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的主角、死者的長孫女南條明美所說的那樣—— (2)

禱——

“我希望敦賀蓮能來演我的小說所改編的影視作品。”

十五年以來,她每一年都這樣祈禱着。

這十五年裏,她看着這個男人迎娶相戀六年的新娘——最上京子,看着這個男人喜得貴子,看着這個男人每隔幾年就擁有了一個孩子。為了自己孩子的戀情而被狗仔隊追逐的詢問身為父親的感想……

可十五年來,中二病的願望一直沒有被實現。每一次都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錯過了。喜得貴子、全家出游、檔期沖突……

最後的最後,她的願望,以另外一種的形式成真了。

時光倒轉,片桐疾風她回到了二十年前。

回到了這麽久以前,她也沒有産生任何的不适感。

這個心理時間停滞下來的中二病,比二十年前唯一多了一點的技能就是學會了正常人的言行舉止罷了。

片桐疾風她一直就是個無可救藥的中二病——這一點從來沒有變過。

然後,既然回到了過去,得到了這樣一個機會……

她幹脆的從那所三流大學休了學,被不理解她這行為的家人斷絕了生活資助時,也毫不後悔。

最終,她成功了。

《夏蟬》這部小說大獲成功。

而男主角,正是片桐疾風心心念念十五年的敦賀蓮。

她的願望達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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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最大的問題在于,完成了心願的片桐疾風——這個病入膏肓的中二病所無法忍受的是,自己愛上的那個已經懂得了愛情是什麽的敦賀蓮,在如今這個時間點上,居然完全不理解“愛情”是什麽。

就連她這個中二病都了解愛情是什麽了!

簡直就是世界的惡意。

深深感受到了世界惡意的中二病,有生以來第一次體會到了絕望的滋味。

她打從心底裏沒法接受不懂愛情的敦賀蓮。

片桐疾風(捶地板):這貨才不是我愛了十五年的敦賀蓮!

自打片桐疾風在第一天到片場開始,上至導演下至打雜的場記,都深深感受到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個屁,他們全都深深感受到了世界的惡意。

“這種中二病究竟是怎麽活到現在的啊!”

“把那個會彈琴畫畫的文藝美少女還來!”

“本來就沒有美少女這種設定的吧你個死宅!”

“能夠和這家夥相處下來的水原先生真是神啊!不,說不定他也不是什麽正常人。”

躺着也中槍的水原誠一覺得他無辜透了。他只是一個普通的社會人。

可是作為一名重要的投資人,水原誠一完全不放心讓片桐疾風這破壞力巨大的中二病沒有任何阻礙的出現在片場上。

《夏蟬》的演員們,不單單要被中二病到堪稱之為神經病的片桐疾風時不時刺激一下正常水平的神經,也要被新開誠士這位挑剔到死的導演每時每刻的刺激着自己本來就處于正常人水平線上的神經。

一天就拍一個鏡頭,不滿意就不斷的重來。這種事情發生了不止一次。

《夏蟬》的女主角本鄉未來在戛納電影節頒獎典禮結束後,對于日本媒體的采訪這樣半開玩笑的說:“《夏蟬》拿到‘最佳劇本獎’我可一點也不意外。”

其實就算是新開誠士這位導演本人,他雖然覺得一定能夠拿到獎,但能得到什麽獎項其實心裏卻沒什麽底。他和片桐疾風都覺得,《夏蟬》就算把整個戛納電影節的所有獎項都掄圓打包回去也沒什麽問題。

但是在片桐疾風的眼裏,“最佳劇本獎”這獎項其實就和奧斯卡的最佳化妝獎啊最佳配樂獎之類的獎項一樣,全部都是坑人的安慰獎。

從小到大,除了“發現此時的敦賀蓮完全不是自己愛上的那個敦賀蓮”而感到了世界的惡意——受到了一點挫折外,片桐疾風就是順風順水的傳說中的天之驕子。

就算她真有什麽不擅長的東西,中二病的思考邏輯也能讓她繼續将自己的地位擺在最高的地方冷豔高貴的俯瞰衆生。

得了個戛納電影節的“最佳劇本獎”的《夏蟬》,被片桐疾風當成了不堪回首的黑歷史。

廢話,得到最佳劇本獎是正常的事情好麽!沒得到金棕榈大獎才是不科學的事情!這是黑歷史!我要掃進垃圾桶裏的黑歷史!

