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沈含煙說:“叫我沈含煙,不可以。”
季童撇撇嘴。
沈含煙又說:“給我化妝,可以。”
季童就笑了,跑到一邊的衣櫃裏翻了一會兒,拿着一個化妝包回來了。
沈含煙瞥一眼:“我以為你不化妝。”
上次去給季童開家長會的時候,沈含煙發現很多高中女生都化妝,學校不讓就偷着化,透明的睫毛膏淡淡的腮紅淺粉的唇膏,倒顯得季童素面朝天一張臉,在人群中好像異類。
就特別顯小。
“我不化妝。”季童小聲說:“但我是學美術的嘛,這些我都會的。”她舉舉手裏的化妝包:“買回來玩過,不過不适合我。”
沈含煙想了一下,的确沒法想象季童濃妝豔抹的樣子。
沈含煙問:“你把化妝包藏衣櫃裏幹嘛?怕季總發現?”
“不是。”季童飛快的說。
一瞬沉默。
季童嘟哝着開口:“季唯民帶回來的那些女人,她們有時候會偷偷進我房間,我不想讓她們用,好髒啊……”
她說着突然住嘴:“我不是說你媽。”
但沈含煙顯然在想另一件事:“她們不能用,但我能用?”
“嗯。”季童認真的點點頭:“你很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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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化妝包放到桌上,手指伸出來,輕挑了一下沈含煙的下巴。沈含煙坐着,她站着,垂眸認真盯着沈含煙的臉,像在觀察三庭五眼的比例。
那眼神因認真而炙熱,讓沈含煙有點不自在。
就在沈含煙要移開眼神的時候,季童一瞬湊近,帶着一股少女獨有的薔薇花香和奶香。
窗外一陣秋風,燃起郊外燎原火種的那種風。
季童一張粉白的臉湊到沈含煙面前,鼻尖幾乎要抵上沈含煙的鼻尖,在沈含煙剛剛看過的電影裏,那是一個即将接吻的姿勢。
沈含煙知道這不可能,但她手放在化妝桌上,莫名捏緊了桌角。
果然季童在離她似乎只有一毫米的地方停下了。
季童看着她的眼睛,纖長的睫毛幾乎要掃到她的睫毛:“你眼睛裏有我哎。”
說着笑起來,好像這是一件很神奇的事。
沈含煙淡淡的告訴她:“這是正常的光反射原理,如果你覺得這很神奇,我還可以給你講講屈光系統虹膜反射和瞳孔對光反射通路。”
季童:……
她轉身默默去翻自己的化妝包,小聲嘀咕:“學霸好可怕。”
也就沒有看到,沈含煙眨了眨眼。
剛才季童的瞳孔裏,也同樣有個她。
******
季童手速很快,這讓沈含煙覺得她每天用在畫畫上的時間并非虛度。
她放下最後一把化妝刷:“好啦,看看。”
她繞到沈含煙身後,微微俯身,她的臉就出現在沈含煙的肩上,和沈含煙的臉一起映在鏡子裏。
一張清冷,一張幼嫩。
季童給沈含煙化的妝,和上次師姐給她化的很不一樣,并沒用什麽重色,只是用各種深淺不一的大地色,打出不同層次的陰影。
于是沈含煙的一張臉上,眼窩更深邃,鼻梁更挺立,甚至鼻尖下也被季童打出一塊小巧的陰影,顯得鼻子和嘴唇的比例特別好看。
季童顯然很滿意自己的作品,笑着晃晃頭,一點點細碎的頭發掃在沈含煙臉上。
季童問:“我能拍張照麽?”
沈含煙:“你會拍照?”
“不是專業那種,就随便拍着玩兒。”季童繞到床頭櫃上拿了個相機,給沈含煙看:“畢竟我是學美術的嘛,構圖比例那些,都差不多。”
沈含煙一張張翻着照片,有路邊打盹的貓,一朵半開的花,現在已經很少見的鐵匠鋪。
季童什麽都拍,但是沈含煙發現一個問題:“為什麽不拍人呢?”
