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緊閉的窗戶
車子在樓下停着，老馬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打起了瞌睡，要是換了平時，他這震天響的呼嚕聲早就要被韓璟淮罵了，可是這一刻，韓璟淮突然很感激他的呼嚕聲讓周圍能夠不那麽安靜。
韓璟淮坐在車裏，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樓上緊閉的窗戶，他沒有問司機小趙就知道韓清繆一定是回家了，因為那扇窗戶後面的窗簾已經拉上了，而平時她出門的時候，總喜歡把窗簾拉開，美名其曰為接觸一下新鮮陽光。
想起昨天晚上這個時候，他還跟她在那張充滿了她體香的小床上抵死糾纏，韓璟淮的胸口就一陣一陣的不停抽痛。
是他……對不起她……
如果有一天，他所營造的一切都沒有辦法再繼續隐瞞，那他們還能回到昨天晚上那樣親密無間的時候嗎？
韓璟淮不敢想象，如果韓清繆知道當年她的父母是死在張瑤芝的車下會是什麽反應，他更不敢想象，如果韓清繆知道當年張瑤芝之所以能逃脫牢獄之災，全是因為他的幫忙，又會做出什麽反應……
韓璟淮這一生，算不上什麽順風順水，公司有過經營不善的境遇，他本人也險些被銀行宣告破産，可是無論他經歷過怎樣的低谷，都沒有後悔過自己的選擇。
可是這一輩子，他後悔過的唯一兩件事，第一件事是五年前暫時離開了韓清繆的身邊，第二件事就是十幾年前，他曾經幫助張瑤芝掩蓋了她殺人的罪行。
那天晚上，張瑤芝跟韓璟陽吵架賭氣之後，韓璟陽便立刻給韓璟淮打了電話。
“喂，璟淮嗎？你現在在哪兒？”
那時的韓璟淮還是個剛上高中的學生，正是貪玩愛鬧的年齡，接到韓璟陽電話的那一刻，他剛剛跟同學結束了一把游戲的PK，心滿意足的從網吧裏走出來，“我在外面跟同學玩呢，有什麽事嗎？”
“你嫂子離家出走了，我現在正開車出來追她，家裏沒人看孩子，你看看你能不能回家一趟，瑜晨醒了之後看見家裏沒人，我怕她亂哭亂跑……”韓璟陽顯然很是心急，說話的聲音都有些急促，韓璟淮聽了以後立刻滿口答應，“好的，我現在就回家。”
“哎，好的，你那裏有鑰匙吧？”韓璟陽不放心的問道。
“有，你放心吧。”韓璟淮挂了電話，立刻跟同學告別，打了輛車直奔韓璟陽的別墅，整個小區都靜悄悄的，韓璟淮開門進屋，到韓瑜晨的卧室瞅了一眼，發現她還安安穩穩的睡着就放了心，自己坐在客廳裏看起了電視……
那是CCTV6播放的老電影，韓璟淮清楚地記得，他實在是因為太過無聊，竟然看起了《上甘嶺》。
電影演到一半，一旁的手機卻又催命的響起，生怕吵醒卧室裏的韓瑜晨，韓璟淮連忙抓起電話：“喂？哥，瑜晨沒醒，還在睡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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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那就好……那就好……”韓璟陽的聲音發緊，似乎遇到了什麽可怕的事，韓璟淮敏銳的發現了不妥，舉着手機走到衛生間問道：“哥你怎麽了？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沒……沒怎麽……”韓璟淮顫抖着聲音回答，可是聲音裏的恐懼早已經洩露了一切。
“璟陽……他們……他們沒氣了……”
安靜的夜晚，張瑤芝害怕的聲音無比清晰的通過電流傳到了韓璟淮的耳朵裏，韓璟淮皺起眉頭追問，“哥，什麽沒氣了？你們到底在哪兒？”
“璟陽……我們快走吧璟陽……”
韓璟陽沒有說話，韓璟淮只能聽見張瑤芝驚慌失措的聲音，“這條路上沒有監控攝像頭，我們把牌照摘下來，趕緊離開這裏，快點……”
“哥……哥！究竟出什麽事情了！”韓璟淮在電話這段焦急的追問。
“你不走！我走！”張瑤芝的聲音氣急敗壞，“要去自首你自己去，別想我去坐牢！”
“我的瑜晨還那麽小，我要是去坐牢了，誰來養我的女兒？”張瑤芝苦苦哀求的聲音傳來，“璟陽，我知道我這件事情做錯了，可是既然他們已經死了，事情已經沒有辦法彌補了，你就原諒我一次吧……”
半晌，韓璟淮才聽見自己哥哥的聲音，一瞬間，他覺得電話那頭的韓璟陽似乎蒼老了十歲。