——死中二病是這樣的思考邏輯。

可讓死中二病非常痛心疾首的是,《夏蟬》這黑歷史居然一二再而三的被媒體提起來。

金球獎的最佳外語片大獎,只是讓片桐疾風摔桌大罵:“這尼瑪的和最佳音效獎最佳服裝道具獎之類的安慰獎有什麽SHI一樣的區別嗎?!要歡呼雀躍就拿最佳影片獎回來!”

抱歉的是,《夏蟬》聯科奧斯卡的最佳影片的提名都沒挨到。

但是敦賀蓮卻靠着這部電影得到了包括戛納電影節和金球獎在內的第二個最佳男主角的提名。

——也不過是最佳男主角的提名罷了。

“那也拿個獎回來啊!提名有個【嘩——】用!”

片桐疾風覺得現在這個敦賀蓮與自己愛了十五年的那個敦賀蓮相差甚遠,倘若不是上杉彩花這位和她互相看不順眼十幾年的前輩依舊活躍在文壇上的話,中二病幾乎覺得自己回到了平行時空的某個自己的年輕時代去了。

芥末到死的片桐疾風拉着投資翻了數倍的經紀人水原誠一,再加上正好在場的新開誠士與敦賀蓮的經紀人社幸一,四人組了一桌麻将。

“不賭錢,但是點數最少的人等下請客去吃飯。”

“換個交換怎麽樣?”

社先生提出了另外的一個意見。

“假使片桐老師輸掉的話,就去和蓮好好談一下吧。”

“那家夥難道被原作者鄙視演技就會一蹶不振的家夥?我怎麽在之前的片場沒有看到他被導演先生逼到神經崩潰的場景啊?”

“運氣不好吧。”

水原誠一一邊回複着手機上女友發來的簡訊,一邊回答道:“誰能料到居然同《亞特蘭蒂斯》這部作品撞上了呢。”

《亞特蘭蒂斯》美國佬的燒了三點五個億拍出來的史詩科幻巨作。

全球票房收入截止目前為止,是将近十個億。橫掃了奧斯卡金像獎的十一個提名,六項大獎。和這片子生于同年,簡直就是個悲劇。

結果片桐疾風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回答道:“運氣明明也是實力的一種吧。”

結果社幸一的提議當然沒有被理睬。

抱着“坑一把這死中二病慰藉心靈”也好的想法,三個男青年加一名女作家,四人一起跑到水原誠一的居所……私下聚賭。

作為一個日本人,尤其是一個在社會上混了幾年的社會人,不會打麻将的簡直是少數。

就算在新年時節也會在家人家族聚會上打上幾圈意思意思的新開誠士,完全沒有将提議“打麻将玩兒吧”的片桐疾風是個麻将天才的想法考慮在內。

社幸一含蓄的笑:“我其實挺擅長這個的。”

新開誠士謙虛道:“我這個玩得還算不錯。”

水原誠一淡定說:“我大學四年的學費是給我們那邊的黑道當了一次代打(專門負責打麻将)後得到的分紅。”

片桐疾風眨了下眼睛,很平靜的說:“我運氣比較好。”

‘原來如此。’X3。

東一局,水原誠一做莊。

在洗牌、碼牌、開牌,将牌碼擺好、所有的事情全部做完後後,還沒有繼續進行正常的流程,片桐疾風就胡了。

四暗刻,大三元,單釣西風。

單釣指的是手中已有四組面子,剩一張單牌,待其出現即成和。

四暗刻,和牌時有四個暗刻或暗杠,役滿。

這是夢幻的牌組。

在現實當中,摸完牌就出現這樣的牌組,是完全不可思議的事情。

但是,現實就是,如同片桐疾風自己所說的那樣,運氣全都在她這邊。

這個不可思議的強運所卷起的飓風,将三位同桌的男性全部吹翻在地。

作者有話要說:我完全不會任何的博彩游戲OTL有關麻将的內容全部都是度娘來的。希望有經驗的姑娘能糾正語法稱呼上的可笑錯誤。【不許嘲笑我至于牌局,則是從《鬥牌傳說》裏抄來的。【這是一部超級神的作品,我已經repo四遍了!本章信息量略大,姑娘們慢慢看。

