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這條路有多長,周偉的車要開多久,尤屹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終于将一切走到了盡頭。
他看了看周偉的側臉,笑了一聲:“你要開去哪兒?警察局嗎,送我去自首,還是把我就地正法。”
這種玩笑尤屹開過很多次,周偉卻難得的從方向盤上抽出一只手揉了揉尤屹的頭發。他在想,什麽時候尤屹的性格能溫順一點,說出的話能順着你一點,不這麽倔強,就好了。
不過想想,如果真是這樣,自己就不會被尤屹吸引了。
“我幫你算算。”尤屹比劃着道:“蝦叔的證據你得到了,我手裏的那點東西你也有了,或許你還想拉我做個人證,你也算是釣魚執法,這樣算下來,人證,物證,你都有了,如果你還能把馬叔引出來來個人贓并獲,他這輩子牢底坐穿。”
尤屹不是一個喜歡回顧過去的人,他這樣說,只是想提醒周偉。
我,沒有價值了。
并且,你現在知道我沒有價值了,尤屹想知道,周偉會怎樣做。
尤屹的臉生的很漂亮,慵懶又孤傲,是個矛盾的整合體,周偉再一次感嘆他的漂亮,借着外面昏暗的燈光打量着他的臉。
“你剛剛說,就地正法?也好,也好,我也憋了好長時間了,你一聲不吭的跑了,我早就想治治你了。”周偉佯裝想要将車停靠在路邊,流氓道:“現在就可以把你就地正法,如你所願。”
尤屹愣了愣,他看着周偉把自己的靠背調低,逐漸靠近自己,他才意識到周偉說的‘就地正法’是要做什麽。
掙紮着趕緊坐好,攔住周偉的手。
周偉的鼻息就在自己的耳邊,尤屹不是性冷淡,他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跳。
“……不行。”
尤屹的手搭在周偉的手上,兩只耳朵紅着。
“這會……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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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不行,那什麽時候行?
周偉看着他的樣子笑了,不再逗他:“安全帶松了,我幫你系好。”
尤屹尴尬的別開臉。
其實和周偉之間再過分的事情也做過,但是他現在他卻有點害怕。沒有人不想和自己愛的人接吻,親熱,只是現在這些對于尤屹來說,無疑是奢侈的念想,就像是一個倒計時的鐘表,親熱,那是要到最後才有資格去享受的事情,你要靠着和你愛人溫存的信念,才能有勇氣去赴死。
“停車吧,放我下去。”尤屹道。
周偉沒有想停車的意思。
“你想得到的東西,我已經在蝦叔那幫你得到了,你還想做什麽。”
尤屹搖搖頭,搓了搓自己的臉,道:“周偉,我只想自己去結束這一切。這話我說過很多次,你現在讓我像一個廢物一樣躺在裏面等着你們最後的審判,那比殺了我還讓我難受。你讓我下車,我不會影響你們,我也希望馬叔罪有應得,我當然也不會去做任何影響你的事。”
寧可站着活,不能躺着死。
尤屹忍受不了那種掰着手指頭算自己被槍斃的日子,如果自己真的有那天,他希望可以死的幹淨點,自由點,死的值錢一點。被馬叔五千塊錢買來的一條賤命,尤屹希望死的時候能夠風風光光的。
最終,周偉的車停在了一家酒店門前。
尤屹低着頭透過車窗張望了一眼,笑了笑:“真帶我來開房嗎?”
周偉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他關了車門走下車。
尤屹看着周偉的身影出現在酒店前臺,其實現在完全可以有機會下車,離開這裏,離開周偉的視線,可真到了這時候尤屹卻猶豫了,周偉對他而言,是這十幾年來最想觸碰的那一道光,怎麽會不貪戀和他相處的時間。
算了,随他去吧。
尤屹看出來了,自己無論是從前還是現在都沒有什麽自由,只是有些事他早已經做好了打算,誰都阻止不了。
由自己開始的事情,必須也由自己來終結。
這他媽的才叫有始有終。
幾分鐘後,周偉返回來,他似乎一點兒都不意外尤屹還在車裏。
拿出一張房卡,将人請出車外。
尤屹笑他:“你不怕馬叔追着你的酒店記錄來找你?臨門一腳,你可不能出事。”
周偉拿着房卡刷了電梯,一言不發。
他比尤屹謹慎,一直到了房間,關上門,他才松了口氣。
“下周有交易,我住的地方現在都有人在盯着。所以沒法帶你回去。”周偉接着道:“開房記錄是用僞造的身份證,馬叔那兒,什麽也查不到。”
尤屹笑笑。
“牛逼。”
他豎起大拇指誇了一句。
走過去靠近周偉,尤屹暧昧的從周偉的大腿逐漸向上摸去。
周偉明顯喘氣的聲音變重了,尤屹笑着看着周偉攔住自己胡亂摸索的手,他卻不急,牽引着周偉的手,在他上衣的口袋裏停住。
“借個火。”
尤屹彎起眼睛笑笑,從周偉的口袋裏拿出打火機,點燃了同樣是周偉的香煙。
他的鏡片反光,尤屹低着頭動作娴熟的點着香煙,雖然看不清他那雙眼睛,可這個人,周偉想,即便自己不是線人,遇到他,也還是會被他吸引。
“我感覺我們好像很少會這樣安安靜靜的坐在一起說說話。”尤屹抓抓頭發回想着:“上次是什麽時候來着。”
周偉過去奪過尤屹手中嘬了沒兩口的香煙。
“偷我的煙……”
周偉沒有猶豫的和他抽了同一支香煙。
尤屹的耳朵又紅了。
他別開臉走到一邊,拉開窗簾的一道縫,看着外面七彩的霓虹燈。
“以前,我總是被人推着走,馬叔讓我往東,我不敢往西,他讓我向前走,我絕對不敢後退一步。我從小被打怕了。那種生活說不上是壓抑還是違背心智,因為我沒有體會過正常人的人生是什麽樣。可是現在,我在所有人的眼裏是個死人,是個有墓志銘的死人,人生是輕松了,我卻不知道該做什麽了。”
尤屹不太擅長說這種酸不拉幾的話,幾句下來,他就說不下去了。
聽着好像是自己在訴苦似得,讓自己瞧不起。
周偉走過去把人攬在懷裏,尤屹沒有拒絕,靠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
“如果沒有馬叔,沒有這些,你會做什麽呢?”
