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我想你了
謝澤沒跟他繼續鬧, 戚雨遲拉着謝月野走了。
回去路上一直沒人說話,戚雨遲要去圖書館見那兩個同學,謝月野直接回宿舍。
到分路的地方, 兩人都頓住腳步, 謝月野垂眸,擡手碰了下戚雨遲後頸。
“下次不在你面前抽煙了。”
戚雨遲輕笑了聲,“為了裝逼說的, 你不覺得這麽說話顯得你特有氣場。”
“什麽啊……”謝月野在他後腦勺搓幾下, 偏頭勾着唇角看他,“你要笑死我啊。”
“哎, 你今晚沒事兒吧?”戚雨遲用手背碰了碰謝月野側腰。
謝月野搖搖頭, “遲總幫我說話啊, 怎麽會有事兒?”
戚雨遲切了聲, 擡眼看了下謝月野,說:“那我先走了,之後我們模拟法庭你會來看的吧?”
“來啊。”謝月野雙手都插在褲兜裏。
“嗯, 我走了。”戚雨遲揮了下手,轉身。
晚上學校裏這條路很黑, 路燈不是特別亮。
戚雨遲埋頭走了幾步,又停下來, 回過頭, 謝月野站在原地還沒動, 看着他。
只遲疑了兩秒, 戚雨遲小步跑回去, 笑着, 雙手穿過他手臂和身體之間的空隙把人摟進自己懷裏。
“走的時候不抱一下好像不對, ”戚雨遲在他肩頭擦了兩下頭發, “晚安大寶貝。”
他說完話要走,謝月野擡手按住他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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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謝月野拍了兩下戚雨遲的頭發,“我真的沒事。”
戚雨遲一個人去了圖書館。
晚上這個時候人不是特別多,自習的區域挺空的。
他很快就走到約好的研讨室門口,刷卡推門,裏面兩個男生齊刷刷地望過來,眼裏分別帶着怨氣。
戚雨遲:……
看來是我來晚了。
那兩個人又齊刷刷地轉回去。
戚雨遲走到他們中間的座位上,把椅子拉開來坐下去,先嘆了口氣:“……我又不是來訊問犯罪嫌疑人的。”
這時這倆男生肩膀才松垮下來。
戚雨遲把書包摘了放旁邊,先問:“你們怎麽認識的?”
兩個男生對視一眼,其中一個戴眼鏡的開口了:“不就是這次組隊嗎?”
“行,那沒仇沒怨吧?”戚雨遲分別看了他倆一眼,“要是還有別的恩怨那我可管不了了。”
兩人異口同聲:“沒有。”
戚雨遲笑了下,氣氛緩和不少。
其實這個年紀的男生吵架也就是一時情緒上頭,最主要的影響是會對另外一個人産生不好的印象,之後所有的事情不管好還是壞只要牽扯這個人就會先入為主想找事兒。
冷靜之後發現自己也有問題,想要緩和關系其實也需要時機。
戚雨遲就是來這裏給他們這個機會的。
從小到大戚雨遲經常跟着父母去參加各種各樣的宴會,打他會說話開始,在這種場合就一定會有人來找他聊。
所以到後來戚雨遲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生來性格就這樣,還是之後慢慢變成這樣的。
但靠說話解決問題,其實是戚雨遲比較擅長的方式。
花了半小時不到這場矛盾就被他解決了。
本來戚雨遲最後說要不你們握個手吧,但握手又太正式了,這兩個人站起來,手垂着,默契地拍了下。
第二天晚上戚雨遲帶整個組去吃飯,大家都去得很早,坐下來一清人發現就昨天晚上那倆沒到。
戚雨遲沒說什麽,很快他們就一前一後進來了。
剩下的兩個座位是挨着的,很快旁邊的一個男生就站起來說我要不換個位置,沒想到戴眼鏡的男生擡了下手,說:“別攔着。”
其他人面面相觑,心裏都虛,怕他們吵架,只有戚雨遲笑了。
坐下來倒了酒,女生就喝飲料,戚雨遲先擡杯子,說:“這段時間真的,大家辛苦了,之後我們肯定能行的,我覺得不用擔心了。”
所有人跟着舉杯,大家樂呵呵地喝酒,只見之前吵架的那倆也碰了下杯子。
戚雨遲手機這時響了,他拿出來一看,是謝月野發來的。
謝月野:【順利嗎?】
戚雨遲:【挺好的,哄好了。】
