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赫連清
自從一周前,
崔世子在烏明節當晚被宋北望駕馬受驚離奇失蹤後,宋北望意欲謀害崔世子的消息不胫而走,
成為了全長安城內的人們津津樂道的事情。
人們猜測着也許是前些日子兩人因争奪一個怡香院裏的美人而産生了隔閡,
于是宋北望就打算在烏明節那天制造禍端,趁所有人不備之時,讓自己的人偷偷帶走崔世子,
等到風波已平之時,
再對崔世子大肆羞辱一番。
有人卻對這種猜測發出了疑問,既然是這樣的話,
那宋家二公子的行為豈不是太過于明顯,
況且有人那晚曾親眼看見,
宋北望的馬并未踩踏到崔世子,崔世子幾乎是在一瞬間就消失在了衆人的視線之內。
與此同時,
崔府內。
崔夫人因着崔行露突然消失的事情,
已經幾日沒有睡好,
原本良好的氣色也如枯萎的花朵一般,漸漸消逝。
但程諸月畢竟出身世家,良好的教養使她仍舊每日按時起床處理崔府內大大小小的事情,一刻也不曾停歇。
“夫人,”朗玉穿過正堂前用鵝卵石鋪成的小路,滿臉擔憂。
即使是面上不顯,可緊握着紅木扶手的崔夫人還是暴露了她的焦急,
“你來我這,可是世子有消息了?”
“回夫人,
世子……還沒有消息。”朗玉猶豫的說完這句話,
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世子失蹤,
屬下作為世子的暗衛,是屬下的失職,屬下懇請夫人責罰!”
“罷了罷了,世子那麽大個人,本就不需要整天有人看着,誰能想到她能自己走丢!”崔夫人既生氣又擔憂,話語中滿是恨鐵不成鋼。
陽光折射在崔夫人耳邊的珍珠耳環上,散發出迷人的光亮,與她頸間的輕微皺紋形成對比,“罷了,你下去吧,讓我一個人安靜一會。”
說完,程諸月左手扶着額頭,右手無力的揮了揮,示意朗玉退下。
“他們作為露露的暗衛,沒有保護好露露,是他們的失職,如若這次不加以懲罰,那下一次豈不是又要弄丢露露?”
溫潤卻不可置疑的聲音響起,崔宵征斜看向朗玉,話語冰冷無情,“你們四人,現在依舊還是尋找世子,在找到世子之後,自己去領三十棍子,以儆效尤。”
“阿征,這本就不是他們的過錯……”程諸月操勞多日已經感到筋疲力盡,她強忍着不适開口。
“不是他們的過錯,難道是露露的過錯嗎?崔府花了重金培養他們,雇傭他們,為的就是讓他們能夠護露露周全,母親這樣說,難道是在怨露露?”
“烏明節本就魚龍混雜,露露一向聽話,不是貪玩之人,她的消失定是有緣由的,而不是平白無故的像別人說的那樣,是宋北望将她劫持了去。”崔宵征一字一句,維護着自己的妹妹。
“所以阿征的這一番話,是在怪母親?怪母親不但沒有好好教育子嗣,甚至連當家之事也行差踏錯,不堪為崔府之主?”
程諸月皺起眉頭,擡眼看向自己一向乖順,而今天卻一反常态忤逆自己的兒子。
“母親言重了。”崔宵征行禮,“兒子不是這個意思,只是現在最要緊的事找到露露,畢竟與我不同,她是一個女兒家,在外受累,對身體多無益處,還請母親再多加派人手尋找露露。”
“你知道我為什麽只派了少數府內的人去尋她嗎?”程諸月一臉不屑,慢條斯理的拿起茶杯。
崔宵征明白了自己母親的意思,雙手拿起茶壺給自己母親斟茶,而後試探的開口,“是因為皇上聽聞這事後,也增派了人手尋找露露的緣故?”
“我兒這樣聰明,怎麽現在卻糊塗了?”
“說不定這次平白無故的消失就是她自己安排的,畢竟她一向就對我的安排感到不滿,多有反抗忤逆的意思。”
“她這樣倒是好了,自己躲藏起來,對家裏的事情不聞不問,只管推給你我,”程諸月氣的把茶杯摔到紅木桌子上,“她到底是不是崔家人!”
“母親怎能這樣想露露?”崔宵征目瞪口呆的聽完自己母親的這番話,不可置信的放下茶壺,“暫且不論露露因何消失,您作為露露的親生母親,首要之事不是和自己的孩子置氣,而應該去全力尋找她。”
“您可知道,這幾年消失的妙齡女子最後無一人生還?”
“生而為崔家人,是她自己不能決定的,我們本就在逼着露露做她不喜歡的事情,對她本就有愧,您又何必說出這種不相信她的話?”
“哥哥不必為我開脫。”崔行露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她其實在朗玉前腳出了正堂後就回了府,回了府第一件事就是來到正堂。
她迫切的想知道自己的家人在自己失蹤多日後見到自己毫發未損是什麽反應。
七日前。
“怎麽,我說出了我的計劃,你又要退縮了?”那人不屑的一笑。
“崔家畢竟将我養大……不管怎樣,我都不能知恩不報……”崔行露猶豫了幾分,垂在兩側的手緊緊拽住一角的一邊。
“呵,大康的人就是天真,”那人摘下面具,白皙到有些病态的臉龐顯現在崔行露眼前,眸子中滿是嘲諷,“你不會覺得你的家人很看重你吧?”
“你一個世家子,不用我多打聽,便已經知曉你的纨绔行徑。”
“這不是你想要的吧?都是你的家族逼迫你的吧?”那人直起身子,循循善誘。
“所以說,你不過是他們手中的一顆棋子而已,有用的時候被他們拿出來遮風擋雨,無用的時候便會被丢棄在一旁,什麽都不是。”
“我不相信……”崔行露喃喃,搖着頭。
“這有什麽不可相信的,才聽了這些就受不了了?”
