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我是他父親

祁輕筠算是知道為什麽祁有歲是南港一中老師心底最難搞的刺頭top1了。

他追着祁有歲的出了宿舍樓,但對方像個滑泥鳅似的,祁輕筠在校園內找了一圈,愣是沒逮着人。

無可奈何之下,祁輕筠想到了尋求保安的幫助。

但因為祁輕筠和那個全校“通緝”的事兒精祁有歲實在長的太像了,保安一開始還用狐疑的眼神看着祁輕筠,原因是懷疑他是想拿自己搞事情,便十分不配合,還想将祁輕筠趕回宿舍樓。

祁輕筠有些無奈,靈光一現之下,當場出示了自己作為紀律委員的專屬通卡。

理論上來說,擁有通卡的紀律委員甚至可以在晚上自由進出校門,方便他們“緝拿”夜不歸宿的同學。

保安不情不願地通卡看了半天,終于不甘心地确認了祁輕筠的身份,這才松口幫祁輕筠找人。

祁輕筠松了口氣。

他這下學聰明了,也不再向之前那樣像個無頭蒼蠅似的亂找了,彎腰在校保衛室看了半天的監控,這才發現祁有歲這個小b崽子根本沒在學校,也壓根就沒走大門逃學,而是在近似于監控死角的地方,直接翻牆跑出去的。

祁輕筠:“......”

他真的會謝。

大半夜跑出校門,作為未成年人一旦出現什麽意外,祁輕筠都不敢保證自己能及時趕到。

因為一旦出校門,要找人就如同大海撈針,談何容易?

祁輕筠面色鐵青。

這幸好是別人家的孩子,要是他的小孩這麽不聽話,他早就拿衣架抽人了。

也許是祁輕筠的臉色實在太難看,一旁的保安大爺也感受到了祁輕筠的焦躁,沉吟片刻,好心地給他指了條明路:

“從這個牆角翻出去,經過三個紅綠燈,然後往右轉,那條路上有不少酒吧,我看好多未成年人周末都會聚在那邊,你可以去那邊看看。”

“謝謝大爺。”

祁輕筠聞言心裏便有了數,十分有禮貌地和保安大爺告了別。

在回身的一瞬間,祁輕筠瞬間冷了臉,拽緊肩膀上披着的制服,刷了通卡,快步走出校園外。

根據保安給的模糊信息,祁輕筠一家一家酒吧找過去,但直到找到最後一間酒吧,那裏的負責人都說不接待未成年客人。

那祁有歲到底去哪了?

祁輕筠擡手看了一眼手表,心中疑惑和不安,讓他忍不住開始煩躁起來。

又想抽煙了。

祁輕筠“啧”了一聲,身體先于意識,摸了摸口袋。

指尖觸底,等祁輕筠反應過來之後,本以為身為學生的自己身上已經不會有煙,沒想到卻摸到了一支冰冷柔軟的煙身。

祁輕筠怔了一下,指尖夾着口袋裏那根煙,緩緩将treaturer拿了出來。

這個牌子的煙,曾經是他生前最喜歡抽的。

金色的煙尾映照着對面酒吧藍色的燈牌,折射出光怪陸離的菱形花紋,祁輕筠擡眼對着燈看了一會,好半晌才意識到這是從祁有歲身上收繳的煙。

為了不讓對方抽,他剛剛釜底抽薪,順手将祁有歲的口袋裏的煙和打火機全都收走了。

祁輕筠煙咬在嘴邊,也不點煙抽,就這樣沒滋沒味的咬着,指尖漫不經心地撥弄着Zippo,正想着祁有歲究竟會去哪,一旁的酒吧裏突然跑出來一個男人,蓬頭垢面,蒜頭鼻人中痣,一聲酒氣,扶着牆“哇——”的一聲就吐了。

離他只有兩米靠牆站的祁輕筠:“.......”

