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李惟對于這種做客的感覺,很不習慣,都有點後悔當初為何要答應白球球的邀請了,如果是自己帶着白球球下江南,尋一處朋友的宅子住下,不知道該有多惬意。此刻,李惟坐在白球球旁邊,面對着一大桌子菜,卻沒什麽興致。

暮春時節,龍王爺忙着在轄地的各處布雨,直到晚餐時間才剛剛回來。

“喲,這是我們球球的朋友吶。”他一進門就和李惟打招呼,聲如洪鐘。

白球球這時再不敢去說不是朋友是喜歡的人這樣的話,被父親摟着摸了摸頭,回到自己位置上乖乖坐好了。

飯間,龍王饒有興致地問了些白球球在京城的趣事,倒是和李惟很是談的來。

“我們家的小龍崽子,就只有球球沒什麽靈力,一到外面去就什麽事情也做不成了,不過到底是我龍族所出,和尋常人還是不同的。”白冽從夫人處聽說了白球球居然向李惟透露了身份,忍不住敲打一番。

“這是自然的,仙家自然與我等凡人不同。”李惟平時對着白球球妖怪長妖怪短的,對着白冽和喬慕可不敢,此時只好恭恭敬敬道。

“李惟……你是不是不太高興?”晚上,白球球躺在床上和李惟聊天。

“沒有不高興,第一次在你家做客,有些不習慣罷了。”

“我家很好玩的呀。”白球球興奮地說道。

李惟心想因為那是你家,就像我也覺得我家很好,但是也不見得你喜歡,嘴上卻說“是嗎,那我們明天去四處轉轉。”

“好啊!”白球球又打了個哈欠,“你看我多好,請你來我家,還到處帶你玩,不像有的人,把我關在家裏,一關就是好多天……”

海邊的清晨,來得特別早,白球球難得的比李惟早起了一回,一邊穿衣服一邊踢他,“起來了,起來了,帶你去看個有意思的,保證你這輩子都沒見過!”

白家建在山腰上,山的後背才是海,李惟一大早就跟着白球球爬山。李惟很無奈,一向怕苦又怕累的白球球,此刻真是身輕如燕,不停地在前頭催促李惟,讓他走得快些。

出了一身的汗,才走到山頂,海風獵獵,吹着李惟汗濕的衣衫,非但沒有讓他覺得爽快,反而有些說不出的黏膩。然而眼前的景象當真是不虛此行,海面上籠罩着一層薄霧,天幕是深深淺淺的藍色,其間有金色的雲霞流動,海浪拍打着沙地,像是憤怒的狂吼,又像是深情的詠嘆。

“怎麽樣?”白球球獻寶似的對李惟說道,“別處可看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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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美。”李惟贊道。

“當然,這是我們龍族的居處所在,自然是很有靈氣的。”白球球越說越得意,強調了那個靈字,指了指一塊看看露出海面的礁石。“你看到那塊礁石了嗎?我當時,就是踩着他上岸的,不過現在漲潮,不太看得見了。”

李惟想起那天白球球在湖中化成龍的景象,“也是沒穿衣服?”

“當然不是。”白球球頭一擡,“我們龍族的衣服可跟你們的不一樣,是能夠和我們一起化成龍形的。”

“球球……”李惟有些不安,他發現自己自從來到這裏,似乎就變得軟弱了,就好像現在聽着白球球一口一個你們,有些失落,“是我們。”

“嗯?”白球球不解地看着他。

“現在,是你和我,是我們。”李惟又重複道。

“好吧,我們。”白球球有些心不在焉的應了,似乎也沒聽明白李惟話裏的意思。

天邊有海鳥飛過,白球球眯着眼睛看了看,舔了舔嘴巴道,“我想吃你府上的烤鴨了。”

“……,那我們過幾天就回去吧。”

“好啊。”白球球一下子就忘記了當初是誰吵着鬧着要回家的。

沒等李惟找到機辭行,他就接到了信報,說是皇帝又病了。

李惟要趕着回去,這也是理所應當的,白球球卻也說要與李惟一道回去,氣得喬慕不想理他。

“真是兒大不由娘。”喬慕氣得把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磕。

“夫人诶,這可是我辛苦尋來的好東西啊,你要出氣拿我出氣,可別拿它出氣。”龍王爺苦着臉道。

“不就是個破紫砂麽,人間能有什麽好東西!”喬慕氣得道。

“嘿嘿,那沒辦法,球球就是喜歡人家。”白冽逗他。

“我是怕他吃虧啊!”

