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左赤峰變臉

我頗覺頹然,這種有了希望又生生被人掐滅的感覺簡直太不好受了!

一直跟着我的老頭問道:“可找到要找的人了?”

我搖頭。

他又問:“那龍紋令呢?”

我複搖頭,無奈道:“大概,也找不到了!”

他不再說話。

我們一前一後回到院子,我耷拉着腦袋湊到左赤峰旁邊。他扯出一抹虛弱的笑:“龍紋令拿到了麽?”

他這一問問得我甚覺難堪,可事實擺在眼前,只能如實道:“沒……”

他笑容微僵:“可是受到了什麽阻礙麽?若是如此,師父可以幫你!”

“師父……”剛剛出門時我還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如今卻铩羽而歸,也算是造化弄人了,“我不知道龍紋令在哪裏!”

“你說什麽?”

我把那話又重複了一遍。

“你說……”他的語氣冷下來,“你竟不知道它的所在?”

我點頭,頓覺周身湧起一陣寒意。

他又問:“那你剛說,要拿它去與陳莽換解藥,也是耍我的麽?”

我方感覺到他話音的低沉,忙擡起頭來,卻見剛剛他臉上溫柔和煦的笑已然消失無蹤,如今面色沉沉,神色極為嚴峻。

我不自覺縮了縮脖子,辯解道:“沒有,我剛是真準備去取那龍紋令的,只是……”

“只是,你還是不願将它拿出來麽?”他猛然站起身來,帶起的大力将我掀翻在地!

我不知該如何解釋我與顏卓琳的事,更不能說我将那龍紋令交給了另外一人,遂趴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

旁邊久未說話的老頭冷笑一聲:“我早說過了,你這徒兒看着重情重義,實際上卻鐵石心腸,你幾番救她又如何?為她重傷又如何?這苦肉計,對她根本沒用!”

他說,這是苦肉計?

我心中猛然一驚,忙轉頭去看。左赤峰肩上仍纏着白色繃帶,帶上也滲有絲絲黑血,可此刻的他,卻全不是之前站立不穩的虛弱。

聽那老頭所言,他的臉色更加冷峻幾分,周身也散發着森森冷意。他一步步向我走來,步伐穩健而有力,哪裏像是身受重傷之人?

“我問你,龍紋令,在哪裏!”

我撐起身子:“我說了,我不知道!”

他半蹲下身,伸手掐住我下巴,又道:“你是不知道,還是不願說?”

他武功高強,手上勁道便比一般人大上許多,只稍稍用了一點力,就似要把我的骨頭捏碎一般。

我眼睜睜看着他。他還是他,可與之前和我讨價還價的他卻完全不一樣,仿佛一瞬之間換了一個人,又仿佛,這樣冷情的他,才是原本的他。

是啊,一個名動江湖的大派長老,又怎會當真是一個見錢眼開的膚淺之人。而那身為赤霄門弟子的陳莽,又怎會當真不把他放在眼裏!

“你想要龍紋令?”

他沒有說話,可他眼裏閃過的精光已經回答了這個問題。

我冷笑道:“你處心積慮讓我信任你,讓我心疼你,怎麽不繼續裝下去?要知道,我可真是差點就心軟了!”

他指尖驟然用力,我下巴吃痛,眼裏竟蓄出了淚來。

“如果不想吃皮肉苦,就老實交待!”

我咬緊牙關:“你已經在讓我吃皮肉苦了,我還能好好交待麽?”

他聽我所言,緩緩松開鉗着我的手:“那這樣,你可以說了吧?”

那老頭也湊過來。

我狠狠甩了甩頭,将下巴上要脫臼的痛感減輕,方才道:“這麽重要的東西,我當然不會把它帶在身上!”

左赤峰看着我,連那一句“那它在哪”都不願再問。

我半趴在地上,旁邊人一個半蹲一個站着,卻都似在等着我的下文。我猛然轉身,迅速出手想要點左赤峰的定穴,哪知他極為機警,我還未來得及靠近,他便已抓住我手腕,只稍一用力,就将我反手扣了起來。

他的話沒有一絲情緒:“卓琳,你的武功退步了!”

……

不是退步了,是我本來就不會啊!

我簡直欲哭無淚,之前變成顏卓琳時,我以為自己從此以後就變成了大小姐,可顏石清卻把這幻想揉得支離破碎,後來遇到左赤峰,我以為終于能簡單愉快地生活下去,可事實證明,這不過都是我以為罷了!

顏卓琳啊,你這過去的十多年,到底是怎麽過來的啊?

“看在師徒情分上,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真不是我不告訴你,我是真的不知道它在哪裏啊!”

“不知道麽?”他忽然一笑,我手腕驟然一疼,眼前也跟着都黑了一黑!

我幾乎都要哭了:“我真不知道!”

然眼前人,卻是一心認定了我在撒謊,倒是一直站着的老頭,頗為猶疑地插了一句:“她會不會真的不知道?”

左赤峰卻回得極為篤定:“不會,它一定在她身上,且,只有可能在她身上!”

