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離開
回院子的路上，莫飛對我怒目而視“我對你這麽好，你為何出言诓我？”
“你對我好？”我愕然，沒看出來 。
“就算你沒減到三十斤，我也會向主子求情，不會真割你的肉。我還找書給你看，難道這還不算好麽？”莫飛振振有詞，說的正氣十足。
我擡頭望天“小紅小綠對我更好，天天伺候我吃喝拉散。我也沒少诓她們兩個”
“那如何一樣，她們是得了我的指使”莫飛争辯。
我嘆了一口氣，就算指使，也是他主子指使的，與他何幹。我不想再争論這個話題，雙手搭着他的肩，眼神定定半哄半騙道“你知道什麽人我才會诓麽？那就是我喜歡的人。我诓你，那是你的幸運”這詞很耳熟，酒吧裏經常會聽到。用在莫飛身上會不會有些不恰當？話已出口，覆水難收，我搖搖頭自顧自離去。留下莫飛呆滞原地良久。原諒我，我不知道莫飛這小子跟着一個高深的主子，還一直保持着那份純良，以致于我不知不覺騙了他的春心萌動尚不自知。
此後莫飛時常來看我減肥，有時宋公子也會摒退了仆人，站在暗處帶着一副探究的神情來觀摩一陣。我也時常被叫去陪宋公子聊聊天，唠唠磕。可以看的出來，宋公子其實還是很寂寞的，否則不會願意總聽我在他耳邊話唠般的鼓噪個沒完。事實上我也不願意這麽多費話，但是不這樣就會冷場，讓人覺得窒息。
就這樣過了兩月有餘，莫飛也沒再安排人來給我稱重。我也不敢偷懶，該怎麽減就怎麽減，自我感覺腰上的肉比當初醒來時少了不少，至少走路不會抖來抖去。至于其它地方，我極少照鏡子，怕傷心，也就沒去注意有什麽變化。倒是莫飛偶爾表揚我兩句，說我越變越好看了，我得意的笑了好久。
這天下大雨，我躲在房間裏練完了操就看着小紅小綠繡着女紅，我對針線一竊不通，學了幾針發現自己沒有那個天賦和耐性也就死了心。便不時求着她們兩個給我繡着帕子荷包什麽的，沒辦法，我就喜歡她們繡的那些花呀朵呀的。她們倒都不推辭，通通應了。
我正和她們兩個調笑着，門外便傳來莫飛的聲音“阿胖，阿胖”
“小飛飛，你來了呀”我起身開門，身後小紅小綠吃吃的笑。忙也放好了東西迎到了門口。
莫飛經我一段時間的訓練，不再像一開始那般容易臉紅害羞，他略收了傘，便對我說“阿胖，主子叫你去。”
我看了一眼雨水不斷的天，點了點頭。已入中秋，秋雨添寒，小紅小綠忙一個幫我披了一件披風，一個幫我拿來一把雨傘。
路上莫飛小聲的叮囑我“阿胖，主子今天情緒很不好，你千萬不要亂說話”，我覺得莫飛有些多慮，雖然我不拘小節，口無遮攔，但分寸還是有的，看我這麽久還活的好好的，就知道其實我并非像在莫飛面前表現的那般輕浮莽撞。
對于莫飛的一片好心，我也并未拒絕，只是一個勁的點頭，最近幾天一直下雨，宋公子倒是有好些天沒見面了。今日心情為何不好，具體原因莫飛也說不清楚。
我走到宋公子院內客廳時，鞋子已經濕透了，穿在腳上很不舒服。莫飛收了傘，便走到宋公子的身後站定，不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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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公子懶洋洋的倚在一張榻上，星目半垂，眉微攏，一手支頭，一手搭在披散滑落在身前的青絲上。