他腳步一轉,默默離蒜頭鼻男遠了些。

蒜頭鼻男将胃中的酒吐了個幹淨,醉意朦胧間見祁輕筠側着臉對他叼着根煙,倚在牆邊身形修長落拓,氣質沉穩,打火機暖黃火光亮起将他幹淨的少年眉眼照的一覽無餘,五官精致的毫無瑕疵,逆光站着時仿佛哪個商界大佬莅臨此處視察産業,俊秀的讓人腿軟。

蒜頭鼻男登時心中一喜,心想老子今天豔遇來了,大着舌頭湊過去就想去攔祁輕筠的肩膀,卻被對方早有預料般彎腰躲開。

祁輕筠轉過身和他拉開距離,将沒抽過的煙夾在指尖,隔空對他點了點,指尖在空氣中劃出一道輕巧的弧度,眉眼彎彎,語氣卻藏着警告:

“不約。”

成年人之間,簡單的拒絕會比心照不宣的暧昧直接有效的多。

蒜頭鼻聞言也不好再糾纏,但又想着多看他幾眼,努力壓下臉上的垂涎,笑着道:

“裏面有個很有趣的小朋友,要不要一起過去玩玩,也不吃虧。”

他們這類人,很多都是今天說真愛明天就一拍兩散了,信奉的就是七個字——今朝有酒今朝醉。

“小朋友?”祁輕筠似有所覺地皺了皺眉,啪的一聲打開打火機,點燃了嘴角咬着的煙,意有所指道:“剛剛酒吧的負責人說,不接待未成年。”

“有錢誰不賺呢,何況還是個有錢的主。”

蒜頭鼻暧昧地沖他擠眉弄眼,随即呵呵一笑,又不死心地來摟祁輕筠的肩膀。

祁輕筠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站在原地沒有動。

蒜頭鼻以為祁輕筠默許了自己的靠近,掌心恬不知恥地摸上祁輕筠白皙的手背,正想說幾句話來調情,耳邊卻聽見刺啦一聲,手背忽然一燙,整個人頓時疼的慘叫一聲,蹬蹬噔後退幾步。

他捂着被煙頭燙的冒煙的手瘋狂搖晃,不斷地對着那塊燙紅的皮膚呼氣,活像個滑稽的癞□□。

“下次再動手動腳,就不止是燙一下這麽簡單了。”祁輕筠笑笑将沒抽過的煙扔進垃圾桶,宛若塗朱的雙唇卻吐出無情的字句,眼尾微壓,氣勢駭人:

“只可惜了我的treaturer。”

他的一雙眼睛被燈光切割成兩半,一只隐在黑暗中,一只透着燈光微弱的寶石藍色,像是某種叢林的野獸,詭秘又危險。

蒜頭鼻男咬着牙,眼睜睜地看着祁輕筠走進了酒吧,被剛剛祁輕筠不經意擡眸時那淩厲的一眼吓得釘在原地,神情還有些恍惚。

他剛才好像.......惹上了什麽不該惹上的人。

“來來來,祁少,再和一杯!”

燈紅酒綠的酒吧內燈光閃的人目眩神迷,耳邊的音樂和歡呼聲交雜在一起,震耳欲聾幾乎要穿透耳膜,幾乎要撼動一整排的玻璃酒瓶,五光十色的酒液輕輕搖晃,印着繁複的花紋,無端透露出詭谲神秘來。

祁輕筠嫌人多悶熱,将外套拖了下來,随手搭在手臂上,縱使穿着寬大的校服T恤,看不清身材,但那一張姣好的臉蛋足夠他在衆人眼中脫穎而出。

在場的人來酒吧幾乎都是來獵豔的,所以等祁輕筠找到喝到半昏迷的祁有歲時,他口袋裏已經被人塞滿了成堆的名片。

祁有歲像是這裏的常客,包了一個比較裏面的卡座,桌上東倒西歪地放着不少酒瓶,泛着金光的酒液順着玻璃桌往下淌,滴滴答答流到地板上形成一個小水窪,看上去黏膩的很。

他周圍還圍了不少和他年紀差不多的小混混,看上去也是家裏人不怎管的,有些年紀大些的男男女女穿的衣不蔽體,有些甚至還在衆人的起哄聲裏,旁若無人地接起了吻,上演未成年人不應該看的十八摸。

眼看着一個長發的女生已經伸手去拉癱坐在沙發上的祁有歲的拉鏈,也想照葫蘆畫瓢。

祁輕筠眉頭一皺,強行按下突突鼓起的太陽穴,用力将爛醉如泥的祁有歲從沙發上提起來,随後掏出口袋裏的名片,呼啦啦灑了他一臉:

“祁有歲,醒醒!”

