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身份敗露
尖銳帶着些冰涼觸感的簪子直直的插入自己的心口,撕裂般的痛苦從心髒處往周身蔓延,發絲也被冷汗浸濕。
崔行露忍着痛說完這句話,而後挑釁的朝宋北望一笑,身子一軟,便倒在了身後人的懷裏。
陸乘淵剛從屏風後走出,便看到了崔行露把簪子塞在宋北望手裏的一幕,等他接着看到原本崔行露給自己挑選好的簪子直直的插入了她的心口,他這才站不住,朝崔行露的方向奔來。
崔行露的身子軟軟的倒在陸乘淵的懷裏,陸乘淵連忙用手臂緊緊環住崔行露的腰,他第一次覺得懷裏的人脆弱的像一朵花一樣,原本如櫻桃般鮮豔欲滴的嘴唇此刻卻沒了半分血色,水潤的杏眼此刻也耷拉着眼簾,濃密纖長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般撲閃着,胸膛因喘息而大幅度的起伏。
陸乘淵沉着臉,轉身去看一旁站着已經懵了的宋北望。
陸乘淵并不在乎這人是誰,他的父親是誰,他只知道,他跟崔宵征關系好,而眼前這個醉醺醺的男子傷害了他的人。
“還不趕緊去尋醫士!
”陸乘淵第一次如此大聲的吼一個下人,身旁的婢女這才從剛剛的驚險場面中回過神來,急急忙忙的去請醫士。
陸乘淵沉聲,聲音好似能滴出水來,對其他人說道,“還愣着幹什麽,此人傷害了世子,”他低着頭,聲音卻如同盤旋的毒蛇一般冰冷無情,“去官府報案。”
此時的崔行露見枝枝姐姐替自己做了想做的事情,本就用力撐了許久的雙眼再也堅持不下去,緩緩的合上了眼簾。
沒人告訴她,往自己心口捅一刀子會這麽痛啊!
崔行露感覺頭昏昏沉沉的,仿佛腦子裏有兩個小人在打架一般,弄得她十分煩躁。
崔行露睜開眼睛,月白色的窗映入眼簾,而後便是左手處的溫熱感覺。
“崔兄?”宋啓驚喜的出聲,攥着崔行露的那只手更加用力了。
崔行露應聲轉頭,這才發現屋子裏烏泱泱的站着一群人,宋啓在床邊跪坐着,枝枝姐姐在一旁站着,一臉嚴肅,看不出什麽表情。
“你感到好些沒有?”平時吊兒郎當的宋啓也收斂起了跳脫的性子,拉着崔行露問東問西,眼裏有藏不住的焦急。
宋啓視線瞥向崔行露受傷的地方,他指尖顫抖,想要去觸碰,而後眼神閃躲了一下,最後還是默默放下了手。
他看崔行露還是懵懵懂懂,心疼和感動兩種情緒在心裏蔓延開來。
宋啓靠近崔行露,用只有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崔兄,以後斷然不可以這般傷害自己。”
末了,他頓了頓,“作為你最好的兄弟,我會心疼。”
宋啓的小厮昨日聽了崔行露的一番話後,急忙去給宋啓買了個相同的兔毛坐墊,效果與崔行露所說并無差別,宋啓罰跪時,将它悄悄墊在了膝蓋下。
父親來到祠堂後,先是見他穿着崔行露的外衣,愣了一愣,再就是發現了他墊在膝蓋下的兔毛坐墊,宋啓悄悄去瞥自己父親在地上投落的影子,發現他立在那裏半響,而後什麽都沒說,擺了擺手讓他回去了。
離開時,宋啓給父親行禮,發現平時嚴厲的父親竟是紅了眼睛,望向他的眼神帶着慈愛,仿佛在透過他回憶一位故人。
今日他又在父親的吩咐下在書房習字,誰知才習了三張,便聽到宋北望的小厮跌跌撞撞的跑進府內,說是宋北望為了怡香院的一個姑娘,用簪子紮在了崔家世子的心口上,那崔世子當場昏迷不醒。
宋啓手中的毛筆狠狠頓住,把禦賜的紙上渲染出全黑的一筆。
他聽到了什麽?
簪子插在心口處?當場昏迷不醒?
宋啓遺傳了自己母親溫婉的性子,從來都是不争不搶。對于自己這個異母的弟弟平常是能忍就忍,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對于宋北望的挑釁,他從來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但是這次,宋北望竟然傷害了自己的好朋友。
不管他是不是有心的,他确實傷害到了崔行露。
若是男子心口上插一刀也就罷了,崔兄他。
可是個女子。
一般的女子本就比男子嬌弱,崔兄的身子他更是清楚,動不動衣服少了就得了風寒,躺在床上多日才好。
說實話,崔行露從來都沒有把自己男扮女裝的身份告訴過宋啓。
但是宋啓本就比一般人細膩,對人觀察也十分仔細。
于是崔行露那些總是若有若無表現出來的小習慣,都成為了宋啓确認她身份的依據。
但是崔兄待自己好,甚至于好過自己的親生父親,有些事,既然她想瞞着,自己就沒有揭穿使她難堪的必要。
這次,就算是為了自己的好朋友,他也不會在忍讓宋北望了。
即使是她自己傷害了自己。
宋啓嗓音沙啞,“崔兄,為了我,不值得。”
“誰是為了你!”崔行露聽到自己好兄弟說出這樣貶低自己的話,一時間覺得心口更痛了。
“作為你的好兄弟,我接受你的一切選擇,那是因為我尊重你。但是要是你身陷火海之中,而我卻袖手旁觀,那我算是什麽?”
