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時鐘走向清晨八點,虞莎莎從廚房端出兩碗南瓜羹送去餐廳。偌大的餐廳裏只坐着翻閱雜志的燕霈,走在虞莎莎身後的沈心芳探頭說:“阿綽沒下樓呢?”
燕霈再次掃過餐桌中央那個眼熟的紙袋,心裏早已經有了猜測,她拜托沈心芳:“芳姨,去阿綽房間看一下。”
沈心芳以為燕以曦還沒起床,依言上樓去了,燕霈又看了會雜志,念及昨晚的事,她問守在餐桌邊的虞莎莎:“對了,昨晚……阿綽後來沒為難你吧?”
虞莎莎:“沒有呀。”
“沒有就好。”燕霈說着笑起來:“阿綽啊,她發脾氣時得順着、哄着,像個小朋友。”
虞莎莎認真地點頭:“秾秾姐,我記住了。”
說話間,沈心芳從三樓下來:“秾秾,阿綽沒在房間啊,她是不是出去了?”
這個結果在燕霈的意料之中,蛋糕紙袋出現在餐桌上,阿綽十之八九是已經外出了,大約還是氣呼呼的。燕霈嘆了口氣,放下雜志,拿起粥勺:“不等她了。”
沈心芳奇怪地嘀咕:“時間還這麽早呢,她去哪兒啦?”
燕以曦随手關上門。
地毯上,沙發邊,随處都是散落的女士物品,倒地的高跟鞋、打翻的包包、堆疊起來的長裙……
外面天氣炎熱,日頭已經升得很高。中央空調兢兢業業吐着冷氣,燕以曦站在霍明雩這間長住的酒店套房的客廳中央,給霍明雩打電話。
霍明雩昨晚給她發消息,讓她有空過來取車。她現在就有空,但是她不确定霍明雩有沒有空。
手機鈴聲從未關阖的房門裏傳出來,快要自動挂斷時,燕以曦聽見霍明雩睡意深濃的嗓音:“嗯?”
燕以曦:“我,取車。”
霍明雩反應了一會兒:“阿綽。……等會,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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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裏響起人聲動靜,燕以曦又等了幾分鐘,快到不耐煩的臨界點時,霍明雩終于出現了。
“怎麽這麽早?”霍明雩白金色的頭發有些淩亂,她随意披了睡袍,赤着腳,邊走邊系腰帶。
燕以曦氣壓有點低:“不早了。”
“坐啊。”霍明雩招呼燕以曦。
燕以曦瞥了霍明雩一眼,目光轉向挂在沙發扶手上的那件黑色蕾絲內衣,沒說不坐,也沒說為什麽不坐。
霍明雩笑出聲,她收起那件內衣,又撿起散落在地的其他衣物,轉身送去了房間,再次出現時,從睡袍口袋裏掏了車鑰匙抛給燕以曦,指指身後的房間:“我還好困,你好事做到底,幫我送個人。”
她懶懶地眨着眼:“不會太麻煩你,順路。”
燕以曦找到自己的車,開門上車,與霍明雩共度一夜的女士在她副駕駛上坐下。
女士完全符合霍明雩一貫的審美,成熟、美豔,女人味十足。
路途中,陌生女士不時觀察燕以曦。
燕以曦今天散着烏發,鑽石耳飾,黑色修身西裝,V領開得不算大,微微露出鎖骨與一小片白皙的肌膚。略挽着衣袖,控住方向盤的手很骨感,食指上圈着一枚與耳飾同系列的戒指,沒有留指甲。
毋庸置疑,非常惹眼。
所以在下車前,女士晃了晃手機,主動向燕以曦介紹自己:“Tessa。我們交個朋友?”
