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花式花癡

因是逆了祁鼎的指令,他自然不能再帶我回祁延門。可這江湖之大,我們又實在沒有地方可去,于是在連夜逃出城數裏以後,他問我之後想要去哪。

我想了想,如今我是顏卓琳的身份,雖不知楚錦說的尤華村和尤嬸是怎麽回事,可我若回去,不但幫不上忙,還會讓他們卷入江湖紛争之中。而京城顏家也是斷不能回的,顏石清既能那般待我,我便不能自投羅網。且因龍紋令的關系,我更不能在各大門派面前露面,那未婚夫景恒之處,便也不能再去。

思來想去,似乎只剩去尋顏卓琳這一條路。一來可以探讨探讨如何将我們的身份換回來,二來可以問清她身邊都是些什麽人,免得之後再栽跟頭。

最重要的是,罪魁禍首龍紋令還在她身上,就算身份換不回來,能把那它拿過來,我們便也算不虛此行了!

遂問:“你這幾日,在那西沙城中,可看見過一個身着粉衣,手持佩劍的女子?”

蒼柘似極了然:“你說的,可是那日與你在酒樓中說了許久話的姑娘?”

我忙點頭。蒼柘一早便藏匿在那城中,又是他讓小二把我從酒樓中喚出來,以他那樣缜密的心思,自然注意到了顏卓琳和楚錦兩人!

果然,他坦然道:“她在城郊一處農戶家中借宿,那鵝黃色衣服的姑娘也與她在一起!”

我兩掌一拍:“走!去找她們!”

我轉身欲朝他說的方向去,可他拉住我道:“你身上傷不輕,還是先找個地方養着吧!”

他不提我還不覺得,他這一說起,身上瞬間又傳來陣陣鑽心之痛。

我扭曲着臉“嘶”了一聲,卻仍固執道:“我沒事,還是找她們要緊!”

“還是先養傷吧!”他語音清淡,卻絲毫不容置疑。

于是瞬間,我又慫了!

這裏在西沙城之北,據那城大約七裏,坐落于一片山坳之中,僅稀稀落落的七八戶人家,風沙重,地勢險,據大路也比較遠,一般人不會走到這裏來,還算适合躲藏與逃亡。

他帶着我往山腰那幾處人家去。青玄在前開道,一邊走一邊碎碎念:“顏姑娘,公子這次可算是偷跑出來的,你就別再往心裏去了吧?”

我未立即回答,于是回答他的,只有清晨掠過的山風。

天剛蒙蒙亮,當青玄敲開一處屋舍時,開門的大娘還在打着哈欠,許是見我面色過于蒼白,她瞬間清醒過來,戒備地問道:“你們是什麽人?”

青玄答:“大娘,我們是過路人,想要借個地方修養修養!”

她懷疑地看一眼青玄,又将我從上到下掃了一遍:“這附近又沒有大路,哪有過路人會走到這裏來!”

“大娘……”青玄有些無奈,“我們真是過路人,因為趕時間所以走了小路……”

然他話還未說完,那人就“啪”地一聲關上了門,于是青玄的一副好面色就僵在了臉上。

他轉過身來,對蒼柘道:“公子,此地荒疾,我們還是去城裏吧?”

蒼柘沒說話,只是扶着我道:“走吧!”

“可是公子!”青玄在後面喊,可停了停,卻又轉向了我,“顏姑娘,你身上的傷也無大礙,你勸勸公子,這種鬼地方,實在不是人待的地方!”

“青玄!”蒼柘音色沉沉,卻只喚了這一聲,就再沒了下文。

青玄聲音低下去,卻仍在嘟嘟囔囔,間或瞥我一眼:“顏姑娘……”

我腳步一滞。

青玄面上頓時一喜。

蒼柘許是以為我介意,解釋道:“你不必管他,他也就随便說說罷了!”

我搖搖頭。

他又道:“他這個人你也知道,說什麽都是随性子來的……”

“不是!”我身子狠狠一晃,“我是想說,我頭好……暈……”

然話未說完,我已覺一陣天旋地轉,他忙伸手攬住我腰可我仍是經受不住,身子一軟,就倒在了他懷裏。

失去意識的前一刻,我感覺到他将我打橫抱了起來,而我,則下意識勾住了他脖頸。

這一覺我睡得極沉,幾番輾轉掙紮地想要醒來,卻只迷迷糊糊地聽到旁邊有人說着什麽。恍惚中感覺身子很燙,渾身燥熱得異常難受,有人伸手摸我的額頭,清清涼涼地格外舒服。我抱住那只手,将它覆在臉上,一陣涼意湧進心裏,我這才滿足地再度睡去。

徹底清醒時是黃昏,外面下着雨,噼裏啪啦地像是砸在心頭。我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一間小屋的床上,而蒼柘則坐在旁邊,正微蹙着眉頭看着我。

見我醒來,他湊過來問道:“好些了麽?”

我動了動身子,感覺一點力氣都沒有,且像被什麽綁着,動作極不靈活。

遂搖了搖頭。

他替我掖了掖被角,解釋道:“你身上傷太多,夜裏又受了涼,暈過去後就開始發燒,此刻剛退燒不久,身上無力也是正常的!”

我撐着身子想要坐起,他卻将我摁住,繼續道:“你還是躺着吧,不然包紮好的傷可又得裂開了!”

我聞言一驚,忙掀開被子往裏看,果然看到自己的身上裹着層層白布,連一寸裸露的皮膚都沒有,而我的衣服,則只剩一身亵衣松松垮垮地搭在身上。

……

這……我才十五歲啊!雖然這不是我自己的身子,可被莫名其妙看光了還是很羞恥啊!我是觊觎蒼柘的美色沒錯,可誰知道替我包紮的是他還是青玄啊!

