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貴妾
崔行露躺在床上，不停向外張望，因緊張，手緊緊地攥起被子的邊角，帶起層層疊疊的皺紋。
“放心，你我都知曉阿嬴的脾性，他斷然不會對你的枝枝姐姐怎樣。”宋啓柔聲安慰。
但是崔行露還是十分緊張，手心裏都冒出了冷汗。
不過半刻的功夫，崔行露就看到王嬴和枝枝姐姐一前一後的走進了屋內，王嬴倒是面色平靜，只不過是枝枝姐姐低着頭，濃密的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的情緒。
“醫士剛剛來提醒，到了換藥的時間，婢女已經準備好了，”王嬴淨了淨手，慢條斯理的擦拭，“我來給你換。”
“不可！”
“不行！”
兩道不同聲色的聲音同時發出，崔行露震驚的看了宋啓。
誰知宋啓只是低着頭，嘴唇動了幾下，終究是什麽也沒說出口。
王嬴看着眼前行徑十分奇怪的兩人，不免覺得好笑，他抱臂，“我與崔兄都是男子，換個藥怎麽了？”
“我與阿啓上一次還一起去了城東的莊園泡了溫泉，那才是□□，坦誠相待，崔兄怎的比女子還要嬌羞？”
“我……”崔行露一時半會想不起來應對的方法，眼神躲躲閃閃。
“王公子莫氣，是妾的緣故。”
門外的風鈴被風吹響，發出悅耳清脆的聲音。一個綠衣女子頭上發釵搖晃，面上展露着笑意，手裏拿着要換的藥，笑眼盈盈。
“綠漪姐姐！”崔行露驚喜的喚出聲。
“上次世子翻牆不慎摔下之時，妾身實在太過擔心世子，便與世子約定過，世子不關心自己的身體，這妾身攔不住，只能是服侍在世子左右了，世子當時也信誓旦旦的答應了妾身。”綠漪嗔笑的摸了摸崔行露的心口，溫柔的一笑，“世子說是不是？”
“是，你說我這記性！”崔行露一口應下，面上略帶歉意，“不好意思阿嬴，我已經答應綠漪啦，她愛吃醋，不肯我近其他人的身子。”
“呵，”王嬴揚起下巴，對着綠漪道，“一口一個妾身，不過是個通房，誰給你的膽量？”
“王公子還不知道吧，”綠漪幫崔行露掖了掖被角，“崔夫人前些時日将我擡為了世子的貴妾，為的就是我已跟随世子多年，等以後若有機會誕下一兒半女，為崔家開枝散葉。”
綠漪面色平靜，态度不卑不亢。
“好啦好啦。”崔行露見兩人之間氣氛不對，連忙出聲，“綠漪姐姐，你幫我換藥吧，”崔行露假意捂住心口，“有些疼了。”
“就是要讓世子疼一會，這才長記性。”
綠漪轉頭對着衆人道，“無關人等都下去吧。”
王嬴冷哼一聲，甩了甩袖子，離去了。
走到門口，他才想到什麽，掃了一眼站在角落的陸乘淵，壓低聲音對身旁的小厮說，“給這位枝枝姑娘另行準備一間屋子。”
再次接收到意味不明的眼神，陸乘淵擡起頭，淡定的與那人對視。
跟着衆人走出屋內，就有人引着他來到了樓上的另一間屋子。
屋內的裝飾和之前那件并無差別，可是陸乘淵卻感受到了淡淡的煩躁。
那崔宵征原來是見誰都叫姐姐。
還說最喜歡自己，結果是身邊已經有了貴妾，就等着給他生兒育女了。
陸乘淵也不清楚自己為何會有這種想法。
按理說，崔宵征有了後，他該為早逝的崔将軍感到欣慰。
陸乘淵煩躁的拿下頭上叮叮當當的珠釵，在梳妝臺前坐下，一擡頭，就看到了自己那和怨婦一般的神色。
陸乘淵冷哼一聲，移開了視線。
不過，他眯起眼睛，剛剛屋內後出現的王公子他是識得的。
王嬴，骠騎将軍之子。
兩年前的比武大賽上，他也參加了，不過排名靠後。
見他剛剛的眼神，定是認出自己了。
但是聽他剛才與崔宵征和宋啓的對話，三人應當是極為熟稔的。
但是骠騎将軍和自己的姑姑當年青梅竹馬，不知這次他又會站在誰的一邊。
但自己的身份和處境多一人知曉，自己和陸家就會多一分危險。
自己必須要為自己謀好後路，如果等不到與東宮那位相見之時，自己的身份就已經暴露。
那麽枝枝這個身份将會一夜之間銷聲匿跡。
牆角處的青煙悠悠燃燒，陸乘淵俊美的面容逐漸被煙霧籠罩，包裹上神秘的氣息。
幾天的時間也在忙忙碌碌中飛速翻過。
崔夫人道世子的傷不重，那就繼續在怡香院修養便是，不必再回崔府，以免路上颠簸使傷口破裂。