“你嫂子……你嫂子剛才開車太快，出車禍了，撞死了兩個人……你……這件事情你先不要告訴咱爸，我會處理好的。”
“你怎麽處理？”
韓璟陽沒有回答，直截了當的把電話挂了，韓璟淮聽着電話裏“嘟嘟”的盲聲，心裏升起一絲不祥的預感。
沒有遲疑，他立刻把電話回撥了過去，可是韓璟陽早已經不接電話了，他滿心焦急，卻又不能把年紀還小的韓瑜晨自己扔在家裏，只能在客廳裏着急的轉圈幹瞪眼。
直到過了很久，韓璟陽才跟張瑤芝從外面回來，兩人的褲子上都沾了塵土，韓璟淮見兩人回來，連忙迎上去問道：“怎麽樣了？”
韓璟陽搖了搖頭：“問你嫂子吧。”
“小叔子……你幫嫂子勸勸你哥吧……”那時的張瑤芝還沒有露出她的本來面目，她哭的眼睛通紅，頭發亂糟糟的，褲子上也破了一個洞，平日裏端莊優雅的形象全無，“就算你看在瑜晨還小的份上，求你勸勸你哥，不要讓他報警，我不像坐牢……”
“我要是坐牢，那我的下半輩子就全完了……”張瑤芝蓬頭垢面，“求求你，你想想瑜晨，想想整個韓家，你現在還沒娶媳婦，我就是韓家唯一的兒媳婦，要是我真的被警察逮了去，傳出去都說韓家的大兒媳婦是個殺人犯……那韓家以後還有什麽臉面可言？”
韓璟淮看了看張瑤芝，又看了看緊閉的書房門，遲疑的點了點頭。
“我先去問問到底怎麽回事，嫂子你去把臉洗洗，瑜晨可能一會兒快醒了，你這樣子別把她吓壞了。”韓璟淮溫言細語的安慰了張瑤芝一番，走過去敲了敲書房的門，“哥，我可以進來嗎？”
“你進來吧。”
韓璟淮推開門進去，立刻被屋裏的煙味嗆了一下，“哥？你怎麽在抽煙？”
韓璟陽這個抽煙的習慣從年輕的時候就有，跟張瑤芝結婚之後，為了備孕，他硬生生的戒斷了自己幾年的煙瘾，可是今天，他居然又重新抽起了煙……
“別抽了，抽煙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你跟我說說，究竟是怎麽回事？嫂子怎麽會撞了人？”
韓璟陽嘆了口氣，把煙頭重重的在窗臺上撚滅，開始跟韓璟淮敘述剛才的情境。
他顯然也是第一次遇上人命關天的事情，心裏也十分慌亂，要不然也不可能就這麽從案發現場一走了之。韓璟淮看着滿面愁容的韓璟陽，不由得開口勸導：“嫂子有件事情說的很對，她不能去坐牢。”
韓璟淮這話剛剛出口，韓璟陽立刻不敢置信的回頭看他：“璟淮？你怎麽也這麽認為？”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韓璟陽有些氣憤，“她撞死了人，受罰難道不是應該的嗎？沒讓她償命她已經應該感謝當代的法治社會了，怎麽還這麽不知進退？”
“你以為我的心理好受嗎？我的妻子，我女兒的母親！你以為我願意讓她成為一個殺人犯嗎？”韓璟陽痛心疾首，“可是她做了錯事，就應該用她的兩年時間去彌補。”
“人死不能複生，更何況嫂子是咱們韓家的長媳……我雖然不了解生意上的事情，可也知道最近公司的情況并不算太好，爸那天跟你說話的時候我都聽見了，有好幾家公司虎視眈眈的想把咱們家的企業吞并，在這個時候如果鬧出醜聞，那麽韓氏的股價必定會跳水下跌，到時候幾家公司聯合搶購，董事會就再也不是咱們韓家人說了算了！”
“這是爺爺一生的心血，你難道就忍心看着它從咱們手中敗落嗎？”韓璟淮動之以情，“彌補的方式不止一種，為什麽非要嫂子去坐牢才能懲罰她呢？”
“依我看，我們不如找到那對夫妻的親屬，跟他們商量一下後續的賠償事宜，人死不能複生，追究誰對誰錯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把身後的事情安排好才是最重要的。”韓璟淮雖然年紀不大，但說出來的道理卻句句砸在韓璟陽的心上，“你覺得如何？”
韓璟陽沉默不語，半晌開口問道：“你這些主意……都是跟誰學的？”
“無師自通。”韓璟淮笑了笑，“再說了，這不叫什麽主意，這叫解決措施。”
“看來……也只能這樣了……”韓璟陽無聲的嘆了口氣，“終究……是我們對不住那人家。”
“明天我就出面去協商這件事情，無論對方要價多少，我們都照單賠償。”韓璟陽悠悠的說道，伸手拍了拍韓璟淮的肩膀，“今晚辛苦你了。”
“這件事情，本不應該把你牽扯進來……”韓璟陽有些後悔的說道，“是當哥的不好，連累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