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決裂
順着樓梯往下走, 入目就是寬敞的屋子，其中燈火通明, 裝修比地上的還要奢華, 即使不點燈，那晃眼的金銀器物也能照的屋子通明。
床上的保養得體的夫人躺在上面小憩，滿面紅光, 身旁的桌子上擺滿了珍馐瓜果, 好不享受。
賈盈氣憤至極，她的女兒生死未蔔, 而這個惡毒的女人居然還在此處享樂。
“賈倩！”
她一聲喝驚醒了床上的婦人, 縣令夫人猛的睜開眼, 接着打了個哈欠。
居然敢連名帶姓的叫她，無禮。
“沒見着我在休息, 喊什麽。”聲音中帶着些埋怨。
“你把我的桃兒藏到哪裏去了！”賈盈滿眼含淚, 一說出女兒的名字都心如刀絞般。
縣令夫人微微坐正了身子, 皺着眉不悅道：“你能找到這裏來，不去想辦法通知兄長，倒來與我興師問罪，我們中了安寧郡主的奸計，媛桃被她帶走了，我也不清楚。”
賈盈冷笑一聲，擦幹了臉上的眼淚, “你以為我會信嗎，姐姐是多聰明的人, 怎麽會被那小丫頭耍的團團轉, 當着你的面都能把桃兒帶走。”
縣令夫人突然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感覺。
這個蠢妹妹。
“她們早就有所防備，我也被抓住, 不然怎麽還能讓她活着，你來了正好，趕緊把我救出去。”
賈盈大笑，彎着腰笑的眼淚都流了下去，等再擡起頭時，眼神複雜，“姐姐，這麽多年了，你還是拿我當無知小兒糊弄，真是可笑至極。
這密室是你的，怎麽出怎麽進你也是知道的，如今出口就在眼前，你竟然還要我救？
哈哈哈哈哈，真是可笑。”她幾乎是歇斯底裏的說出這番話。
這麽多年來的不平衡好像在頃刻之間全部爆發，不甘，嫉妒一股腦兒的的湧上來，沖的她人像是烈火一般。
縣令夫人咬着牙，臉色也難看極了，她哪裏來的膽子竟然敢這麽誤解她。
她被關在這，看着沒什麽，可是卻渾身癱軟無力，平地還能走幾步，那幾節樓梯是怎麽也邁不上去，便是爬都不行，上一節就頭昏腦脹，渾身綿軟的跌下去。
叫人也是不行的，因為這處建造的時候造的就是隔聲的，所以無論怎麽叫喊也都是無用。
送飯的也是安寧郡主的身邊的那個丫鬟，她甚至接觸不到旁人，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好不容易來了個妹妹還是個蠢貨，如何能不氣。
“我再跟你解釋最後一遍，我被下了藥，出不去這個屋子，這全部都是安寧郡主的陰謀，媛桃也是被她所殺。”
“你閉嘴！”賈盈上去就是一巴掌，手心傳來麻痛敢，讓她微微冷靜了些。
騙子，如此拙劣的謊言，當她是傻子嗎。
“安寧郡主自去佛堂那日就已經失蹤，她已經被你解決了，一同解決的還有桃兒……你可以把罪名都推到一個死人身上，然後躲在這裏，享受你的富貴榮華，等這些被淡忘了，再出去是不是。”
她冷笑了幾聲，用力抹下臉上的淚，看着縣令夫人的眼神充滿了絕望。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把桃兒，還給我。”
最後一句，她是近乎哀求道。
縣令夫人氣的臉漲紅，“蠢貨！當初生下來的時候就該把你掐死，蠢出天的豬，等我出去了，一定要兄長重重的責罰你。”
平時蠢就蠢了，眼下正是重要關頭，居然還是拎不清，她對這個妹妹失望至極。
這句話也正好提醒了賈盈，她呢喃了句，“你們都是一丘之貉。”
之後毅然決然的轉身走了出去，不顧身後姐姐如何憤怒的嘶喊。
“等我出去第一個就要把你掐死。”
賈倩是這樣說的。
不過她已經受夠了，或許連帶着賈家都已經受夠了，貪婪虛僞冷血，連自己的骨肉都能夠舍棄，可她不是，她愛她的女兒，現在她知道了，勝過一切。
回去的路上賈盈僵硬的像是行屍走肉，直到周圍忙忙碌碌的下人才喚醒了她。
“找不到人可是要掉腦袋的，還不快去。”下人手腳忙亂的四處找着什麽，她忙抓着一個人問。
“你們在找什麽。”
那丫鬟面露驚恐，回道：“上京來的司大人突然醒了，一直在找郡主，還說只要能找到郡主，他願意答應任何條件，可郡主已經不見幾日了，夫人也不在，府上亂成了一團，盈夫人快給我們出出主意吧。”
賈盈鎮定起來，一個想法在腦海中浮現。
“先去找吧。”留下這句話賈盈轉頭就走。