再者,就算是他,這種事情不應該在兩廂情願的情況下發生嗎?這個樣子算怎麽回事?

許是見我表情過于豐富,蒼柘淡然一笑:“替你包紮的是這屋裏的大娘,我和青玄都有回避的!”

我頓覺松了一口氣,可立馬反應過來,他這意思……不就是猜到了我心中那些龌龊的想法麽?

這也太丢臉了點吧!

我臉上一紅,拉起被子将自己頭蓋了起來。

他試着拉了拉,見我不松手,嘆道:“你這個樣子,可不利于養傷!”

我仍是不放!

他索性放棄。

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接着聽到青玄的聲音:“她醒了麽?”

蒼柘沒說話。

片刻後,青玄的聲音便飄了過來:“顏姑娘,既然醒了,就先起來把藥喝了吧?”

他态度相當溫和,可我卻聽得心裏發毛,于是之前的狗腿習性瞬間回來了,遂忙将頭上被子撤下。

青玄站在我面前,遞過來一碗黑漆漆的藥道:“公子專程為你熬的,喝了吧!”

我伸手去接,蒼柘卻先一步将它端在了手裏。

“公子……”青玄有些詫異。

蒼柘卻道:“你去休息吧,她這裏我守着就好!”

青玄輕飄飄看我一眼,我突然意識到,之前我對他的百般讨好還是有些作用的,起碼現在,我們之間的關系那是質的飛躍啊。

然蒼柘卻完全未管我這般豐富的想象,他舀起一匙藥,細心吹了吹,遞到我唇邊道:“喝吧!”

我往後縮了縮,卻看到青玄面色無改地站着,似乎完全沒注意到他家公子的異樣。

可這樣的親昵卻讓我很不舒服,于是道:“我自己來,自己來!”眼角餘光瞥了一眼青玄,他仍是那樣站着,什麽表情都沒有。

蒼柘卻完全不放手,更加添油加醋道:“你傷還未好,我喂你便是!”

……

我覺得吧,我雖然觊觎他的美色,但這樣的溫柔攻勢還真不是一般人能受的。

于是一碗藥喝得我提心吊膽戰戰兢兢,連舌頭都咬到了好幾次。

吃過藥後身上出了一層汗,蒼柘将那大娘喊來,替我換了一回藥,又遞我一顆烏漆嘛黑的藥丸,我未經思索便吞了。他道:“你不怕我再給你下毒麽?”

青玄在旁一笑:“顏姑娘,公子的藥你也敢吃,勇氣可嘉!”

我本有些驚住,可轉念一想,他若想要我死,我肯定活不到現在,再者,以他的手段,若真有什麽別的心思,我無論如何都躲不掉。

遂無所謂道:“大不了一死嘛!我不介意!”頓了頓,又補充道,“不過如果你真要給我下毒,最好下點無色無味無知無感的東西……”

“為何?”青玄問。

我擰着眉頭仔細回味了藤條落在身上的感覺,認真道:“我怕疼!”

“……”青玄一臉無奈。

蒼柘卻是笑了。這一笑仍舊清淺,仍舊淡漠,混着窗外雨霧的濕氣,更顯清涼一些,可他的人卻不似之前那般不容人靠近,相反,其身上還透着絲絲暖意,便連這個笑也染成了溫暖的日光。

就像初見那日,夕陽西下,鮮衣怒馬,少年逆光而來,眼眸如星辰閃爍,面容比晚霞更耀目。

于是我,又一次,毫無節操地看得癡了。

我雖傷得重,可也只是些皮外傷,不過躺了兩日,身上就好了個七七八八。陰雨綿綿的日子其實不适合養傷,于是青玄固執地覺得,我能好這麽快,全因蒼柘配的藥太神。對此我深表贊同,可蒼柘卻嚴詞否決,說這都是我體質太好的功勞,跟他并沒有什麽關系。

這次遇到後,青玄對我态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但他還是他家公子的貼心小棉襖,但凡涉及我們倆人,他依舊毫無保留地站在蒼柘那邊,且時不時地來與我吹噓幾句。我向來心大,只把他的話當做了催眠曲,于是自言自語的他深覺憋屈,到第二日夜裏已經開始神神叨叨地感時傷懷。

然蒼柘卻連這點自由也不給,當他仰天長嘆時,蒼柘總會适時地插入一句:“別擾了她休息!”

眼看青玄現出一臉哀怨,我忙道:“不打擾不打擾,我覺得他說得很有意思!”

他複轉過頭去抑揚頓挫地感慨,可蒼柘又道:“我說的是,別擾了隔壁大娘休息!”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

我向他投去一個關切的眼神,但很明顯,他曲解了我的意思,不然他也不會對我擠眉弄眼。

第三日雨終于停了,正好我的傷也沒什麽大礙了,于是在我生龍活虎地表演一番後,蒼柘終于點頭,青玄頓時無比感概,覺得我們能離開這種地方實在太不容易。

與留宿大娘辭別時,我突發奇想地從頭上拔下一根簪子遞給她。

她一再推辭表示這麽貴重的禮物不能要,我正琢磨着扯個什麽比較合适的理由,蒼柘已經把話接過去:“這幾日我們多有叨擾,給些報酬是應該的!”

大娘仍覺為難:“哪有什麽叨擾不叨擾的,不過是添了幾副碗筷而已!”

“可是大娘……”我回道,“這荒山野嶺的,若不是您收留我們,我們可要露宿荒野了!”

青玄也應道:“是啊,大娘,您就收下吧!”

大娘終于不再推辭,卻仍轉身回到屋裏,拿出幾個馍馍,遞給我們道:“這些,你們帶着路上吃吧!”

青玄應聲接下。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