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駱辛的大腦反應了幾秒鐘,而後不可置信的透過後視鏡看了眼尤屹。

“你的意思是說,周偉是警察?”

尤屹打開車裏抽屜瞧了瞧,裏面扔着兩盒自己平時用的那個牌子的香煙。

比起第一次的感覺來說,這次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多了些不确定的因素,尤屹覺着自己鎮靜很多。

抽出一支香煙夾在指尖點燃,尤屹皺眉道:“沒有人會空穴來風的對你好,尤其我這種人,除非他想從我這得到點什麽,偏偏周偉的目的太明顯。我不是第一次懷疑周偉,只不過這次,我覺得自己八成猜對了,即便他不是警察,他也是和警察帶點關系的人。”

“您就靠這點猜想懷疑人家?”駱辛不解道。

尤屹擡起腳用力的踹了踹駱辛的椅背。

“擦。”他罵了句道:“他給你了多少好處,幫他說話?”

駱辛撇了撇嘴,立刻陪笑。

“我哪兒敢啊……”

尤屹白了他一眼,抖了抖手裏的香煙。

“我的賬本一直都沒有找到,我就很奇怪,你說林磊能藏到哪兒去。”尤屹百無聊賴的瞧了瞧車窗,接着道:“那天我在林磊樓下等你,偏偏這麽巧,我看見了垃圾桶裏的一張快遞單,寄件人是用字母替代的,收件地址居然是警察局,哪個正常人會往警察局寄東西。林磊沒有撒謊,他真的把賬本送去了警察局。”

駱辛愕然,腳下下意識的踩住剎車将車停在一邊。

“什麽時候的事兒。”駱辛道:“為什麽不早說。”

“早告訴你有個屁用,你他媽都被周偉收買了。”

尤屹是真生氣了,冒出不止一句的髒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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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辛搖了搖頭,不解道:“不對,如果警察拿到了賬本你就不會好好的在這兒了。”

“對,問題就在這兒。”尤屹道:“拿到了證據卻不來抓我,我一直沒想通為什麽。就在剛剛我突然想通了,因為有人想從我這兒得到更有用的東西,我還有價值,所以他們沒有來抓我。巧的是周偉就是這樣的人,嘴上說着冠冕堂皇的話,心裏都還打着別的主意。”

尤屹看着車窗外的公交站牌嘆了口氣。

“取代我?取代我之後說不定就會丢下我。”他笑着評價道:“王八蛋。”

尤屹突然發覺自己好像沒有那麽生氣,這是為什麽,他想不通。

“這也都是您的猜想。”駱辛不安的看着尤屹提醒道:“我去問了林磊才能有結論。”

尤屹的手指無意識的在腿上畫着圓圈,點點頭。

他隐隐有種預感,遇見周偉之後,自己的人生一直在倒計時。

好像終點也不遠了。

意外的是,自己這次有點過于淡定。

就好像是演習了很多次,當終于迎來表演的時候,心裏已經沒有了當初的興奮,取而代之的都是疲倦。

————————————————

兩個人的車在碼頭附近停下來。

上次是為了試探周偉,這次尤屹來的才是馬叔真正的碼頭。

表面上是和企業合作的國內外貿易運輸,實則裏面總會摻雜私活。

大大小小,不同顏色的集裝箱整齊的落在一起,幾乎占據了碼頭的三分之二,堆疊的方式就像是迷宮一樣。碼頭占地面積不大,可是貨物卻很多,旺季的時候來來回回裝卸的車輛雖算不上多,可也能掩人耳目。但這個碼頭也不是全年都開放,為了不引人注意,每年也有幾個月是休工,安安靜靜的集裝箱就像是一個個規整的墳墓。

老規矩,駱辛的車在下一個街口等着自己。

尤屹下了車,他需要自己穿過一條街到達碼頭。

有的時候尤屹真的算不清自己到底在這條路上走了幾年,也不知道自己最終的結局會被埋在哪個集裝箱裏,他只知道只要自己不死就要這樣走下去。

蝦叔仍舊在值班室坐着。

盲人不需要開燈,值班室黑着,尤屹遠着看真無法判斷裏面是不是還有人。

聽見有人進來,蝦叔慢慢的站起來。

雖然看不見,但是聽力卻異常的敏感。

“你自己來的?”蝦叔道:“上次那個人呢?”

尤屹佯裝嘆氣笑道:“死了。”

“死了?”蝦叔笑了兩聲搖頭道:“死人是不會走路說話的,你身上還有那個人的氣味。”

尤屹愕然,趕緊拉開外套嗅了嗅自己的衣服。

嗅到一半他才反應過來,蝦叔是在诓自己,偏偏自己還上當了。

“有個人陪着是好事。”蝦叔眯起看着和常人無異的眼睛笑道:“獨來獨往,你太孤獨了,是該有人陪你。”

明知道對方看不見,尤屹還是用力搖搖頭否認道:“我不需要。”

蝦叔不再多言,走去裏屋拿了張紙條出來。

紙條很窄,剛好容下一行字,是行坐标。馬叔知道蝦叔是盲人,他看不見,提前告訴尤屹又不放心,只得選了這樣一個穩妥的方式,每次都是等尤屹上了碼頭之後才會将貨物的坐标告訴他。

将手裏的坐标記下,尤屹掏出兜裏的打火機點燃了這張紙條。

聞到紙條燃燒的氣味蝦叔才點點頭。

尤屹在屋裏抽完一整支香煙,計算着時間差不多,而後才走出去。

碼頭的另一端,對方的人已經到了。

除了領頭的趙老板之外,又高又壯的随從他帶了四個。

到底是有多怕死。

尤屹之前和這個人交易過,他還記得這個人的臉。

幾個人正在靠近,尤屹卻沒有搭理他們的意思,仍舊在原地抽着煙。

他在等一條短信。

為首的趙老板走過來上上下下的看着尤屹猥瑣的笑了笑。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皮衣,和尤屹的厚重羽絨服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好久不見。”那人笑道:“聽說你整了那幾個菲律賓人之後安靜了好一陣。沒生意?”