為什麽現在又要拍我呢?
季童頓了頓,然後笑着說:“我沒什麽朋友的嘛,季唯民一直不在,外婆又總躺着。”
她又追問了沈含煙一次:“可以拍你嗎?求求你啦。”
沈含煙瞟了她一眼:“不要輕易說求這個字。”
季童吐了下舌頭:“那,行不行?”
沈含煙想了想:“行。”
其實沈含煙是一個很少拍照的人。
以前在小山村的時候是沒條件,那裏的人每天在溫飽線上掙紮;後來上了大學是自己不喜歡,總而言之她是一個慎獨的人,空留一堆影像在世界上,她不知道意義是什麽。
不記得你的人,也不會因為你多拍了幾張照片而記得你。
但此時,也許是小兔子端着相機一臉期待。
也許是鏡子裏映出她自己的臉比平時更精神了幾分。
也許是窗口送進的一陣風,帶着難得的暖意撩動着窗簾。
不知是其中的哪個元素,讓沈含煙挺了挺背,望向季童的相機鏡頭。
季童一張小巧的臉藏在相機後微笑,這時忽然又起的一陣風,撩動季童身後白色的紗簾,沈含煙下意識看過去。
那一瞬季童按下快門。
沈含煙回過神:“給我看一眼。”
季童笑着把相機藏到背後:“不給。”
沈含煙:“可你拍的是我。”
季童狡黠的眨眨眼:“你不是說每個人都可以有自己的秘密嗎?”
嗯沈含煙再次确認,兔子果然是一種膽小卻狡猾的動物。
知道用她說過的話來反将她一軍了。
這是好事。
沈含煙又看了眼鏡子裏的自己,準備站起來。
“等一下。”季童走過來:“你要不要也給我化妝啊?”
“你是小孩子化什麽妝。”沈含煙說:“而且我不會。”
季童把化妝包遞到沈含煙手裏:“化口紅就好。”
沈含煙遲疑一下。
季童走過來,牽着她毛衣衣角搖兩搖:“我也愛漂亮的嘛。”
沈含煙就笑了。
季童這樣子,讓她想起那種七八歲的小女孩,正是性別意識第一次覺醒的年紀,開始偷穿媽媽的高跟鞋,小小的腳讓鞋大得像一艘船,還要偷偷塗媽媽的口紅。
在沈含煙的成長歲月裏,奚玉一直是缺位的,這讓沈含煙失去了偷穿高跟鞋和偷塗口紅的機會。
不過把白紗蚊帳披在身上假扮仙女這種事,在沈含煙還不夠成熟理性的幼年歲月,也是有的。
好傻。
那時候還幻想着自己的人生會徐徐展開,自己會身賦神奇的魔法。
季童牽着她的衣角又晃了晃讓她回過神來:“行不行嘛?”
這種略帶稚氣的拖長語調讓沈含煙放松下來,她說:“好吧。”
她拿起化妝包,裏面有好幾只口紅,她瞥了季童一眼:不是說只玩過一次嗎?
季童看着她笑。
她把打開的化妝包伸到季童面前:“要哪支?”
季童:“你幫我選。”
沈含煙:“你知道我是學化學的吧?”
季童:“那怎麽了?”
沈含煙:“那意味着我是一個理工女,對這些事情一竅不通。”
“沒關系呀。”季童彎起眼睛:“我膽子很大的。”
沈含煙被她逗笑了。
她看了眼化妝包裏的四支口紅,紅色橘色裸色甚至還有支深紫,老實說她很難想象塗在季童嘴上是什麽效果。
季童剛才給她塗的是一支裸色,但季童唇色淺,會不會不适合。
沈含煙猶豫再三,拿起那支偏正紅的。
她問季童:“這種深色的口紅是不是要用唇刷塗?”
季童笑:“你怎麽知道?”
沈含煙:“上次學姐給我化妝,我記得她用了。”
季童點點頭:“是要用,但我沒有。”
沈含煙:“那怎麽辦?”
