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電話
想到自己竟然會近距離看陸池琛在操場上打籃球對抗賽，盧霜還是覺得非常不可思議。
在她印象裏，陸池琛一直是溫柔和善的。
他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在教室裏看書，偶爾趁着課間幾分鐘時間趴在桌子上打個盹。總叫人生出些陌上顏如玉，君子世無雙的美好感觸來。
她知道陸池琛長得帥氣，那張臉勾了年級上不少姑娘的心思，她也總是撞見他桌上放着的一封接一封情書。
陸池琛好像對這些都不太在意，但盧霜知道，情書會被陸池琛在每天晚上放學之後原封不動放回送予者的桌上。
實在找不到主人的情書，陸池琛會把它們原封不動放在桌上，等着第二天被主人悄悄拿回去。
這個人總是很善良，他的性格和為人處世都不會帶給任何人難堪，連帶着他的拒絕都滲透着暖意。
饒是這樣，下午當陸池琛把眼鏡塞到自己手心裏時，盧霜還是往後縮了又縮，眼鏡腿像是火焰，灼的她指尖發燙。
取下眼鏡的陸池琛不再溫和，當他氣場全開在球場上揮汗如雨的時候，盧霜瞥眼望過去，整個操場上幾乎沒有人不被陸池琛吸引注意力。
他成了附中球場上的王。
哪怕是面對高三的高年級學生，陸池琛也毫不怯場。盧霜猜到窦傑他們來找陸池琛是臨時起意，也清楚的知道他們在此之前從未打過配合。
畢竟陸池琛才轉學過來不到半個月。
事件的推導像極了黑板上邏輯分明的公式，閉着眼睛都能猜到其實他們今天的比賽結果并不會很理想。
可那到底是陸池琛。
高二一開始以微弱的優勢領先，很快，待高三的學長們進入狀态後，他們猶如群狼一般抓住他們配合不好的破綻，一次接一次發起猛攻。
比分陷入了巨大的劣勢。
中場休息時，窦傑拉着雙文賓和陸池琛，一絲一縷認真分析着他們的優勢和劣勢。
盧霜坐在離他們有段距離的地方，中間隔着表演節目的啦啦隊，她努力地看過去，只看得到窦傑一米九的大個子。
陸池琛站在旁邊垂頭仔細聆聽着窦傑的部署。
只是時不時說上兩句自己的想法。
他額頭上浸滿了剔透的汗液，順着他的額發向下流淌。
陸池琛毫不在意地往後縷了一把，亮出白淨光潔的額頭。
他整個人像是被人從水裏撈出來一樣，有臉上分明的棱角加持，給他添上絲硬朗。
趁着中場休息，啦啦隊的女生一擁而上，動作整齊，配上火辣的音樂，男生們看的眼睛都直了。
少年人的血氣翻湧，覺得自己還能再上場大戰八百回合。
陸池琛只是拎了拎黏在身上的衣服，目光定定鎖在一旁的觀衆席上。
盧霜正在看他。
戴婉慧和童夢璇一人拎了瓶水，兩人互相打氣，穿過人山人海，小跑到陸池琛面前。
女生的側臉染上緋意，羞赧地遞出了手上握着的礦泉水：“給…給你的。”
陸池琛對着她們笑了。
盧霜想，原來他笑起來的時候，唇瓣向兩側帶出弧度，嘴角有個不深不淺的梨渦，有種不顧他人死活的帥。
她坐在那裏，手上握着發燙的眼鏡，看到陸池琛最後還是沒接下兩個女生遞過來的兩瓶水。
陸池琛走到籃球架旁邊，臨時找來的粉色籃球服寬大的離譜，在他彎下腰準備去拿水的時候，一片裸露的肌膚暴露在空氣中。
深粉色的球衣穿在他身上，非但不會讓人覺得嬌氣，反倒在他本就優越的長相上添上一點邪。
男生劍眉星眸，身上肌肉線條分明，腹肌隐隐約約漏了一點出來，只一眼就叫人心跳加速。
陸池琛從箱子裏取出兩瓶水，他仰頭喝下一半，水珠順着嘴角滑下，流過男生喉結上一粒小小的痣，性感得讓人挪不開眼。
剩下半瓶被他自上而下兜頭澆下。
水滴沾濕了他的發,空氣裏被人刻意插上幾根熱得快，燒得火紅，溫度高得驚心。
他幾步走到盧霜面前，将手中的水遞給盧霜，側身站在那裏觀察場上的形式。
盧霜把水放到腳邊，尚未擡眼，男生彎下腰，礦泉水珠挂在唇角邊。
陸池琛帶着些散漫又透着絲笑意的話音響起在盧霜耳畔：“好學生，相不相信，今天能贏。”
等盧霜再直起身來，地上的影子被拉出老長，陸池琛已經回到場上熱身準備下半場的比賽。
盧霜看着陸池琛，在心底小聲道了句：我信。
陸池琛微微勾着身子，眼神堅毅又強硬地盯住裁判手中的籃球。
哨聲響起，男生猶如獵豹般沖了出去。
比起上半場那種帶着點散漫的打法，現在的陸池琛打的兇狠又激進。
高三年級很快抵擋不住他的攻勢，幾人一對眼，明白過來，他換了打法。
如果說上半場的陸池琛的打法保守規矩，下半場的陸池琛倒更像街頭混混們打的籃球。
陸池琛的進攻來的洶湧澎湃，像波濤洶湧的巨海，掀起滔天浪，欲要湮沒孱弱的孤舟。
陸池琛徹底放開了的打，加上下半場他和窦傑、雙文賓的配合好了不少，之前拉開的分數很快被追平。
