怎麽樣？”

林珉瑜擡起雙手，這雙手手指修長，指節并不粗大。他用力地握了一下，似乎有無窮的力量湧入雙拳。這并不是他的身體，可他的靈魂就像是一個在沙漠中幾乎快要渴死的人一樣，正在貪婪地汲取着這具*的生命源泉，那酣暢淋漓的感覺讓他直呼：“太爽了！”

聽他這麽回答，顏悅不禁松了口氣，幸好老板沒有經歷疼痛，那種靈魂被強行撕裂的痛苦令他現在都難以抑制地顫抖。

林珉瑜興高采烈地感受着活着的爽快，雙手不禁在這具身體上來回撫摸，結果一摸就摸到了滿手汗。小老板不禁感激地道：“謝謝你把我的事情放在第一位，不過下次先洗個澡也不礙事。”

顏悅被他那撫摸身體的動作，弄得臉頰一陣燥熱，此刻聽此抱怨也羞得不敢擡頭，沒想到小老板居然提議道：“反正就一個小時，我也做不了什麽事兒，我幫你把澡洗了吧！”

“不！”顏悅羞澀地吶喊道：“不用了，我自己來。”

小老板皺眉道：“可現在渾身濕噠噠的，有些不舒服啊。”他說完，才發覺自己說了多麽不得了的提議。這個人可是有喜歡自己的嫌疑啊，他現在用這個人的身體去洗澡……還真是……想想就面紅耳赤！

小老板咳嗽一聲，轉移話題道：“那我去洗洗臉，等會換回來了後，你再自己洗。”

聽到顏悅嗯了一聲，小老板才松了口氣一般地走向衛生間。

比起小老板在富山區的別墅，顏悅的小蝸居簡直是還沒有那裏的衛生間大，各處裝修也顯得有些擁擠，因此林珉瑜覺得很不适應。顏悅的身高有178，不算矮了，但林珉瑜因為有四分之一的俄國血統，身高達到了191，此刻見到那衛生間的門，不自覺地就想低頭。

衛生間的門正對着鏡子。林珉瑜看着鏡中人，不知怎麽的腦子裏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就好像自己曾經在哪裏見過一樣。他皺着眉頭伸出手，指尖與鏡中的倒影貼在了一起。他的記性很好，很多東西看一遍就記得很牢，但他此刻努力回憶，卻忽略了一個事實。

他現在的身體，屬于顏悅，因此他看到了一些很奇怪的畫面，畫面中的人全是他自己。

他下班後，在停車場上車的樣子。他早上上班時，身後跟着助理在彙報工作時的樣子。甚至有他端坐辦公室，獨自完成工作的樣子，只是這時的畫面被百葉窗一般的東西切割着。林珉瑜想了想，冷汗漸漸溢出。

那個百葉窗的東西，應該是他辦公室上方的通風口，也就是說顏悅有趴在通風口上方觀察過他，這是什麽意思？監視嗎？

林珉瑜的手不自覺地握緊，他狠狠地盯着鏡中人，那倒影也用兇狠的目光回視着他。林珉瑜忽然笑了，他埋下頭洗了把臉，再擡起頭的時候，眼睛緊閉。

他想要知道更多，這個人究竟想對他做些什麽。

但這次無論他怎麽回憶，腦子裏都只能蹦出屬于自己的記憶。最後，他只能疲倦地睜開眼，再次盯着鏡中人的臉。

不得不說，顏悅長了一副好皮囊。他的頭發有點短，一雙黑色的眼睛在笑起來的時候，看起來很陽光和善，睫毛很長，唇色有些淺淡。

林珉瑜專注地看了一會兒，忽然往前湊了湊，他發現顏悅的額頭上有一道疤痕，顏色很淺，不仔細看看不出來。他伸手撫摸這道疤痕的時候，不知怎麽的，心裏湧出一股悲傷的情緒。

林珉瑜有點讨厭這種不能自已的感覺。

“老板，你還沒洗好嗎？”客廳裏傳來顏悅的聲音，林珉瑜趕緊應聲道：“馬上就好了。”他抓起旁邊的毛巾，弄濕後給自己擦了擦腦袋。後背的汗雖然都幹了，但還是感覺不舒坦。林珉瑜把手伸向後背，當毛巾擦到脊背的位置時，一個可疑的觸感引起了林珉瑜的注意。

他疑惑地撩起衣服，背對鏡子，看到在後背靠近脊骨的位置，一個圓形的疤痕猙獰地趴伏着。小老板認得這種傷痕，因為他在林成豐的身上看見過。

據林成豐說，那是林珉瑜小時候，他老媽發現老爸出軌，氣憤得開了一槍的傑作。現在，林珉瑜在顏悅的後背上看到了槍傷留下的疤痕，眉頭立刻就皺緊了。

疤痕所在的位置看起來極其危險，要是再移一點就能打斷顏悅的脊椎，讓他變成一具屍體。顏悅究竟做了什麽事兒，讓他留下了這樣的痕跡。

“對……對不起。”顏悅待在手機裏，一看到林珉瑜走出來就情不自禁地道歉，“我應該洗了澡再換的，真是麻煩你了。”