“若是我的弟弟和嫡母這般欺負我,你難道也會袖手旁觀,只當一個旁觀者嗎?”
崔行露掙紮着起身,宋啓見狀緊忙給她的背後放上一個柔軟的靠墊。
“你是我的好兄弟,所以你從來都是值得的。”
“不必擔心宋北望和你嫡母,這一次,我必定得好好治治他們。”
“我跟你說,你可別愧疚,之前你跟我說別跟他們計較,我可是好好聽話了,我收拾他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他品行不端,觊觎枝枝姐姐,給你們宋家丢了臉!”
宋啓見崔行露着急解釋,噗嗤笑出聲來。
“好了,”宋啓眸子裏溢出笑意,“你才剛醒,就別張牙舞爪的了。”
崔行露調皮的朝宋啓做個鬼臉,兩人又如同往日一樣嬉笑起來。
這邊的兩人嬉笑打鬧,好不歡樂,而被兩人冷落在一旁的陸乘淵心裏就沒有那麽好受了。
在他的視線裏,崔宵征與那宋啓手牽着手,臉都快貼在一起,宋啓還低下頭靠近到崔宵征的耳邊低語。
明明自己才是那個在崔宵征受傷的時候最先陪伴在他身邊的人。
不是說最喜歡自己嗎?這種煽情的時候倒是牽着他好兄弟的手。
假扮成小厮的涼古混在人群中,看見自家主子的臉色越來越臭,滿臉都寫着很不高興這四個大字。
不過還未等涼古思考自己主子的想法,門口就傳來了喧嚣之聲。
那人身着一襲合體的紅色男式錦袍,玉帶勾勒出細腰顯現出極好的身材比例。墨黑的長發用一根白色帶子簡單束起。月眉星眼,相貌溫雅俊美。
那公子來時走的急,連帶着帶起一陣風,吹動他的青絲微微向後擺動。
“崔宵征!”王嬴擠開床邊烏泱泱的一群人,面上帶着焦急的神色出現在宋啓和崔行露的眼前。
見兩人此刻正緊緊地牽着手,王嬴的眉頭幾不可察的皺了皺。
看到崔行露又同往日一般說說笑笑,他一路上七上八下的心這才放了下來。半響,他才開口。
“崔兄怎的如今連個半吊子也打不過了?”
“什麽叫我打不過他?是我自己……”崔行露差點就在衆人面前說露了嘴,連忙噤聲,怒氣沖沖的看向王嬴。
王嬴不懂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只曉得是宋北望為了一個女子故意傷了崔行露。
他轉頭,低下眸子,眼神意味不明的看向宋啓,“阿啓,這次,”王嬴眼神狠厲了半分,“斷然不能再忍了。”
自己好友毫無理由的維護自己,崔行露感到內心最柔軟的地方好似被填滿了一般,但欺騙朋友的心虛使她悻悻然低下了頭。
“這次,我跟宋北望,沒完。”宋啓沉聲。
“醫士可說了什麽?”
“你們一個個這麽緊張作何,醫士說本沒傷到根本,只是皮肉傷,但是,”崔行露做賊般看向四周,示意王嬴也靠近自己,“對外要說我傷的很重。”
宋啓和王嬴都立馬明白了崔行露這麽做的原因,見它又開始咳嗽,宋啓急忙起身攙扶着她躺下。
“那竄托你和宋北望發生矛盾的那個禍害呢?”王嬴不經意間問出口。
“什麽禍害,那可是我的枝枝姐姐。”崔行露暗道不好,急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
“此時不管姐姐的事,是我自己看宋北望不爽,才想整治他一番,阿嬴你可千萬不要找姐姐的麻煩。”崔行露拽起王嬴袖子的一角,帶着讨好的意味。
王嬴卻不吃這一套,輕輕地甩開,柔聲,“我只是問她幾個問題,不會傷害她,你我是兄弟,難道還不相信我?”
而後,他轉身看向烏泱泱的人群,眸底平靜,“誰叫枝枝?”
看似平靜不帶波瀾的話語,仔細推敲之下卻含着幾分威脅。
涼古不禁為自己的主子捏了一把冷汗。
陸乘淵斜飛的眼角裏蘊着一抹笑意,眼裏閃爍着星光般的璨芒,眼神直直對上王嬴帶着探究的眸子,十分平靜,“我是。”
王嬴身上溫和淡定的情緒瞬間崩塌,眉頭緊鎖,眼眸中溢出不可置信,而後鎮靜了下來,又恢複了原本溫和模樣。
陸乘淵?他怎的來到了長安?
來到長安,為何會成了青樓裏的姑娘?
王嬴忽的想起東宮那位那日對他說的話。
他說。
有個驚喜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