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闫椿,(1)
隔壁一班是自習課,最近學習任務繁多,班主任體諒他們的腦袋瓜,特意準他們看場電影。
班長站在多媒體放映機跟前,問大家:“你們想看什麽?”
項敵說:“《冰川時代:恐龍的黎明》。”
一班啊,學習從後往前數第一也就項敵了,他都能念出來的英文句子,對其他人來說,更是小菜一碟。
“不看不看,與其看個動畫片,我寧願看個愛情片。”
女生們倒覺得《冰川時代》挺好的:“你們男生陪我們女生看動畫片就已經是一個愛情片了。”
這話太撩了,男同胞們全部淪陷。
“行行行,看看看。”
班長笑笑,把去年拿到八百多萬票房的《冰川時代3》放給大家看。
項敵是在電影院看的這電影,跟陳靖回一起,還鬧了個笑話。
當時剛放寒假,項敵先陳靖回一步出校門在地鐵站等他,結果等來隔壁學校一個長得挺漂亮的女生,她紅着臉将一封信塞在他手裏,然後匆匆進站了。
項敵長得沒有陳靖回紮眼,也沒他那麽高的回頭率,跟他在一塊兒時間長了,幾乎成了一個背景板,就為襯托陳靖回那張洋氣的臉,可還是有人注意到他了。他表面從容,實際方寸已亂,生怕把激動表現出來。
他一路上按兵不動,甚至拒絕了卓文理一起去開黑的請求,下了地鐵馬不停蹄地回到家。
拆開信封,是一張電影票,就是這部《冰川時代3》。
電影開場是三天後,他想去,又怕會顯得自己不矜持,男人嘛,還是要擺出一副高冷的态度才更招人喜歡,詳情參見陳靖回。
糾結了兩天,他給陳靖回打了個電話,邀請他看電影。
陳靖回:“不去。”
項敵就知道:“我請客,順便管你晚飯。”
陳靖回:“沒空。”
項敵:“去汆街吃羊蠍子,然後五張魔獸點卡。”
陳靖回:“十張。”
項敵咬咬牙:“成……”
就這樣,他把陳靖回拉上了,如此,碰到那女生時,他就可以說他是跟朋友一起來的,既然遇到了就一起看之類的理由。
計劃很豐滿,現實很骨感,他們到電影院時,那個女生已經在等了,看到他們也确實很激動,只是她的眼神不太對勁,她不加掩飾地盯着陳靖回。
陳靖回很不舒服,電影看了一半就找借口走了。
項敵也很郁悶,後知後覺地發覺,帶陳靖回來是一個錯誤的決定,但也只能硬着頭皮看完了電影。
出來時,女生比他還郁悶,甚至埋怨他:“我看到你把他帶過來,還想說交你這個朋友,結果他那麽早就走了,真是太讓人掃興了。”
項敵被指責得一臉蒙,反應過來時,下一場電影都開始了。
他垂頭喪氣地回到家,把那封他本來小心存放的信拿出來,正準備撕了,掉出來一個小紙條,展開一看,他別提有多難受了——
“幫我把這張電影票給陳靖回,謝謝哥們了。”
項敵把紙條撕得粉碎,倒頭睡覺了。
一直到第二天,陳靖回來找他,給了他十張點卡。他還沒從昨天的打擊中回過神來,真不想搭理這個一天到晚散發魅力的人。
項敵:“沒說不給你買,還值得專門來提醒我?”
陳靖回:“看個電影她一直說話太煩了,我就走了,卡是給你的補償,還有一頓羊蠍子。”
項敵一個大男人,只覺得淚腺有點不受控制:“你個兒子。”
陳靖回嘴唇輕啓:“叫爸爸幹什麽?”