燕以曦側過身面向她。
Tessa很直接:“比起你朋友,我對你這種類型更有興趣。”
“……當然如果你想慢慢來,我也可以陪你慢慢玩。”Tessa似笑非笑,她直視着燕以曦的眼睛,伸過手臂,塗着赤紅色甲油的手指輕輕挑起燕以曦一縷長發,緩緩撥弄。
她像是熟透的蜜桃,早已褪去青澀與懵懂,因為經驗豐富,所以駕輕就熟,且擅于主導節奏。
車門上響起解鎖聲,Tessa手上的動作一頓,燕以曦的逐客令帶着克制後的厭倦:“我對你這種類型沒有興趣。”
燕霈到達公司,經過燕以曦辦公室時,特地往裏看。
燕以曦先她一步,已經到了,正伏案簽字。
生着氣還知道按時來公司,燕霈笑望着她,叩了叩門,問:“近來新上的話劇好像不錯,今晚陪你去看?”
燕以曦頭也不擡:“沒空。”
燕霈:“……”
燕以曦:“金小輝找我這周末拍照,我今天過去一趟。”
“哦。”燕霈撇嘴,說,“行吧。”
燕以曦傍晚時去了金小輝的工作室,工作室一樓是品牌創立後開設的首家門店,金小輝敷着面膜在給早秋款服裝做各種搭配。
工作室至今在全國各地設有幾十家門店,品牌運營有專人打理,金小輝主要負責設計,燕以曦是有投資的,所以店裏的助理們看見她,紛紛喚她“小燕總”。金小輝聽見了,立刻丢開手上的工作,興沖沖拉燕以曦去二樓。
“來得正好,我和老孟到九月底就五周年了,你快幫我挑挑送什麽周年禮物合适。”
“我這還有現烤的蛋撻,……算了,你不能吃,熱量巨高。”
“我說你今天穿這樣是要迷死誰呀?”
“……”
他叽叽喳喳像只聒噪的麻雀。
二樓是辦公地點,金小輝推開寵物栅欄,他的貓咪cici“咩呀~咩呀”叫着跑過來蹭他的腳踝,寸步不離地黏着他。
“看看我選的這幾樣禮物。”金小輝把平板遞給燕以曦,向她展示自己的購物車。
康助理倒了杯水果茶送來:“小燕總,這次拍攝我就不參與了。”
之前都是她負責跟拍,給燕以曦當助理。
金小輝揭下面膜:“她現在是我們的重點保護對象,我到時給你重新安排一個助理。”
燕以曦見她腹部已經微微隆起,自然沒什麽意見,低下頭繼續看平板,餘光裏,金小輝反手撈起他的貓,貓咪還在發情期,金小輝輕輕拍它屁股安撫它。
燕以曦在金小輝那兒消磨到很晚才回拾光館,燕宅一樓亮着燈,燕以曦出了電梯,安靜的屋子裏,有人語聲從廚房方向傳過來。
燕以曦緩步走着,說話聲越來越清晰。
“兼職?”
“嗯。”
“那有找到嗎?”
“……今天只是去看一看,因為還不知道開學後的課程時間會怎麽安排。”
煮鍋裏的熱氣往上升騰,燈光下的少女眸光水潤,她微微低頭,從鍋裏舀了湯汁淋在面條上。
坐在島臺邊的曲蔓托着下巴,悠閑地看她。
“我煮的面條沒有姨婆煮的好吃,小蔓姐,将就吃吧。”虞莎莎把面碗擺在曲蔓手邊。
她好像很容易就會害羞,說話也溫吞柔軟,生怕驚擾到別人一樣。
“很香啊,辛苦你了。”曲蔓接過面碗,有意逗她,于是毫無預兆地轉變了話題:“莎莎,你的眉毛是不是有修過?”
“眉毛?”虞莎莎擡手去摸,“沒有呀……”
曲蔓噙了笑:“眉形好自然啊。”
“是嗎……”虞莎莎被誇得不好意思,轉眼看見從外面進來的燕以曦,她不自覺站直了身體:“阿綽!”
曲蔓跟着回身:“阿綽,回來了?快過來坐。”
“小蔓姐,”燕以曦沒過去,“我姐沒在?”