☆、之一

新開誠士看了一下手中的牌,再看了一下自己剛才摸到的牌。

‘沒關系,現在出‘發’不會有問題。這是生牌。’

他将牌打了出去,他的對家片桐疾風就輕聲說了一字:“杠。”

然後她将這個“發”取走後,放到了自己那側的三個“發”的邊上。

“我可不想在和牌後起争執,現在先确認一下。我現在如果嶺上開花,出生牌給杠的你要單獨支付的。”

水原誠一點了點頭,從口袋裏摸出手機,上網搜索了一下這方面的麻将規則後,雅虎知識袋(類似我們天朝的度娘知道)上有關于這方面的答案。

“的确是有規則說大明杠需要承擔責任支付。”

此條規則所指的是如果A出牌被B杠“大明杠”,然後B嶺上開花的話,那麽A就比附支付罰符。

“但是這種情況非常的罕見吧。”

社幸一在一旁安慰着分數已經見底的新開誠士。

“嗯,确實是很罕見。”

片桐疾風一邊這樣符合着這句話,又突然說了一句讓人非常提心吊膽的轉折句,“但是總有百分之幾的可能性。”

語畢,伸手,道:“自摸。”

她從容不迫的輕輕一笑,将手上的牌一推。

“發財,嶺上開花。”

新開誠士抱着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想法去翻了張新的寶牌。

看到翻出來的那張牌,新開誠士的腦子裏只剩下“完蛋了。”這一句話。

之前定下的請客吃飯的規則是,誰的點數先全部輸掉就算決出請客的一方,而決定去哪裏吃的人,則是在這時擁有最多點數的人。

片桐疾風看也不看就在自己手邊的旅游手冊一眼,果斷做出了決定。“那麽那麽,我們走吧。”

“去哪裏吃呢?”

就算新開誠士已經做好了信用卡透支結賬的準備了,但是真得按照坐在副駕駛座上的片桐疾風對着水原誠一嘀嘀咕咕的說着目的地的方向時,他還是超級緊張的。

廢話!

就連社幸一都覺得自己是上了賊船了。

水原誠一按照片桐疾風的指示,一路從繁華的東京市的市區街道開上了國道。

‘卧槽到底要去什麽地方!!’

都在心裏用上兩個感嘆號的新開導演心中不詳的預感越發濃烈。

事實上沒多久,車上至今被蒙在鼓裏的人也都明白了。

卧槽居然是料理亭!

而且還是超級高檔的那種啊。

但是片桐疾風非常順門順路的跑過去,對着裏面一見到她就很開心的說:“學姐!”的女孩子言談兩句,然後四人就進去了。

“這地方居然不要預約嗎?”

“不需要,這個料理亭的繼承人是我在大學裏非常要好的學妹。”

片桐疾風的回答頗讓幾位熟知其病入膏肓的中二病本質的男人有些震驚。

“果然學姐身邊就是不缺人露出這樣愚蠢的震驚表情啊。”

穿着漂亮和服的美少女輕聲細語的說着這樣惡劣的話。

語畢之時,她也停下了腳步,跪在地上,拉開了和門。

“諸位,請進。”

“不需要預約就是這樣的待遇啦。”

片桐疾風拍拍新開導演的肩膀,然後自己率先走了進去。

入座後,沒有多久,飯菜就上來了。

放在碟中的豆腐工工整整、完全沒有用刀修過邊,僅僅是人在邊上認真的盯上好幾個小時蒸出來的。

新開誠士是非常有眼光的導演。這是毋庸置疑的事情。他當然第一眼就辨認出了這豆腐的與衆不同之處。

這人工費……

他不去思考這咽下喉嚨去的豆腐到底要多少錢,僅僅強迫自己去享受溫柔的包裹着舌尖的美妙滋味。

作為首道菜的豆腐之後,陸續上來了幾個小菜。

片桐疾風不開口,三個男人也礙于女士在場,只能說些大而空泛的事情。

不知道怎麽話題就再次提到了芥川龍之介獎。

“那個獎項超級沒意思的。”

二十五歲就拿到過芥川龍之介獎的片桐疾風,對于這個獎項擁有權威的發言權。

但是她忘記了如今她不過是個只靠一本書就成名的暴發戶。

“只要摸對這個獎的擇選标準,想不拿獎也很難。”

經紀人水原誠一聽不下去了,連忙打斷片桐疾風的話:“老師,中二病還是不要在這個時候犯比較好喲。”

“那就寫給你看。”

片桐疾風捧起自己的學妹遞上的茶杯,感受完抹茶在舌尖綻放的苦澀味道後,非常簡單的再次重申了一遍。

“今次的芥川龍之介獎,一定是我的。”

“你什麽時候去投稿的?”