那時候他就明白了一個道理,雖然男人之間很虛,表面是兄弟,暗地裏都想做對方爸爸,卻又不得不說,不管被女人傷得多狠,只要有兄弟,那都是扯淡。
項敵把飄遠的注意力拉回來,看陳靖回一眼,陳靖回看得還挺認真。
陳靖回認真不是因為電影多好看,也不是拉上窗簾後眼睛控制不住地看向光源,是他竟然想起了闫椿。
如果那時候,是跟闫椿看的這場電影,是她一直吵吵鬧鬧、一直偷偷摸摸占他便宜……他還覺得煩嗎?
這想法剛在陳靖回腦袋裏溜達一圈,他就斂起眉。
想什麽闫椿?不管是誰,一直像個小蜜蜂一樣在他耳朵邊上嗡嗡嗡,他都覺得煩。
小蜜蜂?闫椿嗎?他剛才是把她比喻成小蜜蜂了?為什麽不是小蒼蠅?!
陳靖回反應過來時,一身虛汗。他竟然把她們放在一起做比較,然後又把闫椿從這個選擇題裏拉出來,他覺得她們不一樣。
他竟然覺得她們不一樣!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從誰都看不起淪落到對闫椿區別對待了?
他只能用不動如山來掩飾自己被打得措手不及的內心,但願在場一雙慧眼都沒有,那就沒人知道他把闫椿拽進心裏了。
可是,他知道啊。
隔壁二班,張钊火急火燎地進了門,教室裏頓時一片鴉雀無聲。
張钊掃了一眼在座的學生:“剛才主任把我叫到辦公室,說我們班有些人又出風頭了。”
所有人看向闫椿,反正無論是什麽事,只要張钊這麽陰陽怪氣地說話,那就是闫椿的鍋,要是笑眯眯地說,那就是單輕舟的。
張钊指了一下闫椿:“你,站起來。”
闫椿好整以暇地站好。
張钊說:“來,說說,剛才又幹嗎了?讓主任眉毛都豎起來了。”
闫椿可委屈了:“主任差點聽憑一面之詞給一個無辜的學生處分,我身為三中這個大集體的一分子,怎麽能眼睜睜地看着主任犯下這種彌天大錯?”
張钊看她戲精上身似的:“照你這麽說,我還得表揚你。”
張钊“啪”的一聲拍在桌子上:“你現在都成我們高二的重點照看對象了!所到之處,一片狼藉,弄得我天天給你擦屁股。”
闫椿扮起小可憐,可像了。
“我知道錯了。”
張钊的火氣被沖散了七八成。
整個班,他最疼闫椿,她聰明、明事理、三觀很正,在他教書那麽多年,可以說是頭一回遇見這樣的學生,可她任性、胡作非為,也是頭一個。他現在還是她的班主任,還能護着她,可主任視她為眼中釘、肉中刺,要是哪天他不是她的班主任了呢?
闫椿的成績總在校二三十名晃悠,事實上,她真實水平不比穩居前三的單輕舟差,要知道高考一分就能分裂出無數種命運,這麽好的孩子,他怎麽能讓她毀掉?
前排女生以為闫椿這回在劫難逃了,幫她說話:“老師,闫椿不敢了,你就原諒她吧。”
“對啊,老師,她就是看着虎,其實可了,這次之後肯定痛改前非。”
“老師,要不這樣,我們幫您監督闫椿,她要是再搗蛋,我們幫您收拾她!”
