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壞心思
屋內暗香流動,床上的人正在酣睡。
崔行露眼角有些緋紅,臉頰處也有些紅暈暈的,濃密的睫毛撲閃着,嘴唇如櫻桃般紅潤,小巧的鼻子以一個完美的弧度翹着,一頭青絲被壓在了身下,給人一種破碎朦胧的美感。
陸乘淵坐在屋內,時不時地望向正安睡的崔行露,每看一眼就皺一下眉。
這崔宵征怎的如此沒腦子?
總共見過自己兩次,每次都是喊自己姐姐。
眉間的煩躁揮之不去,陸乘淵懷疑程氏生崔宵征的時候忘記把腦子給他了。
許是沉默了許久,涼古分別掃視了一下兩人,開口道,“主子,現在你做何打算?”
這崔宵征這真是大膽,雖然自家主子五官儒雅俊美,但他也最讨厭他人談論自己的容貌,不喜別人誇自己俊美。
涼古低下頭在心裏默默地為這個纨绔的崔世子祈禱。
“姑姑那邊,說什麽了嗎?”
陸乘淵拿出一方手帕,輕輕地擦拭着剛剛觸碰了崔行露脖子的幾根手指,仿佛這樣就能讓心間那奇怪的感覺消失掉。
“皇後娘娘說,那位恐怕一時半會不會放過您。”
涼古話畢,不敢擡頭。
“呵。”陸乘淵眉心的煩躁再次湧上,“他想置我于死地,我又何嘗不知道。”
良久,陸乘淵墨黑色的眸子中倒映着屋內搖曳的燭火,而後輕笑一聲,“我偏不如他所願。”
見自家主子不再言語,涼古急忙從懷中拿出一封信,這封信長久的放在他的懷裏,帶着些溫熱的觸感。
陸乘淵擰着眉接過。
看着信封的标記和自己姑姑熟悉的字,陸乘淵面色平靜。
姑姑在信中說,雖然他這番來京做好了充足的準備,可有些人和事還是不得不防,那位虎視眈眈的盯着陸家很久了,作為陸家嫡長子的陸乘淵,自然是首當其沖的。
姑姑還說切記不可妄動。
“主子,您身上的傷,屬下會尋好的醫士來為主子醫治。”涼古擔心的開口。
陸乘淵這才想起來,自己的傷口只是暫時的潦草處理了一下,有些傷口還在隐隐作痛。
“我已經有自己的想法,”陸乘淵示意涼古靠近自己,聽他說。
“我現在身上有傷,多次移動怕是不便,不若就呆在這怡香院內,這樣也可避免那些人的追殺,”陸乘淵眉毛一擰,轉頭嫌棄的看了一言正在呼呼大睡伸開四肢把床占滿了的崔行露,“這個崔世子人傻好騙,和他周旋倒是十分簡單。”
“不過,該調查的還是要調查,那些死士身上必然有線索,還是從他們身上入手,你馬上給我父親寫信讓他從家中增派人手。”
聽見自家主子說要委身于這花紅柳綠之地,涼古面色上有些驚訝,嘴裏還是應道,“是。”
“你也累了好幾天,既然這件事情已經安排好,告訴兄弟們,好好休息。”
陸乘淵早已經站起身,昳麗的面容被燭火照耀着,看起來有些模糊不清,讓人分辨不清他的情緒。
涼古心裏了然,他就知道自己的主子是刀子嘴豆腐心,雖然嘴上說着要懲罰自己,可是內心裏卻是比誰都關心自己的。
為了防止聲音太大亂醒崔行露,涼古輕手輕腳走到門口,推開門悄無聲息離去。
屋內只剩下了崔行露和陸乘淵。
崔行露睡覺極不老實,許是缺少安全感,又或是她本就嬌氣,小時候她就喜歡讓崔夫人陪着她。她睡覺時一會雙手抱着崔夫人,一會把自己的腿放在崔夫人身上,崔夫人實在受不了了,就狠了很心讓她自己一屋睡。
那時候崔行露不過也才五歲而已。
所以崔行露睡覺時一直缺乏安全感,獨自入睡時定要掌着兩盞燈,自己喜歡伸開四肢把整個床給占滿,這樣的話她就堅信從畫本子上看的那些奇奇怪怪的可怕的東西就不會晚上來找自己。
陸乘淵感到有些無語,屋內本就只有一張床榻,現如今卻被這個纨绔可惡的崔世子全占着,自己身上有傷,不宜受涼,自然是不能将就着在地上過一夜。
陸乘淵怒氣沖沖走到窗邊,黑眸深沉的盯着崔行露。
許是想到了什麽,陸乘淵壞心的伸手觸上了崔行露的臉頰。陸乘淵的臉頰軟軟的,肉嘟嘟的,跟他五歲時的臉頰差不多,陸乘淵起了壞心思,邪笑着用自己的手掐其崔行露的臉頰。
報複性的動作讓熟睡的崔行露感到了些許的不适應,她輕哼一聲,表達着自己的不滿。
陸乘淵卻被吓了一跳,這聲輕哼十分細碎,但是卻帶着些少女般的婉轉和委屈,這讓陸乘淵臉色變得更臭。
陸乘淵忽的就覺得體內升起了一些燥氣,這是他之前從未感受到的。
平靜了一會陸乘淵才發覺這崔世子對自己的影響竟十分大,讓自己思緒不寧。
不過是幾聲如女子般的聲音而已,陸和江,你學的知識都去哪了?
