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籃球
月考才結束,沒過多久,期中考又如期而至。
如果硬要從兩者間找出點不同,唯一的區別就是附中的所有學生對期中考試的重視程度更高。
附中每年的期中考在所有人心裏,重要程度直逼期末考,甚至比期末考還更要重視。
學校有個不成文的規定,在期中期末考試年級排名前150的學生,在每個周三下午的最後一節自習課,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選擇參加學校老師們開設的“培優班”。
培優班裏,能讓他們最大程度的近距離接觸高考和國家級競賽的最難題。
在培優班的學生,就不是再以考上985或者211大學為目标,他們只有一個目标,就是向着當年高考的省市狀元發起沖擊。
三天的期中考結束,陸池琛又一次站在第一考場門口等着在裏面收拾東西的盧霜。
少年人的友誼來得很快。
和不善和人交際的盧霜不同,陸池琛性子溫和,和誰都有說有笑。誰都沒想到,他才來幾天,就已經能和班上絕大多數的男生打成一片。
他本身就是那種站在人群中就會被第一眼發現的類型,他身上有種魔力,總會被他不自覺的吸引。
原以為他冷漠又有架子,沒想到相處起來情商高,人也合群,除了那張臉實在招蜂引蝶,在其他方面,他簡直稱得上一句無可挑剔。
和他相處很是讓人覺得舒服。
窦傑遠遠看見靠在欄杆邊把玩手機的陸池琛,遠遠喊了他一聲。
陸池琛擡手揮了揮,簡單回應。
在路過他身邊時,幾個男生直接忽視了他玩着的手機,在附中,幾乎沒有誰不偷偷帶手機到學校。
幾個男生往第一考場裏面探了下眼,看見裏面的盧霜,心下了然,紛紛起哄道:“琛哥這是又在等盧大學霸了?”
陸池琛繼續單手敲擊着手機屏幕,聞言掀起眼皮,慵懶的視線在面前幾人身上掃了下。
他既沒承認也沒否認。
正當所有人都覺得他不會再回應時,下一秒,陸池琛以極快的速度出手,出其不意地斷了雙文賓抱在手上的籃球,随即将球拍出去老遠。
氣得雙文賓一句“卧槽”還沒說完,連忙又跑出好遠才撿回籃球。
幾個男生勾肩搭背,吵鬧着離開了楓毅樓,陸池琛收了手機,整理了下背上的書包,接着靠在欄杆上,目光落在教室裏收東西的盧霜身上。
她學習好在整個附中的高二年級都是出了名的,老師也信任她,每次都叫她幫忙點數試卷答題卡。
一來二去,等到盧霜收拾好東西出來的時候,陸池琛依舊像上次月考那樣,半倚着欄杆等她。
他手上轉動着一支黑色碳素筆。
正午的陽光割裂樹枝,掃在陸池琛身上,切出男生淩厲的下颌線,盧霜聽見心跳快了一點。
普通到近乎廉價的碳素筆在陸池琛手裏被轉出花來,盧霜站在一旁看得入迷。
他的手骨節分明,修長有力。
陸池琛一個彈指,碳素筆倏的向上抛出道弧度。
盧霜的視線順着他的動作往上看過去,被抛到半空中的碳素筆被陸池琛一手把握在手心裏。
陸池琛把碳素筆遞到盧霜面前,偏頭看着她,問道:“好看嗎?”
男生語焉不詳,盧霜聽出他的言外之意,臉上染了一層薄紅。
她抓了把書包帶,輕咬下唇瓣,不再搭理後面聲音裏帶着笑意叫她名字的陸池琛,向食堂方向走去。
吃過中飯,盧霜坐在陸池琛對面,期待裏摻了一絲謹慎:“這次考的怎麽樣?感覺有特別困難的題嗎?”
陸池琛戳開剛剛去食堂窗口買回來的一杯椰青葡綠,遞到她面前,避開盧霜殷切的目光,陸池琛不着痕跡地岔開話題:“怎麽今天操場上那麽熱鬧?”