闫椿一直對外稱自己沒有人緣,只有一個低分段左右手趙順陽,很多人也喜歡侃她人緣不行、品質堪憂,無非因為她不喜歡與人深交,也鮮少為自己解釋。可她從來護短,只要是自己人,就會被她盡全力保護。
那群沒有是非觀念、只聽自己情緒的中學生,是這個世界上比壞人還要恐怖的群體,多文明的社會也不能限制他們的破壞力、規避他們帶來的災難。
張钊也是恨鐵不成鋼,嘆了口氣,留下一句“行了,上自習吧”,便走了。他走後,班上卻沒有像往常一樣立馬熱鬧起來。
闫椿追出去,趕上張钊。
“老大。”
張钊停下來,眼睛一旦很疲憊就像老了好幾歲,他看着闫椿:“下個禮拜又要月考了,你要是拿不了歧州前十名,就給我麻利地有多遠滾多遠吧。”
闫椿的眉頭抖了抖:“您幹嗎啊?給我這麽大壓力。”
其實是主任給闫椿下了任務,要她一定要拿到全歧州前十名,不然就要她在下次犯錯誤時,有多遠滾多遠。
盡管知道這主任明擺着公報私仇,而且闫椿也沒有哪一樁是死罪,可張钊還是得低頭,畢竟人家是主任,能決定一個學生适不适合在三中待着。
“壓力就是動力,努力吧。”張钊說。
他對主任突如其來的火氣看不懂,而闫椿卻猜到個大概。
闫椿了解張钊,他不會平白給她什麽任務,還這麽不情願,唯一的解釋就是主任又尋釁了。以這位高二年級主任的勢利程度,一定會把闫椿今天又把他得罪了這事跟闫東升彙報彙報,闫東升剛在她這兒吃了個大虧,自然不會讓她多痛快,那主任的發難就也說得過去了。
她跟張钊說:“成,不就前十名嗎?我考。不過我有一個要求。”
張钊的手指戳在她腦門上:“你還敢有要求?”
“疼……”闫椿揉揉腦門,說,“等我考到了,你拿着我的成績單,狠狠羞辱一回大頭。”
張钊一怔,瞬間又恢複正常:“等你考到再說吧。”
當然,闫椿這點自信還是有的。
回到班上,趙順陽湊到她耳邊喋喋不休:“老張跟你說什麽?是不是讓你回家反省?你又高興了,我也要去挑釁挑釁大頭,我也要回家反省。”
闫椿瞥他一眼:“滾。”
趙順陽看她臉色不對:“說不好聽的了?”
闫椿沒搭理他,拿出書包,走到單輕舟旁邊,對他同桌說:“跟我換換。”
那女生搖搖頭:“不換不換,你都第六排了。”
闫椿拿出她的英語筆記本。
那女生接過她的英語筆記本:“好的。”
闫椿坐到單輕舟旁邊,呼了口氣。
單輕舟看課本的眼睛沒有挪到她身上:“又下軍令狀了?”
闫椿很喪:“別提了,你把地理筆記給我看看。”
單輕舟早給她準備好了,遞過去:“上周末你又沒去補習班。”
闫椿說:“我不是忙嘛。”
單輕舟:“編。”
闫椿說:“我不是忙着嘛。”
單輕舟嘆口氣,把自己的地理真題也給她:“這套卷子還挺好的,涵蓋了我們高一、二年級的知識點,月考押題率特別高。”
闫椿随手翻翻:“要是押題率高,那就是我們月考出題的老師直接扒的。”
單輕舟:“反正你多背背沒壞處。”
闫椿:“嗯。”
單輕舟重新戴上MP4耳機,默寫英文單詞,剛寫兩個,想起來一件事,又摘下耳機。
“椿。”
闫椿奮筆疾書,敷衍地應一聲:“嗯。”
單輕舟抿抿唇:“沒事。”
闫椿很快寫完選擇題:“怎麽還吞吞吐吐的?有事說。”
單輕舟就問了:“你對陳靖回不太一樣。”
闫椿脫口而出:“這不是很明顯嗎?”
單輕舟另一個耳機滑出了耳朵,他拿起重新戴上。
“嗯。”
闫椿寫着題,還能扭頭沖單輕舟笑笑:“之前我覺得三中、一中那些女生太膚淺了,陳靖回有什麽好的?頂多算是長得人模狗樣,學習好點……”
單輕舟指指她剛做完的選擇題:“這道做錯了,應該選B。”
闫椿重新審題,皺眉:“揚州、長沙?為什麽?”