“我還經歷過比你的經歷殘忍百倍的事情。”那人低低的笑,确是全然不在乎。
“傷心嗎,沒有人愛自己,所有人都生活在牢籠之中?”
“你別過來……”崔行露害怕的抱緊自己,眸子中湧起淚花。
“他們不愛你,把你當玩物,你為何還要待在他們身邊,為他們所用?”
那人湊到崔行露眼前,一把抓住崔行露纖細白嫩的手腕,直至手腕發紅。
“不若與我合作。”同樣的尖銳冰涼的觸感,崔行露感到耳垂火辣辣的痛感。
“我不認識你,不需要你給我愛。”崔行露輕微掙紮,想要掙脫眼前人的手,卻發現無濟于事。
“呵,”那人好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笑容更加不羁起來,耳飾也碰撞發出沉悶的聲音,嗓音帶着魔力一般,“誰跟你說我要愛你了?我最看不上你們這種細皮嫩肉的大康男人了,若不是你對我有用,我定當見一個殺一個。”
語氣裏的殺意不像是裝出來的,崔行露的恐懼達到了頂峰,帶着哭腔“那你說,你能給我什麽?”
少女梨花帶雨,別有一番凄美的感覺,但是對面那人顯然不是什麽憐香惜玉的人物。
他不屑的甩開崔行露的手腕,“我能給你的,可比愛更加誘人。”
“是什麽?”
“永遠的自由。”
崔行露愣怔了一下,“你如何保證?”
“只要你答應我,我便與你歃血為盟,這樣你可信了?”
思考了一會,崔行露弱弱開口,“我還是不相信自己只是家族的一枚棋子……”
“這個好說,你不妨消失一段時間再歸家,看看你家裏的人對你是什麽态度就可以。”旁邊一直沒說話的少年興奮的開口。
崔行露下意識的看向手裏又持着匕首的人,等看到那人點頭同意,她也下定決心,點點頭表示同意。
這七天被囚禁的日子并沒有那麽難熬,崔行露還以為那兩人厭惡大康,定會想着辦法的為難自己,誰知每一餐都有自己喜歡吃的燒雞。
崔行露一開始還擔心兩人在飯裏下了毒,畢竟她活到這麽大,還沒有見到囚犯吃這麽好的飯菜。
有一日,她還在賴床之際,就聽到年紀稍小的那個男子問威脅她的男子。
“叽裏呱啦叽裏呱啦叽裏呱啦?”那人雖然說的不是大康話,但因着崔行露經營鋪子的緣故,免不了要和外商打招呼,因而也學了這種語言。
崔行露知曉這是邊西那邊少數民族的語言,但具體是什麽意思她卻沒有聽懂,她強裝鎮定側耳繼續聽,就聽到那個讨人厭的男子操着一口正宗的大康話慢條斯理的說道,“這個小白臉細皮嫩肉,再瞧瞧他細胳膊細腿那樣,要是不準備點好的飯菜,半道上死了可怎麽辦?”
另一個男子又叽裏呱啦說了些什麽崔行露沒有再聽清,因為她已經被這句話給氣的差點蹦起來指着兩人的鼻子罵了。
這個讨厭的人定是看到她剛剛動了一下,才故意用大康話來羞辱她!
崔行露當天化悲憤為食欲,幹了兩碗大米飯,吃了半只燒雞,讓其餘兩人目瞪口呆。
“大康人除了嗜睡,不說實話,竟然還這般能吃!”
“你們這種不知道哪裏來的人除了會威脅人,會諷刺人,還會……”崔行露憤憤不平想要繼續說下去,就看到身旁離自己不遠的人又慢慢的拿出了自己鑲着一顆鴿子蛋般大的紅寶石的匕首。
一時間狹窄的屋內氣氛變得劍拔弩張。
崔行露知道了那人的意思,無疑是讓她閉嘴。
縱然是有許多想說的東西,無奈崔行露寄人籬下,有着不能道與他人的辛酸,她只能是默默閉上了嘴。
很快就已經到了七日之後,崔行露有緊張又有期待。
“瞧你這個樣子,”那人拽着一張臉,将一個東西丢在她手裏。
崔行露手忙腳亂的接下,語氣疑惑,“這是什麽?”
“為了防止你說話不算話,這是一顆絕命丹,你回你家後,無論怎樣,七日後,都要來紙條上的地點尋我,告訴我你的抉擇,當日我也會将解藥帶來。”
“我若是不來呢?”崔行露試探的開口。
“我會親自将你下葬。”光是想想,崔行露就打了一個寒碜。
“好,我知曉了。”崔行露一口吃下那個藥丸,朝兩人擺擺手。
原本已經走到門口,崔行露突然轉身,開口詢問,“我還不知曉你的名字。”
“我叫崔宵征,”為了防止那人拒絕,崔行露率先說出自己的名字,“禮尚往來,你也要說你的名字。”
“我不是大康人,不會禮尚往來。”
“我叫歸一。”随意的話語冒出。
毫無邏輯的兩句話驚呆了崔行露,她懵懵的點了點頭,而後離開了此地。
在崔行露走後,一直沉默的裴英看向這位人人懼怕的回支國的皇子,“她會跟我們合作嗎?”
“會的。”赫連清幽幽開口。
“別看金絲雀平時逆來順受,只要有人向她表露出一點外面世界的美好,金絲雀都會奮不顧身的往外跑。”
“我可真是期待接下來的好戲呢。”
赫連清笑了,唇角微微勾起,黑曜石一般的眸子寫滿了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