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有煙嗎?”
周偉問道。
尤屹愣了愣,随即點點頭,摸索着将桌上的香煙盒扔給對方。裏面的香煙恰好只剩下一支,周偉抽出來将煙盒扔在垃圾桶裏,低頭點燃了香煙。和想象中的不一樣,尤屹的香煙味道很淡,并不像想象中的濃烈,周偉看着尤屹的側臉深深的吸了一口香煙,煙緩緩的從鼻腔和口中吐出,隔着層煙霧看着對方,周偉突然有一種迷醉的感覺。
香煙沖進口腔,那種燥熱的感覺漸漸的沖散下來,周偉掂了掂煙灰。
嘴角叼着香煙,周偉走進尤屹的浴室,打開水龍頭沖刷着手上的血跡,然後他就看見了洗手臺上放着的那支槍。
周偉拿着槍走出去,尤屹坐在沙發上看着電視節目。
“你早就知道有人跟蹤你?”
尤屹回頭看了看周偉手上的槍,沒有否認道:“等你被多跟蹤幾次就有經驗了。”
“你總會碰見這樣的事兒?”
尤屹點點頭,無所謂的笑道:“有些會更過分,在家裏埋伏好了,回家的時候槍口就抵在我的後腦勺,陽壽未到,我總要有點防備吧。”
周偉将手裏還未抽完的香煙架在一邊的煙灰缸上。
“這麽遭人恨?”
“可不是嘛。”尤屹伸開雙腿搭在前面的椅子上,露出一個苦笑來:“我就是擋在馬叔前面的人。”
周偉笑道:“他們直接去動馬叔不是更快?”
尤屹看了看周偉。
“可是他們中的很多人都沒有見過馬叔。找起來又麻煩,又會出錯。”尤屹抓了抓自己的下巴:“找我多方便,而且他們很多人只見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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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偉愣了愣。
“和今晚一樣?”
尤屹“恩”了聲。
他穿着白色的浴袍,腰間的帶子并沒有系緊,胸前的衣服松松垮垮的。尤屹家裏的客廳有一個不大的櫃子,他将櫃門打開,從裏面拿出一瓶紅酒,順帶着兩只透明的酒杯。
倒了些給自己,尤屹做作的搖了搖酒杯。
“發小送的。”另一只酒杯也到了一些,尤屹無奈道:“聽說是個什麽酒莊的名品,我又喝不出來……”
周偉接過他手裏的酒杯湊到鼻子下聞了聞。
是瓶不錯的紅酒。
周偉抿了一口道:“你發小沒有騙你。”
尤屹突然笑了笑,他喜歡別人喜歡他的東西。
酒杯的紅酒慢慢倒進喉嚨,尤屹将酒杯放在一邊。
“那些菲律賓人得罪過馬叔,他們這次和馬叔做買賣,馬叔表面上是答應下來,背地裏他恨死這些人了。馬叔這樣說我能有什麽辦法。之前馬叔和我說來的人只有兩個人,我派人去查,發現同行的有三個人,前兩個我在酒店看見了,第三個,應該就是今晚你帶走的那個。”尤屹無奈的搖了搖頭,道:“我把人扣在酒店,等他們的東西到了才能放他們走。這單買賣,馬叔想白吃。”
尤屹抓了抓自己的顴骨嘆了口氣。
周偉突然笑了。
“我之前認為你真的只是個放高利貸的。”周偉道:“沒想到你還做這些。”
尤屹露出一種難以言表的表情,道:“跑腿而已,別的我也不會。”
“那他們的貨會送去哪兒?”周偉試探道。
尤屹擺了擺手又倒了些紅酒進去道:“馬叔有一個半私人的碼頭,等他想讓你知道的時候,你就會知道在哪兒。”
語畢,尤屹似乎發覺自己說的有點多。
站起來走到一邊,看着周偉的後腦勺,道:“我勸你,別碰這些。你也看見了,他是個多麽小心眼的人,菲律賓人的事兒記到現在,你不怕以後你真的犯了什麽事他也這麽對付你?”
“你這麽說你爸?”周偉重複道:“小心眼兒?”
尤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道:“反正他又聽不見……”
周偉拿起煙灰缸上的香煙吸了一口。
“有時候我覺得你這個人真奇怪。”周偉看着尤屹道:“你明明自己就在泥裏,還要告訴別人怎樣出淤泥而不染,會不會太虛僞了。和別人講道理的時候沒有看看自己嗎?”