“在你們動身去法國之前。”

關于芥川獎的話題就此告一段落。

這次晚宴的開銷,刷爆了新開導演的兩張信用卡。

到了八月中旬時,水原誠一翻着手機看着新聞。

然後,看到了一條非常醒目的新聞。

芥川龍之介獎揭幕。

九位評審中,赫然依舊有那位毀譽參半的女作家——上杉彩花——的名字。

對于這一次的獲獎作品《搜集者之庭》,一貫以犀利冷酷的文筆與毫不留情面的做法冷酷的性格作為世人了解中的上杉彩花,對于今次的獲獎作品給予了極高的評價。

“筆鋒冷隽,文字幹練,一旦翻開閱讀就無法放棄。看完全文還能保持神志清明,真是一種值得感謝的奇跡。”

這樣的評價簡直就稱得上是一種奇跡了。

要知道,之前曾經在《夏蟬》之前造成過一次大範圍流行話題的戀愛小說《紅之線》,被上杉彩花從文章到作者完全評價的一無是處,簡直就是該掃進垃圾桶裏的垃圾。

可人家的評價是字字如骨、句句見血,完全沒有絲毫的反駁餘地。

結果這本感動了日本無數青春期少女的愛情小說,在上杉彩花老師面前就和垃圾一樣。

她那金貴的腳連踩都不願意踩下去。

就是這樣一個幾乎堪稱世界惡意凝聚體的作家,居然會對今次的芥川獎的獲獎作品給予了這樣高的評價,其他的八位評審的評價究竟如何,就無需多加考慮了。

一片贊譽之聲。

雖然最近這些年的芥川獎都頗有頹廢之勢了,但是今次的獲獎作品居然得到了這樣高的贊譽,實在是讓人對于這位作者抱有了極大的興趣。

作者是誰?

水原誠一一看到獲獎作品的作者名,就頓時覺得自己被世界惡意的黑泥給潑了一身。

居然真是片桐疾風那死中二病!

片桐疾風的那篇《搜集者之庭》,水原誠一不死心的去找來看了一遍。

再也不敢看第二遍。

明明不是什麽恐怖小說,也不是什麽玩弄心理戰啊之類的細碎線索和各種微妙暧昧的劇情所堆積出來的敘述性小說,僅僅是兩個人在一問一答的交流對話。

偏偏看完這一篇故事,只會感覺背後冷汗直流。

正如上杉彩花老師所說的那樣:“看完全文還能保持神志清明,真是一種值得感謝的奇跡。”

就算是這樣子贊譽極高的純文學作品,片桐疾風這死中二病也能信手拈來。

“那個家夥,是怪物嗎?”

被認為是“怪物”的片桐疾風,正拿着得到芥川獎後所發的懷表,站在LME事務所的大門口,徘徊躊躇。

“真是的,真是的,真是的……”

她的嘴裏不斷喃喃的重複着這樣的句子。

頭上戴着的漁夫帽壓得極低,帽檐幾乎遮住了她大半張臉。

“為什麽我非要在這種天氣裏出門啊,還是在這種地方。”

“真是的,真是的,真是的……氣死我了。”

片桐疾風從來沒想過自己居然會在麻将上輸掉了。

社幸一帶來的外援真是太可怕了。

結果,她只好根據社幸一之前麻将時請求的更換的賭約條件,來到了這個敦賀蓮所在的事務所——找他好好談談。

片桐疾風所不知道的是,在對局結束後,社幸一與那位外援之間有過一番這樣的對話。

“真是可怕,那個女孩子。”

“?”

“那個運氣,如果我沒有作弊的話,一定會被擊潰的吧。”

“什麽……!”