季童又笑了:“你自己想辦法呀。”
好像逗大人為難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沈含煙晃晃自己的手:“手指行麽?”
季童笑着點頭。
沈含煙旋開口紅蓋,那是一種紅到幾乎豔麗的顏色,某種意義上是一種自然界很少見的顏色,沈含煙又猶豫:這顏色真的适合季童嗎?
可季童躍躍欲試的催她:“快點呀。”
沈含煙的手指擦上口紅。
這時窗外的夕陽已經不知落到幾點鐘方向了,可離晝夜轉換又還早,整個世界變為了糊成一片的昏黃,好像泡在一瓶很多很多年的黃酒裏,讓一切都蒙上了一層醉醺醺的色彩。
沈含煙面前的少女,也泡在這樣的黃酒裏,整個人都在發甜。
閉着眼,纖長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翕動,小巧的唇微張。
那唇像一顆泡在黃酒裏的小櫻桃。
沈含煙輕輕托起季童的下巴,沾了口紅的手指抹上去。
季童一抖。
其實接觸季童下唇的一瞬,沈含煙也抖了一下。
她以前在一片散文裏讀到,說少女的唇軟得像春天第一朵花瓣,沈含煙很難想象那是怎樣的觸感。季童的吻曾經落在她額頭,但額頭總不如指尖的觸感神經發達,那過分柔嫩的觸感讓她指尖發顫。
她覺得說像花瓣并不準确。
像她來邶城之後才見過的那種天鵝絨。或者,像秋天剛生出來的小羊羔,腹部最柔軟的那一塊。
季童為自己的顫動找了個合理的理由:“你手好涼。”
她小聲說,像抱怨。
沈含煙把手放到嘴邊哈了兩口氣。
她發現塗口紅其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因為她的指腹要在季童這樣柔嫩的唇上,來回來去摩擦。
那顆小小的櫻桃,就在她的揉搓裏不斷變形,直到慢慢變得嫣紅。
季童睫毛尖顫動的幅度好像更大了一點,直到沈含煙說一聲“好了”,季童張開眼。
沈含煙發現了件了不得的事。
季童看着沈含煙問:“你怎麽了?”
沈含煙:“沒怎麽。”
季童:“很不适合我是麽?”
沈含煙看了看她,沒說話。
季童:“哼我自己看。”
她湊到鏡子前,沈含煙在她身邊,默默低頭把口紅蓋子旋好。
她沒看季童,季童塗完口紅的樣子卻像印刻進她心裏一般。
季童對着鏡子:“呃,嗯。”
好像也給不出什麽合适的評價。
其實沈含煙很理解她,因為塗上這支口紅的季童脫離了好不好看的範疇,而是像變了一個人。
沈含煙對化妝品沒任何了解,當然說不出“藍調紅絲絨”這麽專業的形容來,她只是感嘆于一支口紅的威力居然這麽大,讓一個一臉稚嫩的少女好像瞬間跳脫了她的年齡局限。
明明只是一支口紅而已,為什麽會讓原本圓圓的眼睛變得細長了一些,原本圓潤的鼻頭變得挺立了一些,原本帶點嬰兒肥的臉頰變得立體了一些。
季童拉拉她的衣角,指指鏡子裏的自己:“你看,到底有沒有很奇怪?”
動作卻又分明還是稚氣的。
沈含煙往鏡子裏望去。
這就是她發現的了不得的事,原來在她身邊與她朝夕相伴的少女,某種意義上與成年也只有一步之遙,忽然擁有了與她并肩的立場和資格。
一支口紅塗在季童嘴上,也好像塗掉了兩人之間一條隐形的線。
曾經沈含煙好端端的在這頭,固守成年人的底線。季童遠遠的在那頭,揮霍着少年人的天真。
沈含煙垂下眸子:“要是覺得奇怪就擦了吧。”
她抽了張紙巾遞給季童。
“我不。”季童把紙巾團成一團捏在手裏,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笑:“我覺得挺好玩的。”
這時沈含煙的手機響了,她摸出來看了一眼,走到窗邊接起:“喂?嗯,好,我馬上出來。”
她收起手機指指自己的臉,面色已如平常一般淡然沒什麽表情:“謝了。”
她往房間門口走,季童一瞬錯愕,從梳妝臺前站起來:“你去哪?”