被拉開的女生見此有些氣急敗壞,妝容精致的面容微微扭曲,雙手叉着腰站了起來,對着祁輕筠大聲叫嚷,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

“你誰啊你,幹嘛壞人好事?”

直到他出聲,險險保住祁有歲“貞操”的祁輕筠才撇過頭,發現這個長發的女生眉眼淩厲英氣,操着一口沙啞煙嗓,脖頸處還有一顆不太明顯的喉結。

.......原來是個女裝大佬。

“對啊對啊,你是誰啊,幹嘛動我們祁哥?”

染着五顏六色發型的男生們都圍了上來,看他們的樣子,挺像周圍職業學校的小混混,祁輕筠記不住臉,在心裏默默給他們取了個外號叫七仙女,似笑非笑道:

“我是他爹。”

“........”七仙女面面相觑,随即頓時爆發出一陣嘎嘎嘎的笑聲,像極了一群吵鬧的鴨子:

“你,他爹?!”

紅毛笑的眼淚都出來了:

“你他媽算哪頭蔥,也好意思說自己是祁太子的爹?!”

黃毛笑的更誇張,整個人都從椅子上摔了下去,“祁哥要是喊你叫爹,我就叫你爺爺哈哈哈哈哈哈........”

祁輕筠聞言挑了挑眉,沒什麽耐心,将祁有歲提了起來,掌心的名片灑落,尖角落在祁有歲臉上時印出些許刺痛感,祁有歲皺了皺眉,睜開水潤潤的眼眸,輕哼了一聲。

“來,祁有歲,叫聲爹。”祁輕筠拍了拍祁有歲的臉,讓他清醒清醒,靠近時身上treaturer的香煙味像伸展的百合花枝,頓時撲進鼻中,無端顯得溫柔又缱绻。

祁有歲眯了眯眼尾,迷迷瞪瞪地看了一眼祁輕筠,一時分不清是在現實中還是在夢中,但聞着祁輕筠身上熟悉的煙味,還是遵循本能,乖巧地喊了一聲:

“父親。”

“........”

話音剛落,現場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鴉雀無聲。

人群中陷入了窒息般的沉默,空氣仿若墜入深海,幾近凝結。

剛剛笑的最大聲的紅毛和黃毛已經笑不出來了,仿佛石塑般呆滞在地,有些懷疑人生。

“好好學習,別一天到晚亂認爹亂認爺爺。”

祁輕筠得了便宜還賣乖,輕笑一聲,将喝醉祁有歲攬進懷裏,站起身想将他帶走。

一看祁有歲要離開,在場的七仙女頓時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眼神,登時溜得比兔子還快。

這時候還不跑,等結賬的時候就得哭了。

他們這邊的動靜吸引了服務員,一個穿着黑白制服套裝的服務員趕了過來,撥開人群。

見人都零零散散快要走光了,服務員腳一伸,直接将祁輕筠和祁有歲擋在門內,客氣道:

“客人,你還沒結賬。”

“多少錢?”

“一共消費了八萬九千八。”服務員看了一眼祁有歲,默不作聲地将錢款調高了百分之三十。

“把你們這邊的負責人叫來。”祁輕筠面上沒什麽表情,眸中卻無端透出些許冷意。

“你要做什麽?”

服務員皺了皺眉,頓時起了些許警惕心。

“找他算賬。”

話音剛落,一個高高瘦瘦的男人似乎一直注意到這邊的動靜,徑直走了過來,面上挂着和善的笑。

高瘦男人顯然比服務員要老頭條的多,一上來就賠笑着問祁輕筠的身份,試探道:

“請問你是........?”

