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災民
雨在足足下了十三日後終于停了下來, 也是奇了，雨剛一停, 那雲就瞬間散開了, 大日頭猝不及防的漏了出來，晃的人眼睛疼。
青團跑在木樓梯上砰砰直響，只大聲喊道：“郡主快出來, 日頭出來了！”
沐念慈斥了她一聲, “不急，往後萬事不可跑的上起不接的下氣的, 日頭又不會跑了。”
青團笑嘻嘻的嗯兩聲, 從來都是左耳進右耳出的模樣, 只拽着她的手往出走，“您還真別說, 我看這日頭可說不準會跑呢, 定是被收拾了, 不然也不會這些天都不出來。”
沐念慈微微眯着眼睛，已經習慣了陰天，突然亮起來還是有些不習慣的，只用手擋了擋。
晴天的确是讓人舒适的，只是對于受災的百姓來說，晴天可能不會再來了。
這猛然出現的日頭極烈，三兩個時辰就将潮濕的都曬幹了, 但是院中還是有不少積水形成的水池，泛着淡淡的綠色。
家家都忙着把潮濕的被褥和衣裳書籍擺在院子裏頭曬, 門窗一律打開, 恨不得房頂都掀開，好像那些黴氣趕緊散出去。
青團忙着把書拿出來曬, 郡主的書比衣裳首飾多得多，所以忙起來也不輕松。
沐念慈看着角落裏叫天問開辟出來的藥園，如今已經被雨打的不成樣子，七零八落的躺在地上，大多已經陷入到了淤泥中，如今倒成了小池塘，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栽的水稻。
現在也救不回來了，只能等着水滲進去，土被曬幹些再重新栽。
沐念慈晃了神，突然想起因為水患受災的百姓來。
她們如今在天子腳下，住的是最繁華的地界，這場雨除了耽誤出門，沒有太大的影響，所以對于遠處的水深火熱一無所知。
沐念慈重新開始跟着司廷玉在玄玉門當值，不過跟着他還是太過悠閑，她只天天往仙草閣跑，直到一日歸家之時，馬車停了下來，前方有争吵聲傳來。
“發生何事了。”沐念慈輕聲問。
雲霄下馬跑過去看了看，不多時就回來了，只禀報道：“回夫人，城內湧入了一些災民，有争執。”
沐念慈眉頭一緊，看了看旁邊的司廷玉，“你不是說災民都會有當地官員安置嗎，怎麽還能跑到上京來。”
司廷玉擺了擺手，“那就說明有些官員能力不行喽。”
沐念慈語塞，也對，不是所有的官都是好官，若當官的沒有作為，百姓只能成為流民。
司廷玉看了看她，問了句，“夫人可是可憐了這些災民了，不如救濟一番。”
沐念慈沒有接話，只是對着雲霄吩咐了一聲，“繞路吧。”
司廷玉哼笑了一聲，明知故問道：“都說夫人蛇蠍心腸，如此看來還真是。”
沐念慈瞪了他一眼，“彼此彼此，我們不相上下。”
外頭的雲霄，“……”
這個他倒是覺得用不着争。
沐念慈倒不是真的鐵石心腸，只是救了這些還有許多，她的能力就這麽多，救誰不救誰都難免落下埋怨。
再者如今宮裏還沒有發話，權貴人家也沒有一個表态的，她一個郡主這時候站出來恐怕不妥，也只能暫時觀望了。
她掀開車簾，看着前方熙攘的人群正在慢慢的往前走去，散了正好，她放下車簾，突然聽到一聲溫柔的女聲指引道：“慢慢來，別急，每個人都有的，粥管夠。”
司廷玉嘴角一勾，嗤笑道：“倒是有聖女呢。”
嘉和郡主一身素白的長裙，通身都是樸素的打扮，她在街上親自施粥，引來百姓的頻頻稱贊，她為了表現自己仁義，此番都是出的自己的私房，米都是用的不錯的，而且不稀，通體濃稠，米香四溢。
沐念慈只掃了一眼就放下了簾子，搖了搖頭。
“又在犯蠢了。”
嘉和郡主極力想要表現自己，可看着身邊除了她那丫鬟沒有宮裏的人跟着，說明只是自己的意願，雖出發點是好的，但可能結果并不如她的意。
果然，等馬車駛過人群的時候，就聽見車後人鬧了起來，驚叫聲不絕于耳。
“施粥的心縱然是好的，但是粥卻不能太好了，不然尋常百姓也會想來分一杯羹，這樣人源源不斷，難免有不夠的時候，等真正的災民沒有得到救濟，他們勢必會一擁而起。”司廷玉說完，嘉和郡主尖叫聲也傳了過來。
嘉和想不到為什麽好好的突然就鬧了起來，粥原本是準備的足足的，可是沒想到竟然來了這麽多，還有不是災民的跟着搗亂，這些刁民竟然跟瘋了一樣，攔也攔不住。