司廷玉的院子。
魚餌撒了幾天，終于上勾了。
司廷玉躺在床上，雖面色蒼白，但是精神看着好了許多，不過在賈盈的心中已經不重要了，他是否對賈家有威脅也不重要了。
“夫人有事？”司廷玉輕聲問。
賈盈站在那，面目表情，直奔主題。
“你在找郡主，我可以告訴你所有想要的。”
司廷玉急切道：“你有我夫人的線索！”
賈盈搖搖頭，“我不知道她現在在何處，是否還活着，但是我可以告訴你，是誰做的，以及賈家吞災銀，行污受賄，控制黃原官僚，獨霸一方，草菅人命的，所有證據。”
“你想要什麽。”司廷玉驚訝道。
賈盈只一句話，“救出我女兒。”
“好。”
賈盈回去後将這些年賈家所有的罪證都寫在了紙上，徹夜未眠，足足百頁。
天亮之時最後一筆擡起，放眼望去，賈家的罪孽之深重，無法用言語細說，那是一種魂魄都會察覺到的哀恸。
只是在送出之前，她還是叫人偷偷去賈府送信，将女兒被囚禁的事情說給兄長聽，求兄長出手幫忙。
但是丫鬟連府門都未進，就被敷衍了出來。
兄長忙碌，沒空處理這些。
她接到這個消息後心灰意冷，再沒有一絲遲疑，将一本證據全都交給了司廷玉。
司廷玉當然不會全信，找人去驗證了喜愛，才證明她所寫為真，這本證據足夠讓賈家死千萬次都不足惜。
第二日媛桃就被送回了賈盈的身邊，沒有外傷，只不過精神有些萎靡，像是吓着了，總是說些胡話。
賈盈抱着女兒哭的肝腸寸斷，媛桃連母親都叫不出來，讓她萬分心痛。
沐念慈也安然無恙的回來了，她一直都和司廷玉在一間屋子待着，只是沒有出去罷了，如今才示人。
人都找回來了，府中下人也都松了一口氣，賈盈照顧了兩天女兒，只她還是有些癡癡的模樣。
“郡主，我賈家罪孽深厚，死不足惜，只是我的桃兒除了被慣壞了，還什麽都沒有參與，我會以死謝罪，但是請郡主留桃兒一命，把她送到姑姑家中去。”
這是她唯一的請求，昔日風光的賈家三姑奶奶，如今生了華發，憔悴的跪在地上，祈求着給她的孩子留下一條生路。
沐念慈清楚，能找到這些證據，都是因為賈盈，這個小小的要求并不過分。
媛桃受了驚吓已經傻了，不是裝的，她瞧過，大概率也是不會好的，或許已經是懲罰了。
“我答應你。”沐念慈點頭。
賈盈轉頭看向女兒，溫柔的撫摸了下她的臉，才毅然決然的轉身，朝着柴房的方向去了。
縣令夫人還在裏頭，她不能再重見天日，但沐念慈和司廷玉不會動手，有人會。
前幾日還整潔的密室現在已經變得淩亂且散發着難聞的臭味。
縣令夫人已經幾日未進食，人也像是乞丐一般，她看見妹妹進來就像看到了救世主一般，近乎哀求道：“盈啊，姐姐之前對你态度不好，是姐姐的錯，我們出去好不好，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
賈盈面無表情，像是木偶一樣，只死死盯着她，将這兩日發生的事情全部說了出來，包括自己将所有的證據都交給了司廷玉。
“姐姐，你最驕傲的賈家，很快就要完了。”
縣令夫人滿臉的不可置信，瞪着碩大的眼睛吼道：“你瘋了！你瘋了！”
“不，姐姐，我從未如此清醒過，賈家罪孽深重，我們都該死。”
縣令夫人往後挪了挪，驚恐的搖了搖頭，眼前的妹妹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變得讓她恐懼。
“盈兒，你現在就是受刺激了，你聽姐姐說，我們出去再商量，賈家不會完的，我們一起想辦法，好不好。”
即使到了陌路，她也還是想要一個活下去的機會，她不想死在這不見天日的地方。
“盈兒。”縣令夫人試圖用親情喚醒她，嘗試着說起兩人在一起時愉快的日子，只是現在的賈盈心已經死了。
這都是他們的報應，才讓桃兒成了現在的樣子。
“我們要贖罪。”賈盈冷冰冰的一直重複着這句話。
府中的柴房起了一場大火，本都是幹柴，燒起來火勢通天，根本沒有任何救的可能，好在這柴房是獨間，不會牽連別的屋子。
柴房并沒有搶救的必要，衆人眼眼看着它的燃燒殆盡，甚至沒人去收拾殘局。
沐念慈和司廷玉站在遠處看着那還未熄滅的如血般的火焰，只覺得唏噓。
“屍體找到了嗎。”她問。
“一共兩具，确認是賈家姐妹。”司廷玉轉身離去。
接下來還有更大的爛攤子等着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