“我看了。”尤屹又露出無所謂的笑來:“我和你們不一樣,我從出生開始,結局就已經是注定的,這叫子承父業,你們沒有這種爸,不會懂得。”
他回答的很自然,沒有絲毫的做作,滿臉的真誠,看的周偉刺眼。
周偉站起來走到尤屹的身後。
他發現尤屹脖子的那塊淤青已經淡了很多。
“沒有人的結局生來就是注定的。”
尤屹笑了笑,把酒杯推到一邊道:“那你是沒有早點遇見我。”
周偉愣了愣。
他的話說的不痛不癢,周偉卻突然覺得胸口有些發悶。
尤屹,你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
“今天又要謝謝你了。”尤屹道:“如果沒有你在,事情會變得很難辦。要是被馬叔知道了……”
尤屹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擺了擺手。
“我家教很嚴的。”尤屹笑着打趣。
周偉隐隐的有這種感覺。照理說,馬叔五個孩子,老小應該是最受寵的那個,再不濟也會是偏愛的那個。其他四位,成為線人之前周偉就調查過,那四個人在商圈各攬千秋,并且清清白白,沒有一絲一毫的灰色交易,偷稅漏稅都沒有,都是本本分分的生意人,并且幾個人的學歷很高,最差的也是國外修學回來的研究生,為什麽尤屹和他們都不一樣。
周偉看着尤屹的後腦勺想不通。
難得兩人之間的安靜。
周偉終于有空好好的打量起尤屹的家。
尤屹的家沒有什麽值得眼前一亮的地方,裏面家具不多,大部分都是常用的,沒有什麽上檔次的品牌,更沒有什麽品位獨特的擺件,最大的擺件就是門口的那盆廉價的塑料假花。
不過看樣子尤屹也很少理它們,花盆周圍落了厚厚一層積灰。
煙盒裏的香煙已經全部使用完畢,尤屹覺着嘴巴裏空空的,想喝杯水來壓制煩躁的心情,回頭看了眼周偉,他這才想起什麽似得,從飲水機裏接了杯熱水遞過去。
“不好意思。”尤屹歉意道:“剛想起來,怠慢了,我家裏很少有認識的人來,所以……”
周偉笑笑端起溫水抿了一口,道:“言烨把人帶回去了,有需要的話你就去我那領人,随時都可以。”
尤屹搖頭道:“還是算了,好麻煩,省的被馬叔知道,等他們的貨到碼頭我再一并過去領。”
周偉沒有拒絕,其實他也是尤屹這個意思,畢竟作為一個線人來說,或許能從那個菲律賓人的嘴裏套出點別的有價值的信息。
溫水喝了兩杯,,口中的酒味漸漸的散去,尤屹下意識的看了看牆上的鐘表。
“言烨過來接你?”
周偉順着尤屹的目光看向那塊鐘表,夜間十二點半,的确很晚了。
“留我一個晚上吧。”周偉道:“你扣了他們三個人,也許那些菲律賓人還有其他的動作,你一個人在這兒,不安全。”
他的話說的很自然,一點都不做作,就像是真誠的發自內心産生的字眼,尤屹愣了愣。
“你說什麽呢?”尤屹扯了扯自己浴袍的衣領,像是反應過什麽來,失望般的嘆了口氣,道:“周偉,你和我之間,或者還有其他人,最終馬叔會怎樣考量,怎樣打算是他的事,主動權都在他那,你不用來刻意的讨好我,我又不是……”
“那次救你是碰見你被人下藥。”周偉冷着臉打斷他道:“這次是因為我看見了那個菲律賓人進了你的單元,我害怕他會對你怎麽樣才跟着上來,尤屹,如果我真的有那份心,為什麽不直接冷眼旁觀,看他們弄死你不是更幹脆?還用得着讨好你這麽惡心的方式嗎?”
好像真的曲解他的意思了。
尤屹有些尴尬,撇開臉露出紅紅的耳朵。自己總是不善于回應別人的好意,從小到大一直如此。
他迫切的需要一支香煙來壓制住自己這種異常跳動頻率的心髒。
尤屹最怕這些,不怕挨揍,不怕被打,最怕的就是這種他人給你的,觸手可及的溫暖。
不自主的摸上自己的顴骨,尤屹想起了那兩塊曾經黏在上面的膠布。
“沒有人做過這些,也沒有人和我說過這樣的話。”尤屹微微擡起頭,表情複雜的看着周偉,道:“周偉,你和我認識的那些人不大一樣,讓我有點……”
不知所措。
語畢他撇開臉,不再看向周偉。
“沒有人教過我這些。”尤屹道:“我也沒學過。”
他的樣子有些受傷,倒是弄得周偉心裏堵塞的難受。
不容否認的是,尤屹說的,統統都說對了。
就是為了接近他,就是為了靠近他,不然自己或許不會這樣做,這樣說。
道理是這樣,可周偉卻從心裏泛出難以名狀的情感來。
明明知道不對,卻還是被這個人吸引。
周偉也不能自圓其說。
難以形容是一種什麽樣的感覺,尤屹這個人,對于周偉而言,太特別了。
他從沒有遇見尤屹這樣的人,一邊是走私商的兒子,幹着下地獄的生意,一邊還會勸你不要和他一樣,這種矛盾的集合體賦予了這個人不一樣的味道,到底哪一個才是真的。
周偉看不透。
作者有話說:
單機啊單機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