操場上人山人海,歡呼加油聲,潮水般湧入,女生穿着漂亮的啦啦操隊服,更有甚者,已經占據了最好的觀賽地點。
“今天有高二和高三的校園籃球賽。”
盧霜吸了口陸池琛遞過來的椰青葡綠,清甜的椰子水融合了青葡萄的甜膩,透出絲清爽惬意來。
附中會不定期安排籃球賽,這次恰好安排在了期中考結束後。
少年人們旺盛到無處纾解的荷爾蒙,通通化作球場上的揮汗如雨,簡直沒有比這更令人心動的事。
高一年級和高二年級打對抗賽,高二年級和高三年級打對抗賽。每個年級各上12人,打兩個半場。
結果很久很久之前有一次,高一年級精挑細選出的的精銳部/隊被高二随随便便的虐打,比賽結束後,高一年級不管別人和他們說什麽都不再和高二年級的打對抗賽。
他們選擇自己玩自己的。
至少輸了也沒那麽丢人不是?
盧霜他們的高二就沒那麽好的運氣了,高二被高三虐了幾次,他們就和學校提了多少次,全都被駁回。
窦傑和雙文賓他們比誰都清楚,說得好聽是給學生們纾解情緒,實際上就是讓高二的給高三當免費的學習出氣包來了。
盧霜帶着陸池琛走到球場邊的時候,四下裏人山人海,擠的一塌糊塗,哪裏還有好的觀戰場地。
今天難得天晴,正午的陽光分外耀眼。
她帶着陸池琛找了幾個位置都不那麽讓人滿意,盧霜白皙的皮膚上沁出一層薄汗。
陸池琛回頭看了下周邊,狡猾地沖盧霜眨了下眼:“我們去那邊吧。”
盧霜把書包放在地上,看見陸池琛看着石凳子對她使了個眼神,讓她踩上去看看,難說會有出其不意的收獲。
她不想駁了陸池琛的面子,便踩在球場邊的石凳上。
隔着的這段距離,不遠不近,剛好能錯開浩渺如人海般的啦啦隊,看清球場上的一舉一動。
她本來在聽見吵鬧時就打算回教室,腳步都邁出半步,回頭就對上陸池琛好奇往球場探過去的目光。
想起之前楚雲和她強調,除了學習之外,也要讓陸池琛盡快适應附中這個大家庭。盧霜僵硬地扭轉腳步,問他想不想來看比賽。
盧霜很清楚,只要是她提的要求,陸池琛自然不可能說不。
陸池琛從包裏掏出紙巾,把石凳旁邊擦出一點幹淨的地方,坐在盧霜旁邊。
看到籃球場內圈的地方放了一圈塑料凳,陸池琛問盧霜那裏為什麽會有一排凳子。
不多不少,正好十個。
盧霜踩在石凳子上,仰起臉深深呼吸一口,又将肺泡裏的氣體悉數吐盡。她從來沒有做過這樣出格的事,今天嘗試過後,感覺好像沒有想象的那麽糟。
石凳子墊起的高度給她一種游離人群之外的松弛感。
陸池琛等了一會兒都沒等到盧霜的回答,他仰臉看着盧霜,壞心眼地伸出指腹碰了下她白皙的腳踝。
觸電般的微弱電流直抵心髒,順着血液流向四肢百骸。
盧霜從石凳上下來,接過陸池琛遞給她的紙巾,擦幹淨後坐了下來。她雙手捧着那杯椰青葡綠,遠眺着操場上的不屬于她的少年人的青春。
“只有被上場比賽選手邀請的人才能坐在那裏。”
陸池琛“啊”了一聲,明白過來,應該就是類似于親屬席的樣子。
盧霜有一搭沒一搭回答着陸池琛的問題,陽光窸窸窣窣被枝頭僅存的幾片樹葉遮擋住,沒有剛才那麽灼人。
在她努力了第很多次後,陸池琛實在拿她沒辦法,終于在她期待的目光中掏出了自己這次期中考的各科試卷。
窦傑在操場上找人找的發瘋。
天殺的,之前的主力隊員丁凱在半夜起來上廁所時一腳踩空,直接把腳扭骨折了。現在只能坐在替補席上,翹着打了石膏的腿幹着急。
窦傑和雙文賓一對視,雙雙想起今天在楓毅樓裏陸池琛嚣張又猖狂的斷球。
他們在彼此眼裏找到了共同的那個答案——去找陸池琛!