但年齡始終橫在那裏，高三學生的球技到底是比高二的他們更加成熟老辣。
盧霜看了眼時間，大屏幕上距離整場比賽結束只有不到三分鐘的倒計時。
兩邊的分數咬的非常緊，而高三年級現在略勝一籌。
盧霜看見陸池琛朝她這邊看了一眼，有些焦急。說來奇怪，之前對任何團隊活動沒有任何勝負欲的盧霜，現在心底有種強烈的不想陸池琛輸掉比賽的想法。
場上加油聲被無限放大，分差已經很小，場上的每一分鐘都被無限拉長。
所有人都清楚，現在只要哪邊稍微露出一點破綻，勝利的天秤都會發生偏轉。
這是高二年級第一次在籃球比賽上有可能贏過高三年級。
整個高二年級圍觀比賽的學生像被人在心髒上戳進一整支的腎上腺素。
加油聲的氣氛爆炸開來，一觸即發。
盧霜把陸池琛的眼鏡妥帖地裝進包裏，雙手擴成喇叭狀，随着身邊的人一同喊道：“陸池琛，加油。”
她的聲音殷軟，很快被淹沒在無邊的加油聲中。
陸池琛往她這裏看了一眼，視線對上的剎那，盧霜知道，他聽見了。
接着，陸池琛邪氣地舔了下唇角，在窦傑的呼喊中順利搶到球，高三的不甘示弱，立刻帶人封鎖了站在遠處的窦傑和雙文賓。
另外兩個隊友正在往這邊靠攏。
陸池琛弓下身子，籃球被男生骨節分明的手指穩穩護在胸前。
他做出假動作，趁其不備，順利找到突破口，原地起跳，他想賭一把。
陸池琛賭自己能投進這個三分。
籃球場上被人按下暫停鍵，空氣在一瞬間凝結，每個人都在三秒鐘內聽到自己胸腔裏咚咚作響的心跳。
血液上湧，籃球準而精地落進籃筐，這個對整場比賽都至關重要的三分球，進了！
在高二年級被整整壓迫了無數場比賽過後，這是他們第一次贏過高三年級。
歡呼聲淹沒操場，擴向遠方的天際。
不管是誰都會喜歡以下克上的劇本，拼搏的汗水，努力的呼喊，一次次拼盡全力的奔跑，原本失了意義的努力，最終都化作迎來勝利的喜悅。
高二年級的學生們一擁而上，把陸池琛他們團團圍住，不約而同的，他們大聲喊着陸池琛的名字。
像是在迎接凱旋的英雄。
少年的汗水和揮灑出去的青春，好像他本就不懼怕任何艱難險阻。
陸池琛臉上帶笑，和幾個隊友寒暄過後，便躲開簇擁過來慶祝的衆人，拿起之前脫下的校服外套，披在肩上。
他穿着不合身的籃球服走到盧霜面前站定。
盧霜看到他最後那個三分進球，操場上肆意張揚的少年臉上帶着張揚，她心裏那根弦被人不輕不重地撥了一下。
“我聽到你給我加油了。”
陸池琛眼角眉梢染上盧霜熟悉的溫柔，伸手去女孩手心裏拿眼鏡。
盧霜臉上紅的像個熟透的蘋果，她別過臉去，小聲道：“你聽錯了”。
說着，盧霜徑直彎腰去撿中場休息時被陸池琛扔在凳子旁邊的水瓶。
兩人的手不偏不倚撞到一起，陸池琛指骨骨節蹭過盧霜手背，她不由得瑟縮了下。
陸池琛喉嚨間滑出一聲輕笑，劇烈運動完結束後，他的嗓子裏帶着啞音，像要勾人的魂：“可我就是聽見了。”
溫柔的皮囊被人掀開冰山一角，露出一點壞心思。
盧霜還想說什麽，陸池琛後知後覺地“嘶”了一聲，痛苦地皺起眉來。
盧霜連忙扶起他，問他怎麽了。陸池琛搖搖頭，左手始終抓着右手手腕的地方，額角滴下一滴冷汗。
在盧霜再三追問下，陸池琛終于承認，在下半場比賽開始到一半的時候，被高三年級的撞到，他不小心扭到了手腕。
陸池琛的皮膚本就偏白，現在更是沒有丁點血色，盧霜心下焦急，想要送他去醫務室。
陸池琛只是搖搖頭，麻煩她把自己的書包拿來，他可以直接聯系熟悉的私人醫生。
盧霜不疑有他，連忙跑去那邊樹下把兩人的書包一起拿了過來。
陸池琛告訴她：“在書包最內層的口袋裏，你打開通訊錄就能在裏面找到李季景。”
盧霜心下焦急，動作裏是從未有過的慌亂。
手指劃過最新款蘋果手機的光滑屏幕，她的指尖微微發着抖。
盧霜速度快到近乎一目十行，可陸池琛通訊錄裏的人實在太多了。
盧霜飛速在通訊錄裏查找着李季景的名字，終于看見目标名字，盧霜連忙給對面撥了過去。
李季景接的很快，他的嗓音沉穩，會給人安心的感覺。了解了前因後果，李季景讓她不用太過擔心，自己十多分鐘就能到附中門口。
電話挂斷，盧霜心中的顧慮消散大半，通話結束，手機自動跳回到通訊錄界面。
盧霜握着手機的手指顫了下，而後猛地收緊。
李季景名字的正上方，是一個英文字母【L】，後面用括號括起來的備注是
【小霜】。
那是一個盧霜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電話號碼——她家的座機電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