“我是他父親。”祁輕筠對這個身份已經運用的駕輕就熟,“我兒子被人騙來喝酒,我現在要帶他走。”

“好的,一共消費八萬零九千八,給您抹零,共八萬九。”高瘦男人畢竟是老板,也不問祁輕筠怎麽年紀輕輕就做了別人的爹,十分麻溜地報了賬單。

“我倒是可以給,就怕你要不起。”

“你什麽意思?”瘦高男人頓時臉上大變。

祁輕筠面上笑意似譏似諷,将桌上的酒瓶拿起來,對着光看了一眼,輕笑一聲:

“向未成年售出酒水,我看你們是嫌店開的太長了。”

“我完全可以向工商部門舉報你,到時候你歇業整頓,損失可不止這個價。”

高瘦男人臉上的笑意消失的無隐無蹤,厲聲道:“你想白嫖?!”

“你不仁我不義,是你先獅子大開口,這種便宜的酒水也敢賣我兒子八萬九。”

祁輕筠慢條斯理地将酒倒進酒杯裏,聞了一下,語氣很淡:“你這酒很明顯就是摻了水,氣味和顏色都不合格,總價甚至還不到一千,你怎麽好意思要八萬的?”

高瘦男人本以為祁有歲人傻錢多,沒想到今天竟然來了一個懂行的男人為他撐腰,頓時傻了眼,對上祁輕筠冷淡的雙眸時,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那你想怎麽樣?”

“八百,否則你就等着工商局通知你歇業整頓吧。”

祁輕筠從祁有歲的口袋裏掏出幾張百元大鈔,順手摔在了高瘦男人的臉上,笑道:

“未成年的錢你也敢貪,老板,過猶不及,要做大生意,可不能沒點底線。”

說完,祁輕筠将幾乎要醉死過去的祁有歲背到背上,帶着他徑直離開了酒吧。

那酒吧老板竟也不敢攔,鐵青着臉站在原地,捂着心口,差點被氣出心髒病。

關于祁輕筠和酒吧老板的交涉,祁有歲一概不知。

他喝了酒之後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像個柔軟缺愛的小動物,乖乖地趴在祁輕筠的背上,悄悄地聞祁輕筠身上的煙味。

他知道祁輕筠生前喜歡抽treaturer,所以就買了好多這個牌子的煙,沒事就自己點着玩,也不抽,單純聞着煙味,就好像祁輕筠沒死,一直陪在他身邊一般。

“手還疼嗎?”

祁輕筠微微側頭,總覺得祁有歲乖的讓人不适應。

他不說這話還好,一說這話,祁有歲滾燙的眼淚就順着頸窩掉了下去,燙的祁輕筠心尖一顫。

祁有歲醉眼朦胧,抹了一把眼淚,像個找不到家的孩子,哽咽地告狀:

“父親,相框壞了。”

“........我給你再買一個呢?”

祁輕筠将祁有歲放到路邊的花壇邊上,心想這孩子喝醉了亂認爹的毛病真的得改改,半蹲下來看着哭的快要抽抽過去的祁有歲,覺得這孩子喝醉酒還怪招人疼的,火也熄了大半,指腹拂過祁有歲通紅的眼眶,擦掉他的眼淚:

“這相框對你很重要嗎?”

“.......嗯。”祁有歲低下頭,身上的睡衣被風吹起,露出上面斑駁的血跡。

祁有歲掌心已經紮進了不少玻璃渣,應該是剛剛撿相框玻璃片的時候留下的,看着都痛。他懷裏緊緊抱着相框,像是小松鼠用尾巴卷着松果,聲音放輕,還帶着些許哭腔:

“是我媽留給我的東西。”

“壞了就沒有了。”祁有歲眼淚又掉了下來,十分沒有安全感地重複道:“壞了就沒有了。”

祁輕筠:“.......”

對于失去雙親的孩子來說,遺物和遺像确實是十分重要的東西,也難怪祁有歲今天會有這樣的反應。

祁輕筠頓時覺得事情有些棘手,斟酌了片刻,伸出手,溫聲問祁有歲:

“可以把相框給我看看嗎?”

他看看這相框還有沒有能搶救的機會,實在不行,也只能給人買個新的,反正把人哄回去再說。

祁有歲面上閃過一絲糾結,慢慢地擦幹眼淚,随後用力點了點頭,小聲咕哝了一句:

“父親能把相框修好嗎?”

“只要你聽話,”祁輕筠說,“父親就什麽都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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