純屬死馬當活馬醫,不然他們現在上哪兒去找能來救場的人?湊不夠人數,基本上等于不戰而敗了。
盧霜認真看着陸池琛的試卷,在心裏把幾個他錯了的知識點默默記下。
這次的考試,陸池琛比之前考的好了不知道多少,開考前,盧霜千叮咛萬囑咐的幾個知識點好在這次都沒出錯。
她大概算了個分數,心下松了口氣。不出意外的話,陸池琛這次期中考試應該能進年級前200名。
窦傑找到陸池琛的時候,陸池琛掃他一眼,擡了下手指輕輕在唇邊碰了下,示意他不要說話。
窦傑以為陸池琛有什麽重要的事,連忙噤聲。
誰知,陸池琛轉過頭去,乖巧的“嗯”地答應一聲,記下了盧霜剛才和他講的知識點。
窦傑:“……”
他看着陸池琛,眼神就像看見了隔壁姥姥家被完全馴化的阿拉斯加。
這兄弟被愛情的豬油蒙了腦子。窦傑吶吶地想。
他咬咬牙,實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只得硬着頭皮打斷了盧霜:“大學霸,能把琛哥借我們用下嗎?”
盧霜不解地看着窦傑。
聽完前因後果,窦傑剛才是在詢問她的意見嗎?
而且是關于陸池琛。
一想到這裏,盧霜連忙擺了擺手:“我…我沒關系的。”
陸池琛看見女孩結巴的模樣,有些好笑。
他妥帖地收好試卷,又把盧霜的書包一并拎到了樹蔭下背靠着粗壯的大樹。
盧霜看着他的動作,陸池琛察覺到目光後,回頭看着她,臉上奪人心魄的笑像是不要錢似的免費放送。
“盧霜,想看免費的內場籃球比賽嗎?”
盧霜心中浮現個有些荒唐的猜想,她看着陸池琛,陸池琛的目光就這樣柔柔搭在她身上,帶着不容人抗拒的蠱。
操場上原本就火爆的氣氛,在看清窦傑把誰拉來後更是一層接一層掀起熱浪。
戴婉慧戳了下旁邊站着的童夢璇,下意識爆了句粗:“我操,陸池琛,就世深國際部那個巨巨巨牛逼還神秘的大佬,聽說他國家級的物理化學生物競賽全拿了一等獎。”
童夢璇不以為意,但自從瞟見男生的臉,她的眼神就沒從上面挪開過:“可他月考不也就是年級排名300多嘛,有你說的那麽牛逼嗎?”
旁邊不知是誰又發出一陣驚嘆:“我靠,窦傑有點本事啊,居然能把陸池琛拉來比賽。”
“我怎麽之前聽人說陸池琛不會打籃球?我表哥也在世深國際部,他說從來都沒見過陸池琛打籃球啊。”
談論的聲音像浪潮,拍在岸邊的礁石上發出響動,無休不止……
盧霜頭一次真真正正地看向陸池琛的背影,男生的肩背平直寬闊,筆挺的校服襯衫下面,隐約能看到一點肌肉的線條輪廓。
陸池琛像是什麽都沒聽見一樣,沒有給出丁點回應。
直到盧霜被他好好安置在了內場的親屬席上,盧霜才有種陸池琛真的要上去打比賽了的實感。
她第一次在附中看人打球,而那個讓她能心甘情願坐在這裏的人,叫陸池琛。
陸池琛摘下鼻梁上的眼鏡,猶如封存在鞘的寶劍終于面世,原本就長得周正的臉現在去掉眼鏡的禁锢,一張臉更是帥的無可挑剔。
男生薄唇微勾,身上的溫柔散在風裏,不見蹤影。
這個樣子的陸池琛,是盧霜第一次見。
他看上去有點壞。
陸池琛蹲在盧霜面前,眼鏡被主人塞到面前那雙白皙又小巧的手心裏。
他問她:“可不可以辛苦你幫我保管一下?”
或許是操場上氣氛火熱,又或許是男生的眼神太過專注,盧霜聽見自己的心跳,“啪”地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