“下次這種事情別再找我了。現在我的手還在發抖呢。”

片桐疾風遇到了非常大的危機。

她沒有敦賀蓮或者社幸一的手機號。前臺小姐壓根就不讓她進去。反而有一種“如果及再糾纏下去我就叫保安”的架勢出現。

最後她打電話找了水原,得到了經紀人提供的電話號碼後,一個電話打給社幸一,電話一通就開罵。

不帶一個詞彙重複的用外國語罵爽了後,直至目标。

“那麽,約定作廢,我回去了。”

結果身後立刻就傳來了社幸一的聲音:“我來了。”

“慢死了混蛋!我的時間可是和你的時間完全沒有可比性的金貴!”

怒指。頗有再次當場用外國語開罵的架勢。

水原誠一不在場,單單社幸一完全擋不住片桐疾風的無差別炮轟。

雖然在場的人裏,估計沒人聽得懂片桐疾風到底用哪國語再罵人。

“希伯萊語。”

片桐疾風和社幸一一起進了電梯後,忽然莫名其妙的說了這樣一句話。

社幸一在瞬間的愣神後,立刻了然的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剛才是用希伯來語在罵人。

卧槽全日本會用那麽流利的希伯來語罵人的人究竟能有幾個啊!

作者有話要說:這年月裝逼就要這樣子裝。用希伯來語裝13是妥妥的。其實蓮君的心裏素質真的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麽好。中二病其實無意中幹了許多刺激人的事情。對了,其實料理亭的位置不是像片桐疾風說的那樣有後門可走。她在之前其實有過預約了。不過是因為她絕對認為自己一定不會輸掉,唯一的問題不過是坑誰的問題……所以才……PS:《搜集者之庭》這個名字其實出自京極夏彥老師的《魍魉之匣》。【對不起我借用了這個名字OTL

☆、之二

好幾年後再想起來,敦賀蓮才不得不承認,片桐疾風在這些年裏幫了自己很多,但是自己能夠回應她的恩情的機會,卻一次也沒有遇上。

無論如何,片桐疾風依舊是個中二病。這一點從來沒有變過。

戴着漁夫帽,身穿T恤加牛仔長褲的中二病,一手壓在漁夫帽的帽檐上,一手插在牛仔褲的口袋裏,微微馱着背,用吊兒郎當的輕浮态度走在社幸一的身後。兩人之間相差三步左右的距離。

但是在電梯門前的四步之遙的地方,片桐疾風停下了腳步。

“我走樓梯就好了。”

她這樣說。

依照以前的經驗來看,這絕對又是片桐疾風的中二病又犯了的一種表現方式。

“我也一起吧。”社幸一先生立刻從善如流的轉換了說話方式,“正好鍛煉一□體。”

“走樓梯能夠鍛煉身體的可能性基本是低于百分之二十五。而且根據日本每年的人口死亡年齡調查,在走樓梯時出現死亡意外的概率可是比跳電車自殺的概率要高出一倍以上。當然,在搭乘電梯時遭遇死亡的概率是走樓梯出現死亡意外概率的五倍。”

沒人想在走樓梯的時候聽到這樣的話題。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

“片桐老師是從哪裏得到這樣的訊息的?”

片桐疾風不假思索的回答:“啊,我胡扯的。”

社先生震驚地連向前行走的步伐也停了一下。

“啊,別突然停下來啊。撞上了怎麽辦啊。”

片桐疾風的抱怨聲從社幸一的背後傳來。

“我知道我知道。”

在将片桐疾風這不知算好還是算壞的猛藥放進門中後,社幸一稍微回想了一下在樓梯間裏片桐疾風所說的話。

仔細想一下的話,就會發現一瞬間相信她所說的話的自己,才是真的愚蠢。

那段話裏,說起“百分之二十五”的時候,使用了“基本”這個詞語,而所謂的“走樓梯時出現死亡意外的概率比跳電車自殺的概率可是要高出一倍以上”,重點在“跳電車自殺”與“一倍以上”兩點,和概率相關的詞彙前面,全部用上了暧昧模糊的詞語。

這些句子,無論出現了“有”還是“沒有”,都留了回轉的餘地。

而最後的那句所謂的“搭乘電梯時遭遇死亡的概率是走樓梯出現死亡意外概率的五倍。”這段話的真實性,在前面那些模糊了概率的話語的鋪墊下,這句話的真實性也确實是被聽衆的邏輯所接受了。