沒了自家母親的管束，這幾天崔行露在怡香院可謂不快活，每天除了翻翻賬本就是聽綠漪姐姐給她将畫本子裏的內容。
“這個故事是講了一個公子和一個負心女。”綠漪翻開畫本子，開始繪聲繪色的講述。
“等等？”崔行露臉上有個大大的問號，“一般的畫本子不都是負心公子和愛慕他的女子的故事嗎？”
“咳咳，這個故事自是與其他的故事不同，世子聽我講便是。”
“好。”崔行露乖乖倚在床上的靠墊上，床旁的小桌上還放着一把瓜子。
“這公子家中行商，有日與好友出入煙柳之地，對一女子一見鐘情，于是便花重金将其買下之後，兩人的感情越來越好，如蜜裏調油一般，那女子把那公子哄得團團轉，還央求着那公子給自己購置了許多資産，同時還要去了許多金銀財寶。正當那公子打算給她贖身之時，那女子竟……”綠漪故意留了一個鈎子。
崔行露正聽到好玩的地方，綠漪卻住了口，急的崔行露連瓜子也不吃了，撒嬌的去晃綠漪的手臂。
綠漪這才緩緩開口，“那女子本就對那男子無心，見達到了自己的目的，連夜便收拾了自己細軟跑路了。”
“啊……”崔行露撇了撇嘴，“那公子定會很傷心吧。”
“是個人都有七情六欲，怎會不傷心呢？更何況前一日還在與自己耳鬓厮磨，明日便絕情的離自己而去。”
“就像世子和這位枝枝姑娘，”綠漪話鋒一轉，壓低聲音“雖說她是個姑娘，但世子重情重義如若有一日枝枝姑娘欺騙了你，你又作何感想？”
“如果枝枝姐姐離開後會有更好的生活，那我毫無怨言。”崔行露好好思索了一番。
“那若是他對你有利用攀附之心呢？”
崔行露愣了愣，而後快速反駁，“不可能，枝枝姐姐不是那樣的人。”
“世子，我只是想說，萬不可把自己的真心全權交付他人。”綠漪語重心長，“這樣，就算是世子發現被欺騙時，也會少受一點傷害。”末了，綠漪補充了一句，“希望世子早些強大起來。”
“等我忙完自己的事情，定不會虧待綠漪姐姐。”
“世子先照顧好自己再說吧，”綠漪眉眼彎彎，“自己還是個小孩子。”
崔行露哼哼一聲，表示贊同。
除了在屋內，崔行露還三番幾次想去樓上趙枝枝姐姐玩耍，不過都在臨出門前被綠漪制止了。
“你行事沒個度，要是傷口再撕裂了可如何是好？綠漪不同意。”
“姐姐，求求你啦！”崔行露又使出她的撒嬌大法。
可是這次确實不管用，綠漪的态度十分堅決，“不行，若是你這次非要出去，那烏明節就好好待在屋裏，哪裏也別去。”
“好吧。”崔行露悶悶不樂，只能回床上繼續躺着。
“你放心便是，你之前給枝枝姑娘挑的那只簪子沾了血，我已經重新挑了一只，命人給她送去了。”
“我就知道姐姐最好了！”崔行露眉眼展露笑意。
時間飛快，轉眼間就到了烏明節。
崔行露一大早便起來打扮，穿戴好後，她走到梳妝臺前，自顧自的欣賞自己的美貌。
崔行露今日破天荒的穿了一身青色鑲邊刺繡長袍，身着青玉緞帶，頭戴金冠，面白似玉，手執銀白折扇，貴氣逼人。
“雖說是修養了多日，但世子仍要注意，切不可情緒起伏過大，不可吃辛辣之物。”綠漪還在不放心的叮囑着。
“我知曉啦。”崔行露滿口應下，看着鏡中自己如詩似畫的容顏，這才推開門往樓上走去。
綠漪搖搖頭，而後跟随崔行露走到門外，對着門外喊一聲，“出來吧。”
幾個動作利索幹淨的黑衣人瞬間出現在綠漪面前。
“世子許久不曾出門，這次烏明節人多眼雜，必定保護好世子。”
“是。”幾個黑衣人抱拳答應。
崔行露撒丫子往樓上跑，剛到樓上，便看到枝枝姐姐已經穿戴完畢，背對着自己。
“枝枝姐姐！”
陸乘淵應聲轉身，便看到笑眼盈盈的崔行露朝自己招手。
崔行露只見枝枝姐姐轉身，她身着那日給她挑選的蘇繡錦鑲嵌青蓮紋裳，相貌溫雅俊美，見到她之後，神情舒展開來，剎那間仿佛暗處盛開了姣白的花瓣，散發着純澈清透的氣息。
“姐姐！”
陸乘淵緩緩朝崔行露走來，直到他走近，崔行露才發現，枝枝姐姐頭上的簪子還是那日那支。
那支刺到了她心口的簪子。
崔行露喃喃出聲，“怎的還是這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