單輕舟背過無數遍了:“冷鋒降水主要在鋒後,暖鋒降水在鋒前,你看圖中等壓線及鋒面氣旋的分布,很明顯揚州位于暖鋒鋒前,長沙位于冷鋒鋒後。”
闫椿一點就透,立馬明白過來:“受教了。”
單輕舟沒有聰明腦袋,卻有笨拙的方式讓他熟能生巧。
“等等你多做兩道這個類型的。”
闫椿:“我挨着寫吧。”
單輕舟想讓她多鞏固鞏固,所以把卷子拿過來,圈了幾道一個方向的題。
“你先做這些。”
闫椿:“很負責任啊,學委。”
單輕舟沒應她,把另一只耳機也戴上。
後排的趙順陽看闫椿又開始“一月一刻苦”,百無聊賴地趴在桌上看小人書了。
忙于學習的闫椿沒有時間去騷擾陳靖回了,一連三天沒去一班門口堵人,沒假裝偶遇,沒給他送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
貼吧上熱議的“闫椿戀上陳靖回”也沉了下去,很多人說,闫椿就是一時興起,喜歡一件事物的速度根本比不上厭惡一件事物的速度。
這話輕飄飄地傳到了陳靖回耳朵裏。
闫椿剛開始消失在他世界的時候,他的耳根子總算清淨了,可她一連消失了三天……
周五中午吃飯時,卓文理沒眼力見地問兩人:“你們最近看見闫椿了嗎?”
項敵聽見這兩個字,出了一頭冷汗,使勁給他使眼色,心想:快別說了,你這個蠢驢!
卓文理神經大條,一邊問一邊左右看?:“是不是你們跟她說什麽了?”
項敵鈎住他的脖子,拉到一邊:“瞎琢磨什麽,我們能說什麽?”
卓文理說:“那哪有準?你們這麽見不得我好,肯定是跟她說我壞話了。”
項敵真不想打擊他:“你從哪個方面看出闫椿喜歡你的?”
卓文理想起那天在食堂……
“她難道不是為了我才跟我們一起吃飯的?”
項敵一巴掌捂住雙眼,太不忍直視了。
卓文理:“總不至于真是為了阿回吧?她有這麽想不開嗎?我剛誇她跟那些庸脂俗粉不一樣,她就這麽打我臉了?”
項敵遺憾地點點頭。
卓文理摁住心口:“我的天!我失戀了!”
項敵拽住陳靖回:“我們走,讓他一個人騷吧。”
站在食堂門口,項敵問:“吃哪個?”
陳靖回:“二食堂。”
項敵想起那道西芹炒百合。
“你占位子,我去打。吃什麽?”
陳靖回:“西芹炒百合。”
項敵:“呃……”
陳靖回還坐在窗邊,背朝太陽,光落在他的脊背上,讓他像一個發光體。
闫椿一進食堂就被陳靖回奪走了注意力,她端着午餐,差點沒邁過去,幸虧關鍵時刻想到跟張钊信誓旦旦地保證能考到全歧州前十名,遂決定考完再想兒女情長。
不能半途而廢嘛,是不?
趙順陽看闫椿又回來,有點驚訝:“轉性了?”
闫椿把餐盤放下,塞了一口豆芽:“等下個禮拜三,月考完,我一起找他補回來。”
趙順陽“啧”一聲:“你現在吹牛都跟真的似的了,說得你能近陳靖回的身一樣。”
闫椿瞥他一眼:“大白天的,還是在學校,瞎琢磨什麽?我能不能近他的身是你該操心的事嗎?”
趙順陽:“是是是,我不操心!”
闫椿被趙順陽戳到點,沒胃口了,把餐盤端到餐具回收區,走了。
趙順陽是哪壺不開提哪壺,真讨厭。
她并不知道,她出去時,陳靖回看見了。
項敵打完飯回頭找他,放餐盤時往外瞄。
“剛才出去的那個女生,是不是闫椿?”