而最後那句話的真實性,無論社幸一是否提出那個問題,片桐疾風一定也會說“這是騙你的。”這一句話。

因為仔細多想幾秒的話,就能做出上面的推斷了。所以在被人察覺前先把“騙你的。”這句話給說出來。搶占先機。

片桐疾風這家夥,只是喜歡看別人被騙後的愚蠢表情。當然,還有在輸錢後被迫執行賭約時的表情。

再惡劣不過了。

進屋後,正好與屋內的敦賀蓮的視線對上了。

‘切。’

片桐疾風伸手再壓了壓頭上的漁夫帽。

‘這帽子買的完全沒有用嘛。’

她就是為了不發生視線對上的場面才買的這頂帽子。

“喂喂喂,你可不适合這樣的路線。”

結果敦賀蓮連一句話都沒留給片桐疾風。

只是将頭轉到了另外一邊。移開了視線。

幸好片桐疾風有帶絕招過來。

她身為家裏的長女,足足有十年的時間是肩負起給比贊成小四歲的雙胞胎的弟弟和妹妹講述睡前故事的任務。

她所編撰的故事,每一個都獲得了挑剔無比的弟妹兩人的好評。

每次在睡前故事前,她都用五分鐘想一下自己想講的故事,然後将故事的大綱寫在紙片上後,在講故事時根據紙片上的大綱提示,随意擴充一下內容,在限定內自由的發揮一下。

‘就當是哄小孩子好了。’

片桐疾風從口袋裏摸出來了紙片,用2CH上的OTAKU的形容,就是“棒讀”的聲音,開始講述起了一段內容。

“麗塔,我生命之光,我欲念之火。我的罪惡,我的靈魂。洛麗塔。舌尖向上,分三步,從上颚往下輕輕落在牙齒上。洛,麗,塔。”

‘時間有限,哪有那個美國時間給他編故事啊。’

片桐疾風直接從随手拿到的書上抄了一個開頭就過來了。

有了開頭,接下去的就好辦了。

她講了一個關于多重人格的殺人犯和追捕TA的警察的故事。

故事只是一個片段,但是卻非常的有趣。

有趣到敦賀蓮的眼光發亮,手指不由自主的在顫抖的地步。

等片桐疾風念完了這一段故事裏,多重人格的殺人犯的臺詞後,敦賀蓮從椅子上站起來,忍耐不住的将那段話重新說了一遍。

“我、并沒有這樣想。這樣說吧,人類自以為站在食物鏈的頂端,所以才會因為人類的同類殺害同類的事情而震驚。”

站在空地上的敦賀蓮,他黑色的頭發服帖的貼在眼前,舉手投足之間,那不知道從什麽地方而來的自信與居高臨下的态度,如同故事裏的那位殺人犯的某一個人格一樣。

“我和你們是不同的。我站在食物鏈頂端的人類這個群體的頂端。”

光從他的背後灑落進屋,就算有窗簾遮擋住窗戶。可是薄薄的窗簾并不能阻擋光灑落在屋內。

反倒是做出了一種只有在電影後期的剪輯時才會被添加的光效。

這個英俊的青年,傲慢又自信的模樣,在這個光效下完美無缺。

可偏偏片桐疾風就是覺得心裏不爽。

這個男人不知道如何演繹愛情。

片桐疾風迷戀了敦賀蓮十五年,當然也試過去看他在愛上最上京子前的影視作品。但是非常痛苦的是,凡是和愛情有關的部分,敦賀蓮全部都靠自己的演技撐過去了。

這個男人——不懂得愛情。

所以沒法演出愛上某人的角色。

‘真是的。’

每當片桐疾風一想到這裏,就覺得自己再次感受到了世界的惡意。

她所愛的那個敦賀蓮,還要等上五年左右的時間,才會出現在世上。

“那麽,我先走了。”

自覺無需繼續停留在屋裏了,片桐疾風便轉身離開了。

她的手還沒握到門把手上,門就開了。

門後站着一位……打扮成了《愛麗絲夢游仙境》裏的白兔先生造型的男人。

如果是片桐疾風的妹妹在的話,一定會高喊着“把我的白兔先生還來你個畜生!”然後一棒球棍子砸下去。

——當然,這些都是片桐疾風的腦內妄想。

想這樣幹的人,是片桐疾風本人。而不是她的妹妹。

作者有話要說:敦賀先生只是受不了好好的一個劇情被片桐疾風用棒讀的念白給毀掉了。結果被片桐疾風理解成了“他已經恢複過來了”。那個白兔先生是羅利社長。【笑

☆、其一

我看見了星星從天空落下。

——節選自《天草四郎寶藏謎題》,作者:片桐疾風。

姓氏的漢字寫作“片桐”,念做“Katagiri”,名字的假名寫作“はやて”,念做“Hayate”。

——誰家的父母居然會給女兒起這樣一個念法如此微妙的名字?