他這模樣，我實在不敢上前，我怕自己控制不住上前親他一口，秀色可餐這四個字在他身上，并非空穴來風。我嘆了口氣，後退幾步，一屁股坐到門檻上，雙手支颌面朝外，觀着這無根之水的滴滴動态。
宋公子等了我半晌，也不見我說話，不由睜開眼，有些疑惑的問我“阿胖，為何不坐上前來陪我說話。”
我語聲悶悶道“宋公子躺着，我坐着，別人都得站着。再好聽的笑話也會打折扣，不如看看這雨，心情都會好些。”
聽到身後響起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我猜是宋公子起了身，我想他要是再叫我，我就得進去逗他開心些，畢竟他是這裏的老大，得給他面子。不想他卻走了過來，不聲不響的陪我坐在了門檻上，望着屋檐上滴滴嗒嗒而落的雨水輕聲道“這雨是哭不出來人的眼淚，見了，心情又怎麽會好。”
我略側頭掃了他一眼，怎麽看他都不像多愁善感的人。我回過頭又正視前方院落道“下過雨後的天空會特別幹淨，流過淚後的眼睛會特別明亮。”
“你不覺得雨聲很沉悶麽？” 宋公子問着。今天的他很奇怪，周身都是落寞，退卻了平日的冷和貴，今日似乎特別脆弱一般。
我調高自己的音量，愉悅道“怎麽會，雨會唱歌呢，又怎麽會沉悶”
見他不語，我自高奮勇道“不信我将雨唱的歌翻唱給你聽”。
滴嗒滴嗒滴嗒滴嗒
春去秋來果子
熟了
滴嗒滴嗒滴嗒滴嗒
小雨它拍打着水花
滴嗒滴嗒滴嗒滴嗒
銀子我要多賺一些呀
滴嗒滴嗒滴嗒滴嗒
滿臉笑呀笑呀笑開花
滴嗒滴嗒滴嗒滴嗒
天下之大何處為家
滴嗒滴嗒滴嗒滴嗒
賺了銀子又去哪兒呀
滴嗒滴嗒滴嗒滴嗒
給我一張長期飯票吧
滴嗒滴嗒滴嗒滴嗒
讓我回去也是不錯呀。
神呀，原諒我吧，為了讓宋公子心情好點，将一首經典的嘀嗒愣是改成了歡快惡搞版的。
沉默良久，宋公子開口“歌聲有些難以入耳，歌詞很特別，沒聽過。”
“那你心情有沒有好點？”廢話，我現編的，沒聽過是正常的。慢着，我回神來，說我歌聲難以入耳？靠，白瞎了我一片好心。
“憐你一片苦心，稍有成效”宋公子掏掏耳朵。
我暗地裏斜他一眼，裝，接着裝，明明嘴角都歪了。
“阿胖，你有哭過麽？” 宋公子莫名其妙的問了一句
“當然有，我曾經流過一屋子的珍珠，結果還是沒留住要留的人” 我語聲惆悵。
“珍珠？”宋公子不解
“就是眼淚，女人的眼淚是珍珠”我進一步解釋。
“那豈非價值連城？” 宋公子調侃
我兩手一攤，哀嘆一聲“可惜，多了也就不值錢了。”
宋公子終于眉眼微彎，微微露出整潔的白牙
我歪頭做花癡狀“你笑起來真好看，花都開了”
宋公子居然調笑般的輕敲我的頭“哪兒呢？為何我沒看見”，院子裏只有幾株看不出品種的常青盆景。
我誇張的用雙手在胸前做了個綻放的動作，繪聲繪色道“沒聽見麽？心花怒放的聲音。呯…”
或許是我感染了他，宋公子語聲帶着點輕快笑道“阿胖，我有很久都沒這麽笑過了。”
我點頭做認同狀“我也很久都沒哭過了。”
沉默片刻，宋公子道“阿胖，我下月便要離開此處了。”
他沒邀請我跟他一同走，我也沒打算要跟着他走，畢竟不熟。
我思索了一陣，很認真的問他“
什麽時候稱一下重，把銀子結了。”
…………………………..