陳靖回用力掀開餐具,沒說話。
項敵最擅長察言觀色,在陳靖回這個粗魯的動作後,确定他真有點不對勁。
卓文理在吃飯前準時出現:“我剛收到條短信,說是下星期四晚上,劇院有舞臺劇,原著拿過獎。”
項敵:“你什麽時候對這種矯情的文藝情調感興趣了?”
卓文理:“我打算邀請闫椿去看。”
項敵下意識地看陳靖回一眼,他的反應倒是平淡。
卓文理:“你們誰贊助我兩張門票?”
項敵:“多少錢?”
卓文理:“D區一百二,A區四百,VIP(貴賓)區五百六。”
項敵沒有,“這麽貴?”
卓文理:“第一次請女孩子看劇,買兩張VIP的吧?”
項敵:“我可沒有,別打我主意。”
卓文理看向陳靖回:“靖靖寶貝。”
項敵一陣惡寒:“惡不惡心?”
卓文理不理他,湊到陳靖回跟前,問他:“借我一千塊錢呗?”
陳靖回:“我也得買。”
卓文理:“你買什麽?”
陳靖回:“票。”
卓文理:“你……”
在項敵意料之中。
陳靖回:“你不說原著拿過獎嗎?我也想看看。”
卓文理:“你們家那麽大書房,說不定就有原著,還看什麽劇?”
陳靖回:“我們家也有大廚,我不還在這吃飯?”
卓文理完敗。
又是一個枯燥的下午,時間似乎在負重前行,走得很慢,很慢……
下午六點半,總算是放學了。
趙順陽想去打游戲,故意大聲嚷嚷:“組隊開黑!有去的沒?”
闫椿收拾好書包,對單輕舟說:“走吧。”
單輕舟:“嗯。”
趙順陽見闫椿無視他,過去擋住他們。
“我很生氣。”
闫椿撥開他:“別擋道。”
趙順陽委屈:“你說這個周末跟我來狙擊槍solo(單挑)的。”
闫椿:“你先把蹲起練熟再來找我。”
趙順陽:“我……”
闫椿拉住單輕舟的胳膊往外走。
單輕舟被闫椿拽着,驀地紅了臉,他本來就臉皮薄,即使從小跟闫椿一起長大,被她一碰也還是會心裏癢癢。
闫椿沒注意,她滿腦子都是好久不去補習班了,老師會不會把她轟出去?
“我這個月補習費都沒繳,聽課卡還是上個月的,我能不能進門還真是一個不小的懸念。”
單輕舟:“不會的,最多讓你把補習費繳上。”
闫椿:“憑什麽?我又不是做慈善,她講的我都會了,還給她錢,我錢多嗎?”
單輕舟:“那你當初……”
闫椿沒讓他說完:“當初是你孤單寂寞冷,加上你媽讓我監督你的學習,我才報的,我那是被趕鴨子上架,而且錢還是你媽掏的,不去白不去。”
單輕舟聽了她十多年直來直往的話,反駁道:“你這麽口無遮攔的,不怕傷害到我?”
闫椿:“你要是能被我傷害,多少年前就不理我了,還輪得着我現在跟你一起去補習?”
單輕舟:“好了。之前報的錢也是錢,你都沒上滿,老師會讓你進門的。”
闫椿的直覺一向很準:“那我們打賭,要是老師不同意,你就給我買一套POC的盲盒。”
單輕舟聽都沒聽過:“盲盒?是什麽?”
闫椿把圖片發到他手機上:“就是這個,小娃娃什麽的,今年十一月份我們市開第一家旗艦店,到時候會放出一套限量擺件,你要是打賭輸了,到時候給我買一套。”
單輕舟不知道闫椿也喜歡這樣少女心的東西,他笑笑:“好。”
他們下樓時,正好被從班裏出來的陳靖回和項敵看見了。
陳靖回往他們那個方向看了一眼,轉過身去。
項敵在他左側,正好可以看到他并不柔和的表情,輕咳兩聲:“那個,我們去哪兒?”