陸乘淵在心裏默念。
這個纨绔的崔世子整天在花紅柳綠之地厮混,聲音竟也嬌滴滴如同女子一般,沒有半分男人的精壯氣息。
思及此,陸乘淵掃了一眼崔行露扁平的身材,對這個崔宵征的厭惡更甚。
陸乘淵用力把崔行露推倒床榻的最裏面,只給他了三分之一的空間。
看到崔行露弱小無依的蜷縮在了離他最遠的地方,陸乘淵這才露出了滿意的神色,像一個幼稚的小孩贏了游戲一般,還得意的瞥了崔行露一眼。
而後陸乘淵整理了一下自己厚重的衣裙,摘下了那些華麗耀眼的首飾,躺在了崔行露的旁邊。
陸乘淵做了一個夢。
他夢到那年冬天,京城的雪下的飄飄灑灑,自己與父親奉旨來到皇宮探望姑姑。
幾年前失去自己親生骨肉的姑姑變得沉默寡言,像是一朵沒有靈魂的花朵,好像一碰就會破碎一樣。
父親也是沉默着,不怎麽言語。
他們很快的出了宮,來時大雪紛飛,此時的雪卻小了許多,零星的飄着一些雪沫子。
趁着天色還未晚,他們又去了崔家。
雖然崔将軍已經戰死,但崔家旁支極多,還未踏進府中,陸乘淵就能聽到府內打鬧的聲音。
陸乘淵從小就被教導有禮節,他還從未在衆人面前如此大笑過。
聽到這有些喧鬧的聲音,從小被教育安分守禮的陸乘淵有些不悅的皺起了眉頭。
知曉他們是陸家人,很快就有人把他們帶到了院子中。
而後陸乘淵就看到了在庭院正中央玩耍的崔行露。
五歲的崔行露因在冰天雪地裏玩,皮膚被凍的有些發紅,但一雙眼睛卻明亮有神,頭發用紅繩紮起,穿着可愛的襖子,精致的五官像個瓷娃娃一般,雖然還未張開,但也能看出日後必然是天人之姿。
看到他們進來了,崔行露露出迷茫的眼神,十分不好意思的把因為玩雪凍的通紅的小手藏在自己的身後。
小小的崔行露實在可愛,陸乘淵當時就生出了想把崔行露的手放在自己的手裏暖和的想法。
但第一次見面,這樣的行為似乎不合禮節。
陸乘淵咂咂嘴,把自己的想法藏在了心底。
崔将軍的遺孀崔夫人急忙出來迎接他們,崔行露瞧見母親來了,一路小跑着躲在母親的身後。
那天本就寒冷,崔夫人就給崔行露多穿了件襖子,導致崔行露跑起來的樣子憨态可掬,十分可愛。
陸乘淵沒有兄弟姐妹,平時也是在家讀書極少出門,他很少見到這樣可愛的小孩,當即輕輕笑出了聲。
聽到父親的呼喊,陸乘淵才把自己的視線從那一抹鮮豔的紅色中離開,和崔夫人問好。
再去尋那紅色的團子,卻發現她躲在崔夫人身後,還是害羞的不敢出來。
在衆人的揶揄之下,崔行露才悄悄從縫裏看了陸乘淵一眼,像對陸乘淵感到好奇一般,兩人的視線交彙,崔行露又害羞的捂住了眼睛。
許是不敢不聽崔夫人的話,崔行露小鹿般靈動的眼睛撲閃着,小碎步走到陸乘淵的跟前,用他凍紅的小手去觸碰陸乘淵。
陸乘淵自是沒有拒絕,他溫柔的朝着崔行露一笑,而後就聽到一清澈不含任何雜質的童聲響起,“好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