謝月野:【嗯,哄一次夠了。】
戚雨遲:【真的嗎?】
這時旁邊一個人輕輕碰了下戚雨遲手臂和他碰杯,戚雨遲分心去喝了口酒,再看手機,謝月野後來又說:【我除外。】
處理好小組裏成員矛盾的問題,就快到模拟法庭了。
頭天晚上躺在床上戚雨遲還以為會失眠,因為他一直有點這種毛病,要是第二天有什麽重要的事情要做,多半就不怎麽睡得着。
沒想到這次倒是睡得很快。
課在下午,戚雨遲午休就睡了十分鐘,一翻身從床上跳下來,把坐底下的秦嘉易都吓一跳。
“哥你慢點兒吧你要摔了等會兒誰去做第一公訴人啊。”
戚雨遲拍了拍自己腦袋,清醒了點。
“等我回來我們出去吃。”
正式的場合,他們所有人都穿上了檢察官的制服。
夏服清爽,淡藍色的短袖襯衣挺括,深色領帶打得标标準準,檢徽別在左胸前口袋上方。
去的路上戚雨遲給謝月野發了微信,剛到教室門口就看見他。
謝月野在和他們的老師說話,大概是認識的。
戚雨遲暫時沒有打擾,而是在教室外面跟隊友們最後交代了些事情。
等他們都聊完,課已經要開始了。
戚雨遲朝謝月野笑了一下,謝月野就招手讓他過來。
今天的戚雨遲太正式,謝月野都沒碰他,只說:“邪不勝正。”
戚雨遲點點頭,舌尖翻覆多次,總算重複出這四個字。
“邪不勝正。”
推開模拟法庭的大門,戚雨遲最後理了理領帶,昂首走進教室。
承擔書記員角色的同學拿着文件夾,端正地走上來。
“現在宣布法庭紀律,根據華國人民法院法庭規則的規定,全體人員在庭審活動中應當服從審判長的指揮,尊重司法禮儀,遵守法庭紀律,不得實施下列行為……”
莊嚴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戚雨遲翻開了面前準備好的材料。
書記員聲音洪亮地念道:“一,不得鼓掌、喧嘩。二,不得吸煙、進食,不得撥打或接聽電話……”
幾分鐘後書記員念完了文件,并合上了文件夾,洪亮道:“全體起立。”
戚雨遲收了眼,跟着站起來。
“請審判長、審判員入席。”
由七人組成的合議庭到位之後,審判長說:“請全體坐下。”
接着法槌一敲,庭審正式開始。[1]
刑事訴訟的模拟法庭,為了使短暫的課程時間能更多呈現法庭的形式,庭前會議的程序在經過老師和同學們的商讨之後省略。
核查過基本事實和有關回避的情況,庭審從公訴人宣讀起訴書起開始。
戚雨遲還算淡定,或者說他自己也沒想到他今天真的站在場上能這麽冷靜。
手裏的這份起訴書是他們字句斟酌寫出來的,他們正式的法律文書寫作課程在下一學期,大家閱讀了許多份起訴書,查看每個證據的性質,理清邏輯鏈,才最終按照要求标準完整地書寫出來。
之後是法庭調查和法庭辯論階段,法庭調查主要圍繞質證認證、查清事實進行,雙方展示證據按照先人證後物證的順序,戚雨遲這方依照之前準備好的問題對被告人進行訊問。而法庭辯論是圍繞定罪量刑開展,雙方有來有往,節奏緊密。
整個過程井然有序。
被告和對方辯護人的表現都不算很超出他們準備的範圍,所以大家沒有特別意外的時候。
每一次發言,戚雨遲都很冷靜,語速平緩,聲音清晰,尊重法庭秩序,也有得體的法庭禮儀。
這門課是三節連上,只有兩個多小時的時間,但一場庭審持續了接近三個小時,下課之後也沒有人離開。
通過庭審,作為旁聽的觀衆也能明白此案的争議點。
接收這個裝有毒品的包裹的人,也就是本案的被告人,他作為中間商将會對這一份毒品進行二次販賣,這一個行為足以加重他的刑罰。
但他的買家沒有被抓到,這就意味着是否存在二次販賣的情況,将很難被确定,而被告人将僅僅以非法持有毒品的罪名定罪。
戚雨遲所在的公訴方,通過從偵查中獲得的證據,結合司法解釋,邏輯緊密地推導被告人存在二次販賣的主觀意圖。
在辯論中,雙方唇槍舌戰,場面幾度高..潮。
具體的結果要等合議庭下去讨論之後才公布,審判長宣布:“法庭審理結束,現在休庭。”
戚雨遲喝了一口水,脊背一下松了,他偏頭,第一眼去找座位上的謝月野。
場下坐滿了來觀看的同學,但戚雨遲一眼就找到他,恰好謝月野也在看他,朝他很不明顯地揮了揮手。