我不知他的這種篤定從何而來,不過看他這樣子,我的任何否認,在他眼裏,都只是不想給罷了。

他們把我丢在了一個暗無天日的房間裏,依左赤峰所說,我什麽時候能想清楚,他就什麽時候放我出去。

這房間在那院子的角落,沒有桌椅,沒有床,兩旁挂着各種刑具,一眼望去,依稀還能看到,它們身上有着點點血跡,屋裏也似彌漫着一種腐屍的惡臭。

我抱着膝蓋縮在門邊,手腕依然像是斷了一般地疼,可我仍是努力保持清醒,将這些日子的事好好捋了捋。

左赤峰第一次出現時,是在祁城街上。他救了我,明明可以帶我離開,可他卻說,想看看祁羽連究竟要做什麽。之後來了一個神秘的鬥笠人,他們提及龍紋令的事,我方才知自己成為江湖之矢的原因。

那日我便說,我不知道什麽龍紋令。

他徹夜未歸。

第二天清晨我被祁羽連又捉回了祁延門。

那時未曾細想,如今想來,我們就住在祁延門對門,祁羽連每日大張旗鼓地搜索,卻唯獨漏掉這一處,等找到我時又恰恰好碰到左赤峰不在的時候。

這些,未免也太巧合了些。

可若他們一直都在同一陣線,就都說得通了。左赤峰先冒險救我一次,以試探我對龍紋令的态度,見我不願交出,他一方面表示自己不大在意,一方面又讓祁羽連抓走我,之後再獨闖祁延門,堂而皇之地帶走我。這種情況下,但凡我對江湖門派有些許了解,就會被他對我“深厚的師徒情”所感動。而後在路上,陳莽出現,他再來一出以身擋刀的戲碼,以養傷的名義來到這西沙城中,讓那守院老頭再度提及龍紋令,最後,再來幾人火上澆油,他複演一出“為救我連命也不要”的把戲。

這時的我,若沒有那般深沉的心思,就一定會被他們繞進去,而事實上,我也确實被他們繞了進去。

若我當真是顏卓琳,且當真知道那龍紋令的所在,怕是如今,它已經落入了他們手中吧。

這一切,當真是一出完美的苦肉計。

只是,在祁城街上時,祁羽連又怎知我會有逃跑的心思,而左赤峰又如何能恰恰好穿着夜行衣守在那裏?

我撐着腦袋,腦中忽然閃過某天夜裏的情形,蒼柘坐在石頭上,我與他一并看着遠方,他語音淡淡道:“可若尋着機會,能離開你還是離開吧!”

對啊,蒼柘!

我怎麽沒想到呢!若是沒他這句話,我又怎會無端生出逃跑的心思,若不是他提醒我,我又怎麽去想留在祁延門的利弊?

可是怎麽會呢,他與祁羽連一向不和,又怎會因為一個龍紋令就站在了同一陣線?

可若不是,這些巧合的事卻要如何解釋,且,今日他還出現在了這西沙城。

我閉上眼。

赤霄門是名門正派,門中人一向為人剛正,從不屑于用毒,可那日陳莽的斧上卻是淬了奇毒。左赤峰不擅毒,祁羽連不擅毒,蒼柘卻是極擅毒的。早晨我經過那老頭房間時,雖只聽見他一人說話,可開門後,我卻看見那簾後現出一片暗紅之影。

蒼柘喜穿緋紅色,若說是他藏在那裏,就都能解釋得通了。

因為他在,所以左赤峰完全不擔心他的傷勢,而那老頭,雖口口聲聲說着左赤峰的傷治不了,可也絲毫沒有擔憂之色。

所以今日,他讓我小心,便是因為一切由他而起,如今到了這一步,他卻于心不忍了麽?

我靠在牆上,忽然覺得甚是疲憊,這些紛繁糾結的算計,雖全是繞着我而展開,可我卻不願再想了。

許是一夜未眠所以累極,不過一會兒,我便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夢裏一片混沌,時而閃過一些影子,卻完全看不清是人還是物。待夢再深沉些,隐約看出了一些輪廓,周圍極度混亂,像是有人在哭,可更多的聲音卻是在叫。我想要看得更清楚些,面前的場景卻愈漸模糊,耳邊忽而傳來個聲音:“想清楚了麽?”

像是左赤峰。

身上一冷,我睜開眼來,左赤峰果然站在我面前,仍是那樣面色冷冷地看着我。

我別過頭。

他走到邊上,不知在哪摸了一下,橫梁上忽然落下兩根鐵鏈來。他又将那滿牆刑具看了看,挑了根細長細長的藤條,方才回到我身邊:“怎麽?需要我幫你想想麽?”

“我……”我往後縮了一縮,“我真不知那東西在哪!”

“不要緊!”他忽然伸出手,一把拽住我手腕。之前他扭傷的痛感還在,此時這一碰,頓時疼得我恨不能落下淚來,“我們換個方式!”

他拉着我往那鐵鏈走去,我用另一只手抓住牆壁,可他勁道極大,牆上又沒有可以着力的地方,任憑我如何掙紮,也還是被他拖着往前。

他将我兩只手分別綁在兩根鐵鏈上,又問我:“記起來了麽?”

我驚恐地看着他,卻也只能搖頭。

他又在旁邊碰了一下,鐵鏈刷的一下縮回,又分別向兩旁滑開。我被懸空吊起,兩臂也被扯到很開,肩膀處傳來撕裂般的痛楚。

他又問:“這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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