“我?”尤屹推開周偉,搖頭道:“可能也是一事無成吧。哈哈哈。”
周偉的香煙抽了兩口就熄滅,扔在一邊,尤屹覺得浪費。
他走過去把摘下眼鏡捏在手裏,另一只手揉了揉自己有些酸痛的眼睛。
“等過兩天,找個由頭讓駱辛出國吧。”尤屹重新戴上眼鏡,道:“他有老婆孩子,我不想把他太牽涉進來,出國躲幾年,等再回來,一切塵埃落定,就沒事了。總歸,那些事他也沒怎麽過過手。”
駱辛是尤屹身邊少有的,有點人類模樣的人。
他是應該有個好結局。
“……那莫堯呢?”周偉道。
尤屹看了周偉一眼,笑道:“提起他幹什麽。我都和你說過了,莫堯是一個幹幹淨淨的商人,馬叔絕對不讓他最喜歡的兒子沾染上一丁點污點的,有我就夠了。”
周偉走過去掏出一支香煙點燃。
香煙過肺,嗆的人嗓子痛。
比起馬叔而言,莫堯更讓周偉覺得惡心。
這個人用道貌盎然包裝自己,去讓尤屹替他承受,他最該死。
察覺出周偉的不對勁,尤屹走過去笑了。
忍不住調侃道:“吃醋了?”
周偉沒遮掩,正色道:“我想栽贓嫁禍。”
他的樣子不像是開玩笑,尤屹愣了愣,他怕了。
對尤屹而言,他知道自己多倔,倔到一條路走到黑,自己的良知絕對不允許任何人為了自己去做栽贓的事,哪怕莫堯十惡不赦,尤其這個人是周偉,他更不允許。
“我其實偷偷查過。”尤屹故作認真裝,道:“我這種,除了死刑之外,好像沒有別的出路。”
周偉看了尤屹一眼,道:“我不會讓你死的,這話我說過,現在也作數。”
尤屹翻了個白眼:“無期嗎?那還不如死了痛快。”
周偉嘆了口氣。
尤屹笑笑:“你也和我說過,你說我已經在自己可承受的範圍內,做了最好的選擇,這話我一直記着。”
周偉揉了揉尤屹的頭發。
其實剛開始做線人的時候,周偉總覺得時間好漫長,扮演別人,去忍受那份騙人的罪惡感,那是一段很漫長,很難熬的時光。現在,時間卻變得很快,快到讓你舍不得睡覺。
“我死了,林垣進局子了,馬叔向來交易都是兩條線,他現在手底下只信任你一個人。”尤屹湊過去借了個火,歪着頭看着頭頂的天花板,道:“他這次只能自己上了,或者,他可以把錢和貨都放在一起。”
“這樣太冒險,馬叔不會這樣做。”
尤屹點點頭,道:“你說的沒錯,馬叔向來看重錢,況且金錢交易也最安全,他會讓你去接貨。”
“這點我想到了。”周偉道:“馬叔手下還有比你水性更好的人嗎?”
尤屹搖搖頭,微微揚起嘴角,得意的不行,論水性,沒有人比他更好。
“所以馬叔會将貨提前從碼頭打撈上岸,放在一個地方,等待交易的時機。”周偉意識到一件事:“換句話說,即便我們現在派人去查封馬叔的碼頭也不過是一無所獲。他在你死的時候就已經轉移了東西。”
尤屹點點頭。
畢竟自己死了,碼頭的主人就會變成馬叔。
他惜命,不會讓自己暴露在外面。
尤屹看了看周偉,突然笑出來。
“能讓馬叔走投無路,我突然覺得好痛快。”
周偉笑笑,道:“我還有一周的時間,所以在這一周裏面,我必須在馬叔的眼皮子低下做事,正常的生活在他的監視下,他謹慎,估計連我同什麽人,說了什麽話他都會知道,我只能待在公司裏或者回家,我可能一周時間要失聯了。”
這點尤屹早就想到。
只不過,他一早就選了一件大禮送給周偉。
算算時間,大概明天一早,周偉就會收到。
“好哇。”尤屹道:“我等你。”
作者有話說:
不知道還會不會有人看。
首先對不起各位,久等了、
我回來填坑了。
真的非常非常非常抱歉,這個坑讓大家等了這麽久,蟹蟹還在一直等待我填坑的各位,真的非常的感謝。
斷斷續續吃了一年的藥,我好像終于可以好好寫文了、
一直以來我都是個鹹魚,回來看見大家的留言非常感動,
作為一個寫的一直被人诟病的作者,能夠被大家催更真的非常開心。
看見大家的評論一邊罵自己居然坑了這麽久,一邊感激各位的等待。
各位看官就是我的原動力,真的發自內心的蟹蟹各位。
周偉和尤屹他們應該有一個屬于他們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