陳靖回:“回家。”
項敵心想,這闫椿也太不識擡舉了,久不了幹嗎招惹陳靖回?
這會兒的陳靖回讓人發怵,項敵試圖讓他舒坦點:“就沒見過闫椿這麽不知好歹的人。”
陳靖回無半點反應。
項敵看不怎麽管用,也就不說話了。
兩個人一前一後走出校門,在老地方,跟趙順陽狹路相逢了。
趙順陽正吃着雞脖子,扭頭吐骨頭時弄到了項敵的腿上。
項敵眼見剔得幹淨的雞骨頭飛到他的大腿上,然後又以一個并不優美的弧度彈出去,怒了。
“你沒長眼嗎?”
趙順陽扭頭一看,嗬,大帥哥陳靖回和大衆臉項敵。
他又咬一口雞脖子,在嘴裏搗鼓半天,吐出去。
“有何貴幹?”
自從橫空出世一個闫椿,他們的光輝履歷上就多了兩道嚣張的身影,想想都憋屈。
“上回的教訓不慘痛?現在又是誰給你的勇氣?”
趙順陽看了一眼這條馬路?:“這馬路你們家買了?我就吐個雞骨頭,掃街的大爺都沒說話呢,你這麽激動幹什麽?”
“你大爺的。”項敵氣不過,想沖過去找趙順陽理論理論,幸好陳靖回及時拽住了他。
趙順陽扭頭跟掃大街的大爺說:“大爺,他罵你。”
大爺犀利的眼神甩過去。
項敵是有底線的,不在長輩身上找存在感。
“沒有沒有,您掃您的。”
趙順陽被逗得直樂。
項敵咽不下這口氣,他緩了緩,扭頭問陳靖回:“我剛聽說闫椿要去南六環,你知道吧?”
“沒聽說。”
趙順陽感興趣了:“怎麽?她說的?她沒告訴我啊。”
項敵跟他說:“你是人物?我們還至于騙你?”
趙順陽想去找她了:“南六環哪兒?“
項敵說:“我倆帶你去,正好我也有空。”
趙順陽缺心眼兒,防範心不行,跟着去了,結果倆人把他送到南六環就說有事先走了,還說跟他借點錢,把他兜裏的毛票也拿走了。
趙順陽站在一條鳥不拉屎的石灰路上,看看左邊,沒車,看看右邊,沒人。
他早知道這兩個人有多陰,應該防一手的!
這是哪兒啊?
趙順陽在馬路上等車,結果半天連狗都沒見着一只。
他給闫椿打電話,嗷嗷哭:“啊——”
闫椿剛被補習班老師轟出來,正不知道幹點什麽呢。
“號喪呢?”
趙順陽委屈啊。
“陳靖回和項敵那兩個傻子把我扔在南六環了。”
闫椿樂了:“你又怎麽人家了?”
趙順陽哼一聲:“你怎麽不說是他們故意找我碴?”
闫椿:“你知道這種可能性有多少?”
趙順陽開始胡攪蠻纏:“反正我現在回不去了,你快點來接我!”
闫椿沒空:“自己想轍。”
趙順陽:“行吧,行吧,你不來也可以,不過再見就是我的屍體了。”
闫椿怕他吓?“啪”的一聲把電話挂了。
趙順陽聽着手機裏的“嘟——嘟——嘟——”,心情有點複雜。
他又給闫椿打過去,這回姿态放得極低。
“我錯了。”
闫椿:“地址發過來。”
趙順陽看了一眼旁邊的路标,說:“屯雀店187號。”
挂斷電話,闫椿給單輕舟發去短信:“你輸了。”
單輕舟:“好吧……盲盒我會買給你的。”
闫椿:“你這個心态可有點問題,世上要是好人多,歷史書上那些悲劇都是怎麽來的?”