雨依舊滴嗒滴嗒，莫飛送我回去的路上，問我要不要和他們一起走，我邊走邊問他“你主子都沒叫我去，我要去了，你養我還是怎麽的？”
莫飛紅了臉，低聲道“養你便養你，又不是養不起。”
我站到他面前，調戲般的擡起他的下巴，做溫柔狀“小飛飛，猜猜姐姐我多少歲了？”
莫飛掙開我的手，瞄我一眼，輕聲嘀咕“能有多大，最多也就同我一般大罷了。你失魂了，又怎知你一定比我大，要叫你一聲姐姐。”
“那你多大？”我反問
“十，十四，快十五了”莫飛的臉似乎更紅了。
哎呀，果然是小男孩一個。我笑的歡快，語重心長道“小飛飛呀，女人是不能随便養的，養姐姐我更是不可以地”，其實我也猜不透這具身體到底多少歲，或許是胖的緣故，總覺得發育的像是成熟的女子，只是從我來到現在，這具身體還沒來過每月一次的生理周期，對此，我很是不解。可我的原尊卻有二十有八，心境已是蒼老的很。
“為什麽？”莫非一臉疑問
我兇神惡剎的吓他“因為我會把你吃的渣都不剩”。沒辦法，從受到致命打擊接受鳳飛□的那一天起，我就決定這一輩子要四處找馬子，到處釣凱子，再也不當什麽良家女。
我的樣子應該看起來有些邪惡，莫飛後退了一步，就在我以為他會落荒而逃時，他居然梗着脖子說了聲“我樂意”，然後才火燒屁股似的跑了。我摸摸下巴，這麽羞澀的男孩在二十一世紀簡直就是瀕危動物。
後面的日子莫飛倒是有些躲我，不知是不好意思，還是被我吓着了，看着我時總不敢看我的臉，反之，我老愛做輕佻狀，學着鳳飛媚眼橫飛的樣子，在四下無人時用一根手指挑起他的下巴沖他揚眉。我越來越覺得自己像KTV裏的媽媽桑般奔放，而羞澀的莫飛越來越想傳說中的小倌般無辜而又無助。偶爾我也會良心發現般的感嘆一聲，自己好像越變越壞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莫飛又對他主子說了些什麽，在我離開前兩天，宋公子居然揮退了左右，獨留下我與他共處，連莫飛也不見蹤影。
看着宋公子一步一步走近我，臉上看不出喜怒，我心裏很是忐忑，難道他喜歡我？別做夢了，宋公子長的天怒人怨的美，絕對是
寧肯自戀也不會戀上我的。我趕緊讓自己清醒，讓自己別那麽自以為是。
宋公子的臉在貼近我一寸的地方停了下來，他比我高上許多，我仰着臉，才能十分清楚的看到他臉上細微的絨毛，而他整張面孔，比做了光子嫩膚的肌膚還要白嫩三分，沒有一點暇疵，真想問問他是吃什麽長大的。同樣是人，差別怎麽可以這麽大。而這麽近的距離，害我連呼吸都不敢大氣。
我沒有因驚吓或是害羞而閉上眼睛，而是大睜着一雙眼睛，想要看清楚他到底想做什麽，我賭他一定不會是想吻我。
我們對峙了片刻，宋公子平靜的挺直了身子，語聲淡淡道“莫飛求我，讓我準他帶你一同走。”
一個不小心，我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
宋公子只是看着我，似乎在等我的解釋。我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決定還是誠實的承認自己的錯誤“是我不對，不該逗莫飛玩的，讓他當真了。”
“莫飛自小在我身邊長大，我對他視若親弟。莫飛心思單純，你若跟了他，他必不會虧待你。”宋公子的眼神有一絲認真。
我一陣猛咳“宋公子，我錯了，我去道歉。”
“你若真的無意，便不必再見他了，我讓他先行前去打點了。”宋公子止住我想離去的腳步，并沒有過多的指責我。
我點頭，臉有些紅，這次似乎真的玩過頭了。
後面幾天我真沒有再見過莫飛，走時我給小紅小綠留了十兩銀子，讓她們自己去對半分，我也不知道是多還是少，總之她們兩個看起來挺高興的，對我道了謝，又拉着我的手，再三表示不舍得我走，但是她們也沒辦法，此處似乎是宋公子的別院，宋公子不帶她們走，她們便只能守在這裏，而我做為外來人口，只能是哪來哪去。
我走時，正碰到宋公子帶了隊勁裝的侍衛騎着馬欲離去，見到我出來，他頓了頓，遞給我一塊玉佩“阿胖，你若是到京城，可以拿着這塊玉佩去宋府找莫飛。”
接過玉佩看了看，我不客氣的放進荷包裏。我沒想過再和他們碰面，但是萬一哪天沒錢了，這塊玉還能當幾兩銀子花花。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銀子比面子重要。
宋公子身後的一個侍衛遞上來一個包袝，我掂了掂，有點重。宋公子說這是一百兩銀子，算是送我的。我摸了摸身後另一個包袝裏還剩下的五十兩銀子，和小紅小綠塞給我的兩身衣
服，心裏高舉了兩根手指比了個“耶”的手勢，将先前沒有稱體重算銀子的郁悶一掃而空。
我笑着對宋公子揮了揮手“不見，不見，一路順風。”
宋公子對着我點了點頭，一轉馬身，帶着衆人奔馳而去，留我在原地吃了一嘴的灰塵。我擡頭望天，還是瀝青路好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