所有人站起來排隊出去,走到門邊的時候戚雨遲回頭望了一眼法庭背後懸挂的那枚國徽,又低頭,看了一眼檢徽。
盾牌、天an門、五角星、長城和橄榄枝,組成了這一枚意義深重而莊嚴的徽章。
模拟法庭已經結束,他們只是完成一節課的任務,該換下這身衣服,戚雨遲卻覺得好像一下得到很多,又突然失去很多。
走出門,戚雨遲正想去拿書包,竟然就被一束花塞了滿懷,黃色白色的玫瑰配尤加利葉,遞花的人他不認識,但當他接過手就被老師攬着肩膀帶到鏡頭前。
“來我們合影。”
戚雨遲于是笑了下。
拍照的流程結束,他手裏的花還捧着,戚雨遲四處望了一圈暫時沒看見謝月野,想他應該還等着,就先和小組的同學說話。
“我覺得我們這一個月多也很努力了,我上大學以來也沒幹過多少這種很學術的事情,所以真的沒有經驗,我也崩潰過挺多次的,我相信你們也是,”戚雨遲還笑着,“很感謝大家相信我選我當組長,今天不管怎麽樣,我都覺得可以了,大家都很棒。”
他們組裏有個女生心理防線比較脆弱,之前做這個事情都哭過好多次了,這回又差點被戚雨遲兩三句話說哭,眼淚憋在眼眶裏。
“組長你別說了,我今天化妝了。”
大家都笑了。
這節課結束之後就是端午節,于是戚雨遲最後說了一句:“端午快樂。”
散了場,吃飯的吃飯,換衣服的換衣服,戚雨遲把自己書包帶出來,打開手機也沒看到謝月野發消息,就先打了個電話過去,一邊聽着一邊走出去找。
好幾聲沒接,響了一會兒,竟然因為無人接聽自動挂斷了。
他往走廊盡頭的衛生間走去換衣服,謝月野才撥回來。
“小七,”他聲音有點喘,“我媽媽出了一個小車禍現在進醫院了,我要馬上回去,今天不能陪你吃飯了,對不起。”
戚雨遲心也跟着提起來,随便拉開一個隔間,說:“沒事兒,你先去忙,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就叫我啊。”
謝月野:“不跟你客氣,那我先挂了。”
戚雨遲:“嗯。”
謝月野:“最後說一句,遲總,你今天真的很棒。”
戚雨遲笑,“我能說我知道嗎?”
挂了電話戚雨遲放了點心,他三下五除二換好衣服。
謝月野不在,這頓飯他只能和寝室裏那倆吃,看時間也晚了,估計餓得叫。
他捧着花給秦嘉易打電話,結果是唐瀾接的,大嗓門鬧得整條走廊都能聽見了。
“遲總,菜都點好了,就等您來。”
“知道了知道了啊。”戚雨遲和他閑扯兩句就挂掉了。
出了走廊,外面陽光燦爛。
戚雨遲覺得這會兒正好,就用手機給這束花照了相,也沒發朋友圈,單獨發給謝月野。
等他有空再回吧。
吃這頓飯戚雨遲心情是真輕松下來了,吃到傍晚出去的時候天還沒黑,但唐瀾已經喝多了,開始邊走邊唱情歌,歌詞一句都念不清楚。
秦嘉易懶得聽他發瘋,走到戚雨遲身邊,問:“今天師兄怎麽不在?”
“他媽媽出意外了,”戚雨遲說,“他趕回家照顧了。”
“哦,”秦嘉易想了想,“那是不是端午都不回來了?”
秦嘉易說起這個,戚雨遲倒是沒有想到。
第二天開始就放端午了,整個假期連上周末也只有三天,時間太短,所以他們寝室都沒人說要回家。
戚雨遲盯着地,說:“可能吧。”
晚上收拾完躺在床上,戚雨遲無聊地玩着手機。
他們模拟法庭那個群裏,同學們還在熱火朝天地不知道聊什麽,戚雨遲看得太晚已經追不上了。
置頂的對話是和謝月野的,但他一直沒有發來消息,最後一條還是戚雨遲之前發的那束花。
看來是太忙了沒空。
盯着謝月野頭像看了半天,戚雨遲還是點進去。
哎,有空沒空的,他看到了他知道回,發不發就是另一回事兒了。
戚雨遲正要打字,就看見最上面留給謝月野的備注變成了對方正在輸入中。
行,挺默契的他倆。
謝月野:【剛剛才坐下來。】
戚雨遲:【沒事兒,上面那張圖是不知道誰給的花。】
謝月野:【?】
戚雨遲:【就是課上完結束的時候有個人塞給我的,我人都沒看清。】
謝月野:【我送的。】
戚雨遲:【你?】
戚雨遲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一下從床上坐起來,問還沒上床的秦嘉易:“之前我帶回來的花呢?”