單輕舟:“不能一概而論的,那是世道的錯。”
闫椿:“那是人的錯。”
人做了惡,然後推給世道。
收起手機,闫椿打車去接趙順陽,一百一十九塊錢打車費,全程耗時兩個小時半,到時天都黑透了。
趙順陽看見闫椿跟看見親人一樣,抱着她大腿又一頓號:“你說他們還是人嗎?”
闫椿踹都踹不開他,低喝一聲:“起來!”
趙順陽乖乖站起來。
闫椿把小票給他:“兩百塊錢,給我報銷。”
趙順陽哪有錢?
“他們把我的錢都借走了,總共也才五塊二毛錢。”
闫椿差點沒一巴掌把他抽回娘胎裏。
“沒拿走你的手機?”
趙順陽搖搖頭:“沒有。”
闫椿唇瓣翕動,給趙順陽一百塊錢,瞥了一眼還沒走的出租車,說?:“跟師傅回去吧。”
趙順陽:“那你呢?”
闫椿:“我有點事。”
趙順陽不信:“你能有什麽事?還是在這種地方。”
闫椿打開車門,一腳把他踹進去了,關上車門,沖司機師傅說?:“師傅,原路返回。”
師傅好意提醒她:“姑娘,你要不走,得等到明天才有車了。”
闫椿笑了笑:“沒事。”
車開遠了,闫椿看看四周,也沒有藏身的地方,可還是叫人了。
“行了,別躲着了,我都來了,想幹什麽把握機會。”
約莫半分鐘,才有一個人從沙丘旁走出來。
闫椿轉過身,看不到那人。
“想見我有那麽多種方式,你非選一種又費錢又費時間的。”
那人慢慢走近。
“你想多了。”
不是陳靖回的聲音,闫椿嘴角的笑容被風吹走。
“你有病?”
項敵還沒見過變臉這麽快的人。
“不是阿回,語氣立馬換了……”
闫椿沒耐性了。
“耽誤我時間。”
項敵:“我就是出于無聊,留下來看看他會不會給你打電話,你會不會來。”
闫椿:“你現在看見了?”
項敵笑着說:“看見了。”
闫椿:“那就把爸爸帶回去。”
項敵:“車在路上了,最多十分鐘就到。”
闫椿不說話了。
項敵問她:“你就這麽喜歡阿回?”
闫椿本來認為他們這個行為非常無恥,但因為是陳靖回,她覺得也沒什麽關系,可現在告訴她,不是陳靖回,是項敵,那她就沒必要拿出什麽好臉色了。
項敵沒等到她的回答,也不氣餒,又說:“你也就騙騙別人。”
闫椿很好奇:“我騙什麽了?”
項敵說:“你其實水性楊花,見一個愛一個,之前喜歡阿回,現在喜歡你們班那個萬年老二。”
闫椿:“我不光水性楊花,我還陰險毒辣呢。最重要的,我有讓半個歧州聞風喪膽的腿法,你要不信,我可以當場給你示範示範。”
項敵嘴上說着不怵,腳還是往後挪了挪。
“我就開個玩笑。”
很快,出租車來了,闫椿先項敵一步上了車,對司機師傅說:“師傅,他想非禮我,快走!”
師傅一腳油門,喂項敵吃了一嘴尾氣。
這時候,沙丘後邊,另一個人露了臉。
項敵拍拍胸口:“你沒聽見她說什麽嗎?她說你想見她有那麽多種方式,為什麽選一種費錢又費時間的?我覺得也是。”
陳靖回薄唇微啓:“不是你說在這兒等等看她會不會來?”
項敵:“我……”
陳靖回:“我陪你浪費了那麽半天,你還在這含沙射影?”