林珉瑜溫柔地笑道：“沒關系啊，我才應該謝謝你。等我出來之後，一定會補償你。”

顏悅搖了搖頭，耳朵根發紅地說：“沒關系……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嘛。”他見林珉瑜只坐着不動，不免有些期待地道：“老板準備做點什麽了？”

林珉瑜看着他的眼睛很是溫柔，聲音也跟着放低地道：“我想跟你聊聊天，可以嗎？”

聽到這話，顏悅簡直是受寵若驚，立刻點頭如搗蒜地道：“好。”

“我小時候經常聽爺爺說起你，不過一直都沒有見過你。”林珉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我當時一直被逼着學習很多東西，所以有點羨慕你這種可以經常不回家的人。”

顏悅的臉上挂着很愉快的笑容，聲音很柔和地說：“當時我跟外公吵架了，然後就一直住在外面，所以你沒有見過我是正常的。”

林珉瑜擡手撓了撓頭，“可是我總覺得你好像很熟悉的樣子，好像我認識你很久了。”

顏悅沒有立刻回話，而是站在手機裏睜大眼睛安靜地注視着他。

“你怎麽了？”林珉瑜疑惑地問道。

顏悅趕緊搖頭，“沒什麽，不過我們确實認識很久了。”

“嗯？”林珉瑜一臉求知若渴地說：“我都不知道這事兒，你給我說說。”

“我們十三年前就認識了。我們是鄰居，想不認識也難啊，不過你後來出了車禍，把我給忘記了。”

林珉瑜一直觀察着顏悅的表情，對方說得很自然，也确實如顏悅所說，林珉瑜忘記了十二歲到十五歲這段時間的所有事。他不禁嘆了口氣，有些遺憾地說：“要是我沒有出車禍，說不定現在我們已經成為了好朋友吧。”

顏悅沒有說話，只是笑。

他們聊了不少事情，很多事情林珉瑜也是第一次知道。原來他跟顏悅上的同一個中學，兩人還是同班，前後座。林珉瑜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竟然有那麽不堪的過去。

“我真的有做過這種事兒？給女同學寫情書，結果名字寫錯了，傳到男同學手裏的這種？”

顏悅笑着點頭，“那個男生後來對你表白了，結果你把人家揍了一頓，還說別人是變态。”

小老板一臉“你真的不是在逗我玩嗎”的表情，非常不自然地咳嗽了一聲：“真是沒想到啊，我竟然還做過這麽多奇奇怪怪的事兒。”

“還有還有，你那個時候說話很奇怪，發音總是喜歡彈舌頭，結果得了個綽號叫‘彈舍小王子’。”顏悅說到興起，忍不住大笑了幾聲，“結果後來你發音标準了，‘彈舍小王子’的綽號就變成了‘王子’。當時好多人喜歡你來着，說你又酷又有型。一到情人節，你座位上一大堆巧克力。”

“那你呢？”林珉瑜不禁感興趣地問：“你都只說我的事兒，那你的呢？”

顏悅遲疑了一下，表情不太自然地說：“我當時沒你這麽受歡迎。”

林珉瑜覺出了他的那點不自然，正待細問，結果時間到了。兩人皆是感覺到一陣巨大的吸力，不過相較于一個小時前，這種吸力要弱小很多。

林珉瑜擡起手，發現自己已經回到了手機裏，可有些話還沒有說完，他擡頭看向顏悅，卻發現後者用一臉很驚訝的表情看着自己，問：“老板，為什麽我還在自己的身體裏？”

林珉瑜不禁皺眉，“你說什麽？”

顏悅低頭查看時間，發現離他跟老板交換靈魂的時間已經過了一個小時，難道說……他們已經交換過靈魂了？

顏悅問出自己的疑惑，惹得林珉瑜雙眉緊蹙地說：“難道你完全沒有自己在手機裏面的記憶了？”

顏悅搖頭，既是不解又有些緊張地問：“我那個時候說了什麽嗎？”

林珉瑜眨眨眼，這情況太突然了，他有些回不過神。顏悅也跟着他眨眨眼，心裏突突突地跳着，生怕自己說了什麽了不得的話。氣氛一時尴尬，幸好手機及時響了起來。小老板感覺不到手機的響動，只見顏悅伸手拿了藍牙耳機戴上。

“喂……邱叔？……啊，老板說我們已經換過了，但我完全沒有這個方面的記憶……什麽？你說什麽？”

老板疑惑地看向顏悅，只見後者低着頭，眼神複雜。

“好，我知道了，謝謝邱叔。”

顏悅挂了電話，但他不敢看向林珉瑜，因為他無法控制自己的心情。剛才的電話裏，邱明偉告訴他靈魂狀态下發生的事兒，一旦回到了身體裏就都不記得了。這也意味着一件事，現在發生的所有事，老板一旦回到自己的身體，就都不記得了。那麽……顏悅想，自己是不是可以跟這個狀态下的老板，談一場美妙的戀愛，然後老板回去了，他的夢就醒了。

這就好比十年前，他們很相愛，然後有一天林珉瑜忘了他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