秦嘉易往陽臺上揚了揚下巴,“你不是說不知道誰送的嗎?我給你扔陽臺上了。”
“扔?”戚雨遲一邊說話一邊踩樓梯下去,“那是謝月野送的。”
秦嘉易看着他背影愣了下,哈哈笑了,“真會玩兒啊。”
還好回來的時候已經晚了,天黑了,花放在陽臺上也沒什麽事兒。
戚雨遲趕緊把花抱進空調屋裏,又拿了一只自己的桶接了點水提進來。
他記得很清楚,送花的人他肯定不認識,不是謝月野親自來送的。
謝月野:【本來是打算我給你的,沒辦法臨時出事了。】
戚雨遲:【那還是謝謝,但是下次一定要跟我說!】
謝月野:【所以花怎麽了?】
戚雨遲把手機放到一邊,幾下拆開了花的包紮,一整束放進桶裏。
香槟色玫瑰圍繞一個中心旋轉開來,一朵跟着一朵搭在桶邊。
戚雨遲重新拍了照片發過去,外加一個笑臉。
戚雨遲:【沒有,它們很好。】
放假第一天,整個寝室的人都在宿舍裏昏睡,早上誰也沒醒過來,全是下午起的。
戚雨遲吃完飯把之前留下來的作業給做了,交完郵箱又去和謝月野聊兩句。
他媽媽不嚴重,是他媽媽騎着自行車被摩托車撞到了,對方全責。阿姨只是腿出了問題,暫時行動不方便,需要坐輪椅。
剛聊完,商若蘭也給戚雨遲發了微信。
商若蘭:【等會兒老太太估計得給你打電話。】
她口中的老太太就是戚雨遲的外婆。
戚雨遲:【怎麽了?】
商若蘭:【你太久沒有回去看她,她不開心了。】
戚雨遲:【一直沒什麽時間。】
商若蘭:【等會兒我估計老太太要裝病,我先告訴你,免得你被吓着。】
戚雨遲發了一個雙手合十的emoji。
果然沒過幾分鐘,電話鈴聲響了。
戚雨遲看到屏幕上的名字,不由自主就笑,接起來喊:“外婆啊。”
“小七……”外婆的聲音顯得格外虛弱,戚雨遲卻不怎麽急。
“怎麽了外婆?您最近身體怎麽樣?”戚雨遲故意問。
“唉,人老了,真的沒辦法,”外婆聲音拉得很長,咳嗽好幾聲,“最近又感冒了,我在想,我的孫子什麽時候能來看看我……”
戚雨遲不逗了,說:“端午假期,我明天就來,我明天一大早的車行嗎外婆?”
外婆倒是沒想到戚雨遲能答應得這麽痛快,一下沒忍住,就問:“真的啊?你明天真的要來?哎喲那我得趕緊去把東西準備好,明天包粽子吃吧。”
“您不生病了?”戚雨遲笑。
“生病?你來我就不生病了。”外婆理直氣壯地說。
戚雨遲的外婆年輕的時候和商若蘭差不多,公司董事,格外能幹。可能是那時候工作太多太忙,退休之後外婆就帶着外公跑到鎮子裏去住。
小的時候戚雨遲還常常趁着假期去玩,後來他們覺得那邊山清水秀适合養老,就一直住下來了。
決定要過去之後戚雨遲就給商若蘭打了個電話,還是家裏的司機送他,戚雨遲就在那邊待到端午結束。
行程訂好之後他就和謝月野說:【哎,我要出去玩兒了。】
謝月野:【去哪裏。】
戚雨遲:【外婆家。】
沒想到謝月野直接給他撥了個電話過來,開口就是:“我想你了。”
作者有話說:
[1]書記員說的開庭時的話改編自開庭時本來就應該說的那些話
關于這個案子具體他們作為公訴方要怎麽做,我說不出來,本來就是一個疑難案例,要結合具體的情況分析,說實話,現實裏更大的可能是不會起訴他二次販賣。
又說一個實話,寫這本文去查這些資料,已經是我專業上的高光了哈哈哈哈哈,畢竟本科很少會去這麽細節地研究一個罪名,疑難案例探讨或者專題的課才會有。每次我都會先去跟同學讨論,我記得之前寫家..暴的時候,我正好去做志願者,就是和另一個同學一起守着一個攤做宣傳,沒人的時候很無聊,我就把那個情節講成一個案子問她什麽看法,然後我倆唠一下午送法下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