少女回家後換了條白色的睡裙,比夏天厚不少,但依然有那種帶點英倫宮廷風的滾邊,這讓她像古堡裏遠離凡塵的公主,也許不老不死永遠停留在十七歲的年紀,嘴上一層耀眼的紅色口紅卻在提醒,她離成年不過一線之隔。
沈含煙此時無比慶幸:“駱師兄在樓下等我。”
季童動了動塗着口紅的嘴:“駱嘉遠?”
“我不是說了要出去吃飯麽?”沈含煙說:“我和駱師兄約了,去同門師兄師姐的婚宴。”
她囑咐季童:“阿姨會來做晚飯,我走了。”
腳步聲響起得比平時更匆忙。
季童握緊了拳:是因為駱嘉遠在樓下等她麽?
呆站了半晌,季童忽然跑到窗邊,遠遠看到沈含煙一個修長的身影走出了院子,拉開鐵門,跟駱嘉遠說了兩句話,就一起走了。
季家這片墅區視野很好,季童站在窗口,能一直望到沈含煙和駱嘉遠并肩的身影,順着她家院子的紅色磚牆,走過了木芙蓉,走過了蒜香藤,綠色的灌木枝桠落在沈含煙的肩頭。
季童忽然打開衣櫃随便拿了身衣服,連窗戶都來不及關,背對窗口匆匆換好,蹬蹬蹬就往樓下跑。
跑到院子門口,還好左邊是一條直路,沈含煙和駱嘉遠走了一會兒了,季童追出來還能看到遙遙兩個身影。
季童跟了上去。
******
沈含煙和駱嘉遠應該是要去坐地鐵,與季童每天早上走的方向相反。
這段路是沈含煙每天早上坐地鐵走過的路,季童其實對這條路也很熟,因為在沈含煙來季家以前,她不知多少個傍晚,在這裏無所事事的游蕩。
從東走到西,又從西走到東,每次路過自家別墅,都會擡頭望一眼那扇半開的窗戶。
這樣的距離看不見人影,也聽不見女人故意壓低的喘息,一陣陣的像被掐住咽喉的動物,讓季童想逃。
那是季唯民帶回家的第多少個女人,季童剛開始還數一數,後來就不數了。
直到走得雙腿發僵,季童實在走不動了,就蹲在自己院子門口。
有路過的好心人看她小小一只:“小妹妹,迷路了嗎?”
季童點點頭。
那人又問:“爸爸媽媽的手機號記得嗎?我幫你打個電話。”
季童搖搖頭。
這時院子的鐵門吱呀一聲打開,季唯民帶着一個口紅幾乎全脫的女人走出來,驚訝的問:“季童?你什麽時候跑出來的?”
季童就那樣蹲着,仰起一張小臉看着他,像只流離失所的小動物。
好心的路人很警惕:“小妹妹說她迷路了。”
季唯民愣了一瞬,一臉尴尬的把季童拉起來:“她說着玩呢,這就是她家,我是她爸。”
路人問季童:“小妹妹,是嗎?”
季童垂頭站着,不說話。
季唯民更尴尬了:“這孩子從小膽小,估計吓壞了。”
他輕輕搖季童的肩:“說話呀,這是不是你的家?你不想要你的家了嗎?”
季童終于開口:“是。”
路人這才放心走了,季唯民松了一口氣,他叫季童:“快進去吧,我送阿姨走了就回來,來跟阿姨說再見。”又炫耀一般對身邊的女人說:“這孩子從小最聽話了。”
蹭花了口紅的女人俯身沖她笑:“當然聽話了,聽話爸爸才喜歡呀,是不是?”
季童在心裏說:需要你告訴我麽?