尤屹看着對方伸過來的手撇過臉,将香煙踩在腳下熄滅。

淡淡的“恩”了聲,點點頭,算作回應。

“你總是話這麽少。”

趙老板的嘴周還有青色的胡渣,看樣子一晚上都沒睡。

“你年輕漂亮,總是給人一種很好欺負很好說話的感覺。”趙老板游刃有餘的笑着,道:“有時候我也好奇,馬叔就真的舍得你一個人出來,我這種老實的人也就罷了,萬一有人黑吃黑怎麽辦,我就舍不得看着你做這些。”

尤屹冷淡的看着一眼這個有些油膩的中年人。

像趙老板這種人,眼睛裏都透着惡心和貪婪。

尤屹突然笑了,而後走了過去。

他的手腕很自然的架在趙老板的肩膀上,靠近他的耳朵,在他的耳邊挑逗的吹了口氣。

尤屹笑道:“你看那兒。”

順着尤屹的手指方向看過去,趙老板看見了黑夜裏最為詭異的紅外線。

“砰。”尤屹在趙老板的太陽穴上笑着比劃着:“怕嗎?”

過分的低調是為了自保。

馬叔的确舍得自己,可尤屹舍不得自己。

趙老板似乎被激怒了,頭頂的青筋都爆出來,惡狠狠的咬着後槽牙。罵了幾句髒話。

“你們這是信不過我?”

尤屹抓了抓臉,露出有點為難的樣子。

“別多想,我這是自保。好聚好散。”

冷冰冰的轉過頭,尤屹拿出手機瞧了一眼。

匿名陌生的號碼發來一行和剛剛在蝦叔手裏一樣的坐标。

尤屹抓了抓下巴将趙老板叫到跟前,将手裏的新手機塞在他的口袋裏。

“趙老板,一路順風。”

他輕浮的笑着拍了拍趙老板的臉。

尤屹的這種态度大概也是他樹敵多的原因之一。

有點虛張聲勢的狂妄。

馬叔是個非常謹慎的人。

軍火和錢從來不在一條線上交易,換句話說,尤屹從來沒有接觸過交易錢的那部分。他既不知道是什麽人在交易錢,也不知道在哪裏交易。他自己也一直在找這個幫馬叔交易金錢的人是誰。

臨走之前,尤屹掏出自己的手機瞧了瞧。

林垣的微博上一片平靜,只是在幾分鐘前剛剛回複了一個人的評論。

看着似乎沒有什麽值得關注的地方。

可是在尤屹印象中林垣不是會弄這種花哨玩意的人,給自己的酒吧搞個微博,這太奇怪了,尤屹不得不留意。

碼頭的事兒了了,尤屹又原路返回。

駱辛正在車上打着瞌睡。

尤屹黑着臉敲玻璃窗将人喊醒。

“去哪兒?”駱辛剛睡醒,鼻音很重。

尤屹白了他一眼。

“我還能去哪兒?”

駱辛一本正經的回道:“你想去哪兒都行。”

“放屁!”

尤屹像是被踩到尾巴一樣罵了一句髒話。

被罵的突然,駱辛不知道尤屹想去哪兒,只得順着這條路一直開着。

尤屹靠在車窗上似乎也意識到了這點,踢了踢駱辛的椅背道:“随便找個地方放我下來吧,一晚上沒吃東西,我去找個二十四小時的店吃點東西,明天還要去見馬叔。”他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道:“也不早了,你回家陪老婆孩子吧。”

駱辛看了看好後視鏡裏的尤屹,點點頭,仍是将車向前開出一段才停下。

車在路邊停好,尤屹打開車門走出去,正想回頭和駱辛告別,轉過頭居然看見了在不遠處的周偉。

尤屹罵了句,重重的摔上車門,罵道:“駱辛,你這還不叫同流合污?”

“我只說了這一件事……真的,其他的我都不敢說。”

尤屹聽見駱辛在後面補充了這一句。

到底周偉是用什麽辦法将自己唯一在身邊的人變成他的?

尤屹有點不爽。

周偉笑道:“其實你周圍關心你的人還很多。”

尤屹看着駱辛的車漸漸駛離自己的視線,冷笑聲道:“他下個月的工錢你來付吧。”

“不高興?”周偉道。

尤屹搖搖頭,道:“哪兒敢。駱辛這筆錢夠賺的,一次多少?”

周偉無奈道:“我只問他在哪兒能見到你,他要了我兩萬。”

尤屹笑道:“他敢要,你也敢給,我沒想到我能值這麽多錢?算算還是你這兒賺,我給我爸出苦力卻一分錢都得不到,出生入死,連醫藥費都要自己承擔。真虧。”

“零花錢也沒有?”

尤屹看了周偉一眼,他明明知道對方是試探,卻仍舊實話實說。

“我甚至都沒碰過那些錢,我爸謹慎,他看不上我,金錢交易和貨物是分開的。所以我都不知道我為他做這一次賺了多少錢。”

周偉沉默了一會兒。

尤屹看着他笑了笑,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

“想去喝酒嗎?”他看了眼表道:“這兒離陳松的酒吧很近。”

周偉看着尤屹的眼睛品着‘陳松’兩個字。

他覺得尤屹可能知道了點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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