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檸檬味

“蝦滑來咯。”柯熠辭拿起小勺子,把樹葉造型的蝦滑分批下入沸騰的辣鍋。

溫翎吃得臉頰泛紅,他喝一口酸梅湯解辣,眼睛晶亮地望着鍋裏起起伏伏的牛肉,撈起一片黃喉裹滿麻醬蘸料放進嘴巴。

“說起來,我好久沒有學畫畫了。”柯熠辭說,“小溫老師什麽時候回歸課堂?”

“等,我,完成,”溫翎被辣子皮嗆到,“咳咳咳咳——”

“慢點慢點。”柯熠辭連忙遞上餐巾紙。

溫翎咳了半天,接過餐巾紙擦去眼角因刺激分泌的淚水,他說:“寒假。”

“你寒假回天津嗎?”柯熠辭問。

溫翎搖頭,他說:“跟,姥姥,過。”

柯熠辭見過師嵘,對師家的産業略有耳聞,他說:“你姥姥也是珠寶設計師嗎?”

溫翎點頭,又搖頭,他說:“姥姥,喜歡,家裝。”

一頓飯下來,柯熠辭把溫翎的家庭背景挖了個七七八八。師嵘的爺爺經營典當行,師嵘的父親接手後進一步做大變為珠寶拍賣公司,師嵘也就順理成章地學習珠寶設計,成為拍賣公司的老板。

經過三代人的苦心經營,公司的經營範圍已經超出了“拍賣”的概念,向着更廣闊的市場前進。而溫翎柔軟細膩的性格并不适合接手家族産業,師嵘選擇培養溫瑞雪繼承公司。

溫翎對這個決定并無異議,他也不想被公司綁住,他想要無拘無束地創作,和多姿多彩的生活。

“你假期,去哪?”溫翎問。

柯熠辭苦笑:“我哪來的假期,過年有個小長假,回家待兩天,然後來找你玩?”

溫翎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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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太遠啦,說點近期的,我預約你聖誕節那天。”柯熠辭說,“你沒和別人有約吧?”

溫翎誠實地搖頭。

“咱們去溜冰。”柯熠辭說,“你會滑冰刀嗎?”

“不會。”溫翎說。

“哎嘿,我會。”柯熠辭說,“輪到我教你了。”

“柯,老師。”溫翎學着柯熠辭調侃他的樣子回應柯熠辭。

柯熠辭的臉皮厚度頂五個溫翎,他笑眯眯地應下:“小溫同學真有禮貌。”

張強彎腰,從垃圾桶裏拾起髒兮兮的紙條,上面寫着一串電話號碼。他将盒裝的米粥放在床頭,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兒子,說:“龍龍,吃飯了。”

男孩勉強睜開眼睛,嘟哝道:“我不想吃。”

“吃一點吧,身上還疼嗎?”張強問。

“不疼,難受。”男孩說。

尿毒症終末期,腎髒衰竭,男孩幾乎沒有尿液,全靠血液透析代替腎髒工作,皮膚幹燥浮腫,消化道異常,惡心嘔吐,腹瀉厭食。

張龍龍吃不下去飯菜,他問:“媽媽在哪?”

“媽媽剛來過了。”張強端起白粥,“這是媽媽帶來的。”

“我想見媽媽。”張龍龍說,“是不是我不吃飯,媽媽生氣了?”

“不會的。”張強說,他笨嘴拙舌,哄孩子也只有同一個謊言,“媽媽上班賺錢,給龍龍買飯。”

“我想,出去玩。”張龍龍說,他張開嘴,吃一口白粥,含在嘴裏久久不咽。

“下個月就能出去玩了。”張強說,“爸爸帶你去水上公園。”

“好。”張龍龍灰暗的眼睛增添了一點光彩。

“你是警察,你在外面教訓別人,在家教訓我。”楚哲松看着手機屏幕裏疲憊的中年男人,他同樣感到疲憊,“我告訴你,我喜歡男人,這輩子改不了,你有本事開槍崩了我。”他挂掉電話,宿舍裏一片安靜,坐在上鋪的室友幹巴巴地開口:“這、這就出櫃了?”

楚哲松煩躁地站起身,拿上手機踩着拖鞋出門,室友攔了一句:“大晚上你出去幹嘛?”