那年她不過八歲,卻已明白這道理明白了很多年。
于是她小聲說:“阿姨再見。”于是季唯民滿意的笑了:“我就說這孩子聽話吧,你放心。”
那女人挑起唇角,伸着長長的紅色丹蔻就要來摸季童的頭,季童一躲。
季唯民說:“這孩子就是膽小。”
司機已經開着車在院子門口等了,季唯民送女人走到車邊,季童沒有先進去,而是站在原地眼巴巴看着季唯民。
季唯民接了個電話:“好,我就來。”
他轉頭看着季童小小的身影,一個人站在夕陽下,只有影子被拖得老長,孤單得有些可憐。
季童小聲的開口叫他:“爸爸。”
你回不回來。
季唯民開口:“我有事要去一趟公司,你快進去,讓家政阿姨做好吃的給你吃。”
說完季唯民跟女人鑽進同一部車,呼嘯着開車走了。
季童總覺得在車門關上以前,聽到了他們互相調笑的聲音。
但季童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因為忽然而起的一陣風,席卷着地上的枯葉,發出嗑啦嗑啦的聲音。
掃過季童被夕陽拖得老長的影子,向更遠的地面滾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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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而言之,現在沈含煙和駱嘉遠走的這條路,季童是很熟悉的。
她知道哪一塊方磚有點松,如果下雨天踩上去會濺一腳泥。
她知道會路過一間小賣部,附近的小學生最喜歡在這裏買卡牌。
她知道地鐵口秋天會聚集起賣菠蘿的小販,有個梳辮子的大姐賣的比旁邊男人的更好吃。
這會兒地鐵口就聚集着兩個賣菠蘿的小攤,這麽多年了,還是那個梳辮子的大姐和她旁邊的男人。
駱嘉遠停下腳步,好像在問沈含煙要不要吃。
季童在心裏說:買梳辮子那大姐的,別買那男人的。
可沈含煙搖了搖頭,并不要吃。
喔對了,沈含煙怎麽會吃零食呢。
駱嘉遠可真傻。
可這小小的竊喜像一絲燭光,只在季童心裏閃了一閃就快速熄滅了。
因為無論駱嘉遠怎麽傻,現在走在沈含煙身邊的是他,而季童只是一個鬼鬼祟祟跟在他們身後、人群中面目模糊的影子。
季童覺得沈含煙就永遠不會是這樣的影子。
她個子高,臉又白得發光,就連坐個地鐵,都無數人往她身上瞟。
駱嘉遠在沈含煙身邊,好像在問下樓梯的時候要不要扶她,因為沈含煙前陣子扭傷了腳。
沈含煙搖了搖頭。
季童混在人群裏全神貫注盯着沈含煙,都沒注意自己身邊擠得不行,一個不小心就被人狠狠踩了一腳。
少女潔白的皮鞋上一個肮髒的鞋印,踩她那人慌了一下:“對不起!”
少女理也沒理,像只靈巧會鑽洞的兔子一樣鑽到人堆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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邶城的地鐵,好像永遠只分人多的時候,和人更多的時候。
擠上地鐵時忘了鎖屏、下地鐵時微信被擠卸載了這種段子,在這裏好像是會真實發生的。
季童這會兒卻很喜歡這樣的人多,她跟了沈含煙一路,膽子越來越大,在人群中悄悄擠近沈含煙,近到可以看到沈含煙脖子上那顆痣的距離。
沈含煙依然不能發現她。
地鐵終于來了,季童跟沈含煙和駱嘉遠擠上同一節車廂,縮在沈含煙背後的一個角落。
其實她們離得多麽近,近到她可以聞到沈含煙身上的洗衣粉味。
她對着沈含煙的背影伸出手。
旁邊的大媽不樂意了:“小姑娘你幹嘛呢?人這麽多你就別亂動了。”
“哦。”季童垂頭喪氣的放下手:“對不起。”
看似那麽近的距離啊。
她一伸手,卻還是觸不到沈含煙的背影。
無論多麽微小的距離,五厘米?十厘米?可差了,就是差了。
站在沈含煙身邊的人,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