項敵:“呃……”
要不是他打不過陳靖回,他一定掐死他,然後分屍埋了。自己想見人家,磨磨蹭蹭不願意走,寧願躲起來看趙順陽那個傻子摳腳、吃腳皮,也要等到人家來。
闫椿什麽智商?當下猜出來怎麽回事,他倒好,還端着,就是不出來。項敵好心好意替他出來緩解尴尬,他倒順理成章把鍋甩在項敵腦袋上了。
闫椿回到家已經十點半了,祝自漣睡在沙發上,她看了一眼餐桌,早上炒的菜已經空了。
她走到祝自漣旁邊,輕輕拍醒她:“進屋睡了,等等着涼了。”
祝自漣半夢半醒間揉揉眼:“你回來了啊……你看我的水杯……我今天喝水了……”
闫椿扭頭一看,枸杞都泡爛了,看樣子是喝夠了八杯水。
“嗯。”
祝自漣接下來又說:“既然我喝水了,明天就炖個醬肘子吧。”
闫椿笑:“好,我給你炖兩只。”
祝自漣一把鈎住她的脖子:“謝謝媽。”
闫椿的笑容僵在臉上。
祝自漣從沙發上起來,一蹦一跳回了房間。
闫椿持續了那個姿勢好久。
明天得去醫院了啊。
她收拾好房間,洗漱一下,躺在床上時十二點剛過。
QQ在她閉眼之前響起提示音,她伸手摸過來,是趙順陽的消息。
趙順陽:“回來了沒?”
闫椿回了一個句號。
趙順陽:“懶成什麽樣了,就打個句號。”
闫椿看他沒事,把手機鎖屏,放到枕頭邊上。
趙順陽:“你快看看貼吧,有人拍到沈藝茹跟陳靖回在一塊兒的照片了。”
趙順陽:“雖然有點糊,但就是陳靖回,是女的都不會認錯的。”
闫椿很累了,可看到這消息,還是直接坐起來,到電腦前,開機,連接寬帶,上貼吧。
歧州三中貼吧置頂的帖子就是——《沈藝茹恩将仇報搶走闫椿目标——三中校草陳靖回》。
闫椿皺眉,什麽狗屁标題,說得她跟沈藝茹之間有什麽交易一樣,自己兩次出手相救都是閑得慌,她們喜歡陳靖回,跟半個歧州都喜歡陳靖回的女士,并沒有區別。
點開帖子,主樓是一張照片,一男一女站在新華書店的畫面,都看不清臉,可通過沈藝茹标志性的大紅外套,以及陳靖回那款全校唯一一雙的籃球鞋,大家還是确認了他們的身份。
跟帖的都不理智了。
“校花最近負面新聞那麽多,陳靖回居然還跟她說話。”
“椿哥那個暴脾氣,你們說,她明天會不會給沈藝茹‘一槍爆頭’?”
“我現在就想知道陳靖回為什麽要跟沈藝茹說話?!為什麽?!而且沈藝茹哭什麽?誰怎麽她了?一天到晚戲那麽多,男人的審美真是爛。”
“聽說沈藝茹被摸了啊,我們班主任不讓我們議論這件事,我覺得八九不離十了。”
“喜歡一個永遠不會喜歡自己的人?闫椿這麽精的人應該不會幹這種事,陳靖回跟她算是一個類型的吧?喜歡上另一個自己?我是不信。”
“有沒有兩位的朋友去求證一下啊?陳靖回是不是喜歡沈藝茹啊?我都睡不着覺了。”
“趕緊再看兩眼,感覺這帖子不會活過明天!”
還真讓這個回帖的人說準了,吧務同時收到來自兩個人的删帖警告——闫椿和項敵。
闫椿是為自己,項敵是為陳靖回,也是為沈藝茹。
這兩個人吧務都惹不起,只好乖乖把帖子删了,還把發帖人發配到小黑屋三天。
闫椿把那張照片保存了,反複看了幾遍,果然,是陳靖回就是陳靖回,看幾遍也還是他。
她登上QQ,在高二(二)班的班級群裏發了一條消息。
闫椿:“陳靖回的手機號碼給我。”
發完,她想了下,又補充一句。
闫椿:“QQ也給我。”
慕良風:“23917××××”
趙順陽:“你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