曲蔓:“秾秾和芳姨去打兩圈,沒結束呢,我都等餓了。”
“那你慢吃,”燕以曦說着看向虞莎莎,“給我熱杯牛奶送房間。”
她的話語帶着明顯的吩咐指令,曲蔓皺了皺眉,虞莎莎卻恍然未覺,滿口答應道:“好呀。”
小心端着熱牛奶,虞莎莎停在燕以曦的房門前。
房門半開着,裏面沒亮燈,虞莎莎先敲了門:“阿綽,牛奶熱好了。”
過了幾秒鐘。
“進來。”燕以曦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遠。
虞莎莎推門進去,月光從窗外溢入卧房,床單、枕頭、落地燈……房間裏所有物品都沾染上月色,顯得溫柔而靜谧。
通往陽臺的移門拉開了,夜風吹起白色紗簾,燕以曦的身影在紗簾後時隐時現。
“阿綽。”靠近時,虞莎莎又喚了她一聲。
又等了會,燕以曦直起腰,放開正在調試的天文望遠鏡,伸手接過牛奶杯。
虞莎莎沒立即走,她新奇地盯着望遠鏡,想摸摸,沒敢。
燕以曦走開幾步,靠着陽臺欄杆喝牛奶。
“我在書上看見過,”虞莎莎回憶起書上的內容,即使處在夜色裏,她的眼眸也像綴着星光,明亮而活潑,“天文望遠鏡能看清月球表面的環形山,能看見木星的雲帶,還有、還有……阿綽,你都見過嗎?”
燕以曦慢慢喝着牛奶,說話也慢悠悠的:“今天有月亮,你試試看。”
“可以嗎?!”虞莎莎驚喜地踮起了腳尖。
“可以。”燕以曦說。
!
虞莎莎雀躍地站在望遠鏡前,按捺着激動,彎下腰,開始了對月亮的探索。
……
虞莎莎揉了揉眼睛,忍不住自我懷疑:“我怎麽看不清楚呀……”
燕以曦放下牛奶杯,向她走去。
“你看的是尋星鏡,這個才是目鏡。”燕以曦站在虞莎莎身後糾正她,“看這兒。”
她的長發滑過肩頭,拍在虞莎莎的後背上。
視野瞬間清晰了,眼前是遙遠的月球,而後背上近在咫尺的碰觸,像一片巨大而柔軟的羽毛,徐徐降落在虞莎莎的世界裏。
“清楚嗎?”燕以曦在貼近她耳朵的地方問着。
氣息拂動,燕以曦身上很香,她的存在像一陣濃郁的霧,嚴絲合縫地包裹住虞莎莎,不露聲色地侵占她的感官。
清楚嗎?
“……清楚了。”虞莎莎輕聲答話。
燕以曦垂眸,虞莎莎的耳垂小巧肉感,耳後肌膚瑩白細膩,仔細聞的話,能聞出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洗護産品的淡淡玫瑰香。
貼合了體溫之後,原本庸俗的商業香變得清澈甘甜。
“看見什麽?”燕以曦問得很随意,很平淡,可是聲息卻随着夜風漫過耳廓,又一次落在那只被貼近的右耳。
虞莎莎幾不可查地咬唇,過了幾秒才軟綿綿地說:“很多、很多環形山。”
燕以曦走開了,她拿起杯子,把杯中的牛奶全部喝完,這個過程裏她的視線一直落在虞莎莎身上。
虞莎莎穿着那件印滿卡通小羊羔的睡衣,她的人也像小羊羔一樣,雪白幹淨、柔軟無害。
不多時,虞莎莎離開了望遠鏡:“謝謝呀阿綽,我看好了。”
燕以曦晃晃杯子,示意她拿了走人。
虞莎莎順從地過去,攤開雙手,等待了幾秒鐘後,燕以曦手指一松,杯子墜落在虞莎莎的手心,被她穩穩捧住。
虞莎莎在一樓碰見打麻将回來的燕霈和沈心芳。
燕霈去找曲蔓說話,沈心芳喊住虞莎莎:“耳朵怎麽了?”
虞莎莎重複:“耳朵?”
“是不是被蚊子給叮了?紅通通的。”沈心芳摸了摸她的右耳:“嚯!這麽燙!癢不癢?”
虞莎莎:“……”
沈心芳:“姨婆給你去拿藥膏擦一擦,擦了就不癢了。”
“喔!”虞莎莎捂着耳朵往廚房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