“球球還小嘛,等再大些,說不定就能掌握移形之術啦。”

“我看懸,你就知道寵他。”喬慕道,“都怪你,當年讓我大着肚子去幫你布雨,差點把球球給掉了。”

“我都改啦,這些年,你看我什麽時候喝醉過。”喬慕懷着球球的時候,白冽又一次在天宮參加宴會,大醉而歸,差點誤了布雨的時辰,喬慕親自上陣,卻差點累及肚子裏的白球球,也是因為如此,白冽一直對球球心存愧意,在這種時候,也願意幫球球說話。

李惟和白冽一家道了別,帶着白球球回京了,其實他很想問白球球,想知道他能與否預見未來,在他眼裏,神仙之所以為神仙,總是要有些特別的能力的,比如,是否能一窺李端義這一病,還能不能再起來,或者說,能否看見自己的未來,那裏面有沒有白球球的參與。然而看到白球球對着自己信賴的眼神,李惟卻怎麽也問不出口,他不想讓白球球誤以為自己對他有什麽圖謀。

回到京城,李惟立馬感受到了不一樣的氣氛,僅僅是進城的時候,守備就比以往嚴密許多,李惟注意到,其中一個守城的小頭目,似乎是李憫的手下。

“你是在擔心你父親的病麽?”白球球見李惟不說話,拍了拍他。

“不是。”李惟在白球球家裏的時候,就見識了白球球和他的父母和姐妹是多麽的親密,而白冽和喬慕也是恩愛非常,這自然是李惟從來未曾經歷過的。李端義病重或是駕崩,其實對他來說都沒有太大影響,如果說以前曾謀劃過要争奪皇位時還會比較在意的話,一來李端義現在的病亡讓他想做什麽也來不及準備;二來,不知從何時起,他覺的自己已經沒那麽渴望了。他現在唯一要思考的就是,是否應該站在太子一邊,支持正統,帝位的平穩更疊,才是對蒼生最有利的。

“你先回去吧,我要進宮去看看。”李惟到了家門口卻沒有進去,只是看着白球球下了馬車走進門去。

宮中自然是亂成一團糟的,李端義本來也只是偶感風寒,誰知沒出半個月竟然病的卧床不起,眼看着就要不行了,不過從李憫派人去通知李惟到李惟回來,又是拖了好多天,好好壞壞的。

李惟下了馬車,看見白皎皎和李憫的侍衛一道,守在門外等着,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三哥,你來了啊。”李憫對于李惟此刻的出現,倒也沒多大驚訝,努了努嘴道,“剛睡下。”他也是個倒黴的,本來說的好好的要和白皎皎一道去江南游玩,誰知出了這麽件事情,守在李端義床頭做孝子,這麽些天來,也瘦了許多。

“哦。”李惟應道。

“三哥……”李憫突然對着李惟這麽叫道,與他一道走了出去,“來的路上有聽到什麽消息麽?”

“十二皇叔擅自接管京畿護衛軍的事情?”李惟了然,帝位的更替自然不會是一帆風順的,沒等李惟的幾個皇族兄弟們有什麽動靜,最先發難的竟然是他們的十二皇叔李靖義。

“是啊,他後日要來觐見父皇,如果沒什麽事的話,你同我一道來此守着吧。”李憫想着,雖然李惟并不見得會對自己這個太子有多少守護之心,不過此等大局之下,值得信賴的,也就是這個哥哥了。還有個六弟李愉,倒是也很有能力,不過此時他與李靖義是站在一條線上的,李憫也搞不懂,皇位只有一個,怎麽值得兩個人合力謀反。

兩人在各自的坐騎前分別,李惟上了馬,回顧了李憫一眼,剛才兩人在談事情的時候,白皓一直走在後面,不遠不近的隔着一段距離。李惟只見自己的四弟頭略略一回,白皎皎就快步跟了上來,與他并肩同行。白皓是白球球的親哥哥,這件事李惟是在白球球家裏聽他自己承認的,看到白皓對李憫的那種溫柔和熨帖,李惟也忍不住想到了在家裏等着自己的那條小龍,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嘴角已經微微翹起。“回府。”他朝周興道,夾了夾馬腹,縱馬離去。

“怎麽樣?你三哥說什麽了?”白皎皎此時與李憫同坐一輛馬車,捧了一盅燕窩正準備遞給李憫。

“同意的有點快。”李憫道,“我以為他會選擇看熱鬧的。”

“你是正統,有頭腦的人都會站在你這邊。”白皎皎道。

李憫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笑,“你說,兩個都想當皇帝的人,現在站在了一起,想要造反,是圖什麽呢,皇帝也是輪流做得的麽?”

“所以他們注定失敗,你別擔心。”白皎皎分出一只手握了握李憫的手。

“哎我說,你就這麽一直捧着,怎麽不喂我呢。”李憫看着白皎皎一雙玉雕似的手,捧着一個細瓷盅,手指比瓷胎還白潤瑩透些,突然換了話題。

“我以為你會接過去自己吃。”白皎皎愣了一下,笑道,“剛才不是還說跪了一陣膝蓋疼嗎,你要是自己吃,我就幫你揉揉。”

“啊……。”李憫思考了一陣,覺得還是更想讓白皎皎喂自己燕窩羹,張了張嘴示意道。

事實上,李憫是既享受了白皎皎喂給自己的燕窩,又享受了他的按揉。回府的路很長,馬車搖搖晃,。在宮中待了大半天也着實累了,然而眼前的人像是怎麽也看不夠似的,讓自己連打瞌睡也舍不得。馬車的簾子半掀着,吹來暖洋洋的風,忽而車行角度變換,一束夕陽照了進來,像是在白皎皎的臉上撒上了蜂蜜,李憫在想,要是自己舔一口,會不會是甜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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