——片桐疾風的父母。

自從認識後,就從來沒有和別人談論起自己家庭的片桐疾風,就連自己的事情都很少說起。

“片桐老師,你居然還住在這這種租來的五疊半房子裏?”

“有什麽意見嗎?”

“不,我只是覺得這個房間完全不适合待一個人以上。”

“水原君,你難道認為全日本的人都和你一樣,都是人參淫家一樣在東京這個城市住得起一百多平米的房子嗎?”

水原誠一決定終止這個話題。

所以他換了一個話題,“話說回來,片桐老師只有二十歲呢。真是年輕啊。”

“出名要趁早。”

回答完了站在自己背後的水原經紀人的話題後,片桐疾風依舊保持着盤腿坐在筆記本電腦前面的姿勢。一邊刷着2CH看各種或真或假的奇葩帖子的奇葩言論,一邊在這樣那樣的各種帖子上四處回帖灌水。任務欄上的Chrome浏覽器所打開的NICONICO的網頁裏傳來某公司的某虛拟歌姬的電子音。

“啊啊啊,這首歌調.教的好棒!”

突然間,就聽見片桐疾風說了這樣一句話,然後用之前打字速度的三倍速度在死命的敲下什麽句子然後再回車。

可是對水原誠一這個正常的社會人而言,他完全聽不懂那種用電子合成後的歌曲有什麽好聽的意思在內。

“片桐老師,話說回來,你不用上大學嗎?”

當片桐疾風在水原誠一提起她這個二十歲的女青年居然不上大學、是而整天家裏蹲的宅在租來的五疊半的榻榻米房裏時,頭也不擡的繼續刷着彈幕的同時回答道:“一個三流大學……有什麽好去念的。”

正如片桐疾風所說的那樣,她無論上一次還是這一次的人生,兩次的人生都最終考進了一個非常三流的大學裏的三流的專業。

對于偏科嚴重到 “不止有些”慘不忍睹的片桐疾風而言,能夠考上大學簡直就是自己引發的一項奇跡。

而在勉勉強強的考進了大學後,她的心思完全不在念書上。

所謂的玫瑰色的大學生活完全沒有出現在片桐疾風的面前。

她對于自己的大學生活的總結就是,勉勉強強的去聽了幾節課,然後就果斷的跑到教務處休學,并且被家裏斷絕了一切的生活費用。

如果水原誠一沒有找到片桐疾風的話,她大概真的會餓死家中。

即便片桐疾風考慮過會遇上這樣的狀況,可她卻完全因為自己的做法而産生絲毫的動搖。

她早在很久以前就明确了自己的人生目标。

可在完成她的人生目标所需的條件中,完全無需達成“獲得大學畢業證書”這樣的條件。

水原誠一在和片桐疾風就各種各樣的事情東拉西扯了足足有一個多小時後,終于無功而返。

等他準備告辭了,片桐疾風才對這位因為沒有完成自己的目标而準備滾蛋回家的男人、說了今天第一句正常人的該說的客套話。

“記得随手關門。”

回應她的,是一聲關門的巨響。

水原誠一的目的很簡單,片桐疾風接下去打算修整一段時間,還是繼續寫下一本書。他需要知道這一點來調整對于片桐疾風的推銷策略。

一個作家要什麽經紀人?

怎麽不需要了?

《夏蟬》這部衆人有目共睹的成功作背後,可是有一整個幾十人的團隊進行着包裝運作。

本來就是一個十年難得一遇的精妙絕倫的故事,再加上優秀的企劃案和成功的營銷運作,

寫出了《夏蟬》這部成為一個歷史碑的片桐疾風,并非所謂的只能紅一本的存在。

她給敦賀蓮臨場發揮說的那一個故事的片段,早在胸中有了非常完整的大綱

故中二者無藥可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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