掀翻了粥棚不說，鍋也被搶去了還不夠，竟然朝着她撲了過來，她眼疾手快的一把将含巧推了出去，接着趕緊往外跑去。
她眼尖，一下就瞧見了宣平侯府的馬車，眼睛一亮，忙快幾步跑了過去，将馬車攔住。
馬車猛的一停，司廷玉先伸手将人攔住了，沐念慈才不至于又沖出去，只臉一暗，今日回家就注定不能順利了。
“嘉和今日落難，還請帶我一路，多有冒犯了。”嘉和郡主拿出自己楚楚可憐的樣子來，臉垂着，眼睛向上擡，手捂在胸前，可憐極了。
沐念慈臉當即就冷了下來，她和嘉和郡主可不怎麽對付。
她不開口，就代表着不樂意了，只看了一眼司廷玉。
司廷玉嘴邊噙着笑，慵懶道：“那就讓嘉和郡主上來吧。”
沐念慈臉更臭了。
嘉和郡主本就是想碰碰運氣的，侯府的馬車裏坐的是誰都有可能，但聽聲音卻是司廷玉，怎能不覺得驚喜，只稍微又弄亂了些衣領，接着上了馬車。
只是這車簾一掀開，除了司廷玉，還有一張她最不想看見的一張臉。
“司大人，郡主……”
如今都上了總不能還下去，只能硬着頭皮坐下，輕聲啜泣道：“不是故意打擾二位，只因那刁民，我招架不住，只能向過路的馬車求救，也是機緣巧合，能得二位相救，嘉和沒齒難忘。”
她自顧自的說，沐念慈完全沒有在聽，無非就是裝裝可憐，陳詞濫調。
司廷玉眼神只是淡淡的，只說了一句不麻煩，就看向車窗外不再說話，嘉和郡主也不覺得煩，始終找着話題，後來就是自說自話，心理也不是一般的強。
馬車停了下來，嘉和郡主朝着司廷玉點了點頭，謝過之後才下了馬車，只是她一擡頭，看着宣平侯府的牌匾一愣。
“這是……”
司廷玉已經同沐念慈下了馬車，夫妻兩個站在一起，格外的般配，他們雖未牽手，但是兩人挨的極近，看也不看她，只提步往裏頭。
“等下！”嘉和郡主叫住了他們，只低聲詢問道：“我是要回皇宮的……”
司廷玉轉過身來，一本正經道：“皇宮在另一邊，我們本就是要回家的，帶你只是順路，所以并不麻煩，有什麽問題嗎。”
“我……”嘉和郡主欲言又止，只臉色白了些，有些被戲耍了的感覺，可當時他們的确沒說旁的，只說讓她上來。
可是什麽人居然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啊！
她生氣又不敢表現出來，只扭扭捏捏的正要開口讓他們把她再送回去，可一轉頭，馬車哪裏還有影子。
再一回頭，哪還有一個人在，她就一個人被扔在了門口，身邊沒一個人在，更過分的是，這裏可比她施粥的地方離皇宮遠多了。
宣平侯府占地大，所以稍微偏遠些，路上人更少，嘉和郡主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氣的小聲罵着。
司廷玉看着沐念慈逐漸放松的臉，笑嘻嘻的問，“夫人可解氣。”
沐念慈本以為他是發了善心，沒想到葫蘆裏賣的是這個藥，不愧是他，只仰怒道：“你做的好事問我做什麽。”
但是忍不住揚起的嘴角已經揭示了她的內心。
的确是挺解氣的。
他們果然是一丘之貉。
青團大遠處就看着郡主和姑爺面上帶着笑模樣從外頭走進來，眼睛馬上就彎了起來，迎了上去。
“郡主今日回來的怎麽晚了些，可是忙了，奴婢特意出去給您去買了櫻桃酪來，您快嘗嘗。”
沐念慈去淨了淨手，就坐好了等着吃，像下學歸家的孩子等着長輩給獎賞的。
司廷玉嗤笑一聲，嘲笑道：“夫人多大的人了，還吃這些小孩子吃食。”
沐念慈瞪他一眼，就聽見他一臉認真的對着青團問道：“我的呢。”
臉變得更快，沐念慈念了他一句恬不知恥，接着把自己那碗往自己懷裏推了推。
“我還能搶夫人的不成。”司廷玉往旁邊一坐，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吃食還真是別人手裏的最香。
青團捂着嘴笑了笑，趕緊拿出食盒裏頭一碗麻辣兔頭來，“這是姑爺的，你不愛吃甜的，奴婢記着呢，這家兔頭生意最好，奴婢可是排了好久的呢。”
司廷玉接了過來，朝着沐念慈挑釁的挑了挑眉。
看看你胳膊肘往外拐的好丫鬟。
沐念慈發誓他那眼神絕對是這個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