“散心。”楚哲松說。

“別吧,我看你這表情像去跳湖。”室友說。

楚哲松拎着外套踏出寝室,咣當一聲關上門,手機嗡嗡作響,來電顯示熟悉的名字,他煩躁地摁掉電話,調成靜音模式。

自從與溫翎分手,楚哲松推掉了所有酒吧聚會的邀請,越熱鬧越孤獨,楚哲松需要時間,一點一點拼起記憶中失去的美好。他想做一些好事,博取溫翎的注意,奈何蒼天不給他機會。

他補償性的将以前不敢做的事情都做了一遍,上網澄清、出櫃、冒然找張強要求他公開道歉。他不奢求溫翎回到他身邊,他只想要溫翎對他的印象好一點。

他不是徹頭徹尾的壞人。

溫翎放下筷子,意為飽腹,柯熠辭放慢了進食的速度,他說:“吃這麽點不行啊,你這細胳膊細腿的。”

溫翎低頭捏捏自己的手臂,他說:“歇,一下。”他突然伸手握住柯熠辭的手腕,比了一下粗細,他的皮膚白皙,身材看起來纖瘦,真比起來卻沒有太過離譜。

柯熠辭膽子大了不少,他翻轉手掌握住溫翎的手,幹燥的掌心相貼,半秒便沁出一層潮濕的汗液。

溫翎鎮定地望着柯熠辭,大而圓的眼睛波光粼粼,沒有期待或是驚喜,他看着柯熠辭,仿佛這一切理所當然。

“你知道我在想什麽嗎?”柯熠辭說。

溫翎耐心等待對方的下文。

柯熠辭右手放下筷子,和左手一同将溫翎的手扣在掌心,他說:“我抓住你了。”

溫翎彎彎眼睛,笑着抽回手,他比劃【聖誕節是星期三,你不上班嗎?】

“休年假。”柯熠辭說,他吃飽了,火鍋的熱氣蒸騰熏得他犯困,于是打個哈欠,聲音迷蒙地提議,“咱們出去走一走吧,散散味兒。”

溫翎站起身,走向前臺結賬,柯熠辭說:“哎不用,我請。”

溫翎摸了摸喉嚨,站在前臺處,發出單音:“我,”

柯熠辭阻攔的話語梗住,他站在溫翎身旁,等着溫翎往下說。

“我,”溫翎喉嚨發緊,他深吸一口氣,“結,賬。”

“先生幾號桌?”服務員看向溫翎,詫異的神色一閃而過。

“四……十五。”溫翎說。

“十五號桌是嗎?”服務員動作麻利地打出賬單,“一共兩百三十七元,您怎麽支付?”

溫翎打開手機,亮出付款碼。

“好的。”服務員掃碼收款,她指了指桌面上貼的二維碼,“你可以掃這個碼開發票。”

溫翎搖頭:“不、用。”

“好的,那期待您下次光臨。”服務員說,她抓一把薄荷糖遞給溫翎,“這是我們店新進的糖,清新口氣,您拿着。”

“謝謝。”溫翎小聲說,他捧着糖,看向柯熠辭。

柯熠辭拿起一顆檸檬味薄荷糖,說:“這個味道好吃。”他随手拿起前臺上放置的名片,對服務員說,“我們走啦,謝謝你。”

“您慢走。”服務員揮揮手。

兩人并肩走出火鍋店,柯熠辭說:“剛剛你說得挺好,吐字清晰。”

“錯了,一個,字。”溫翎說,“十五。”他面對柯熠辭時,心理沒有障礙,講話順暢許多,“十五號,桌。”

“誰都有嘴瓢的時候。”柯熠辭說,他含着一片薄荷糖,講話時瀉出清新的檸檬味,“我半個月前還嘴瓢扣了一次錢。”

溫翎輕易被柯熠辭安撫,他嗅到檸檬味,和上次嗅到柚子味一樣格外引人注意。

柯熠辭話多,自顧自講得開心,加上溫翎是優秀的聽衆,他講了一周的重大新聞,同事間的趣事,和工作上的見解。他講得眉飛色舞,溫翎滿腦子是檸檬味,他伸手扯一下柯熠辭的袖子,柯熠辭停下話頭,問:“怎麽?”

溫翎湊近柯熠辭,眼神清澈純粹,仿若認真地探索柯熠辭身上的味道,他盯着對方快速泛紅的耳朵,潮濕柔軟的吻落在柯熠辭的唇角。

路燈照亮枝頭的雪,晚風拂過,雪沫紛紛揚揚,灑進柯熠辭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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