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造化弄人

柯熠辭坐在車裏,望着窗外車水馬龍的繁華夜景,他明顯感覺到心理狀态不對勁,麻木緩慢覆蓋皮膚,像一層薄殼将他包裹,與世隔絕。

他不想回家,也不想見到溫翎,腦海一片空白,他忽然失去方向,人活着有什麽意思呢?

無端的空虛來勢洶洶,占領他的意識高地,柯熠辭揉揉太陽穴,把臉埋進方向盤試圖逃避。

上一次陷入這種狀态是什麽時候呢?他遲鈍地回憶,一年前?

茫然地發呆到晚上九點,柯熠辭啓動汽車,朝家的方向開去。消極低落的情緒導致他食欲下降,路過香氣四溢的街邊小攤也沒有往日饞嘴的興致。汽車駛進小區,停進空閑的車位,柯熠辭拔下車鑰匙,提起電腦包推開車門。

包裏裝着文案組交來的稿件,內容是明天拍攝的新一期《法與情》,王祺打算退休,沒找到合适的人選接手節目,便由柯熠辭暫時頂一下。

踩着樓梯到二樓,柯熠辭摸出房門鑰匙,偏頭瞥見樓梯上坐着一個人影,他愣住。

溫翎抱着書包站起身,手裏捏着一個油紙袋,他說:“給你。”

“你等了多久?”柯熠辭把溫翎拉到身邊,“怎麽不給我打電話?”

“你忙。”溫翎說。

“忙個屁啊。”柯熠辭感到鮮活的情緒回歸,握住摸摸溫翎冰冷的手,既生氣又心疼,“我要是今晚不回來你是不是坐到明天?”

溫翎眨眨眼睛,他說:“那我就,回家。”

柯熠辭打開房門,把溫翎推進去:“快去用熱水洗洗手。”

“雞柳,好吃。”溫翎說,“你熱一,下。”

“好好好。”柯熠辭把油紙袋丢進微波爐加熱,打開燒水壺,擡聲問:“你吃晚飯了嗎?”

“沒。”溫翎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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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我也沒吃。”柯熠辭打開冰箱,掃了一眼存貨,說,“番茄炒蛋蓋面怎麽樣?”

“好。”溫翎走出衛生間,“我吃了,雞柳。”

柯熠辭拿起兩個西紅柿和四個雞蛋,說:“幫我拿一下挂面。”

溫翎跟在他身後,拿起挂面,順手關上冰箱門。

柯熠辭彎腰切菜,他說:“你用刀給西紅柿劃個十字,水開了倒上,等一會兒就能直接剝皮了。”

“好。”溫翎應下。

本來毫無食欲的柯熠辭,聞着蔥姜蒜爆香的鐵鍋,聽着滋滋啦啦的翻炒聲,咽了一口唾沫。溫翎像一根繩索,将柯熠辭和人間牢固的綁定。也許生命庸庸碌碌終化為一抔黃土,與溫翎相處的每一刻,柯熠辭都珍惜無比。

意義與否,又怎樣呢?

“差不多了,我嘗嘗鹹淡。”柯熠辭拿起一雙筷子,夾起一塊雞蛋,咬了一口,說,“稍微有點淡。”

溫翎把面條均勻地分在兩個瓷碗中,給柯熠辭多加幾筷子面,彎腰打開微波爐,将熱騰騰的炸雞柳倒進盤子。

“吃飯吃飯。”柯熠辭把番茄炒蛋裝盤,端起盤子放在陽臺的小桌上,“你喝可樂嗎?”

“不。”溫翎說,“喝水。”

“養生小達人。”柯熠辭說,他拿出一瓶橙汁,“喝這個總行了吧?”

溫翎點頭。

落座小桌兩側,柯熠辭看着勉強蓋住盤底的炸雞柳,溫翎不好意思地說:“我吃了,一些。”他夾起雞柳放進柯熠辭碗裏,“你嘗。”

“以後不能這樣了。”柯熠辭說,“無論我在做什麽,只要是你打來的電話,我一定接。就算當時沒聽到鈴聲,也會在看到的第一時間回撥過去。”

“我以為,你,”溫翎慢吞吞地說,“生氣。”他用筷子戳一下面條,“我是不是,太過分。”

柯熠辭無奈地看着溫翎:“不是你的問題,是我自己想不明白。”他總能因為溫翎的言行變得感情豐沛,“先吃飯,吃完飯咱們再聊。”

溫翎怏怏地垂下腦袋,挑起一根面條放進嘴巴,平日裏怕餓的小孩突然對噴香的飯菜失去了興趣。

柯熠辭看不下去地嘆氣,他放下筷子,捏一下溫翎的臉頰:“是我太過分,一開始沒好意思跟你提我那兩年時間做什麽去了。”

溫翎看向柯熠辭,問:“你去,做什麽?”

“主要是治病。”柯熠辭說,“和偷偷看你。”

“啊?”溫翎沒聽懂。

“你大一升大二的暑假,我本來想去找你玩。”柯熠辭說,“那時候我面臨畢業,學業壓力比較大,情緒也不穩定。我在你家店對街的咖啡店坐了一會兒,感覺有點難過,不想影響你,就沒找你。”

大一的暑假?溫翎翻找記憶裏的片段,他比劃【你是不是看到我和楚哲松了?】

“……對。”柯熠辭說,他抿唇,“我純屬玻璃心犯了,腦子進水。”

好巧不巧,楚哲松跑到天津找溫翎玩的那幾天,兩人大吵一架,不歡而散。若柯熠辭堅持敲響藏寶閣的店門,或許兩人早已修成正果。

“後面的時間就是看病和吃藥,運動健身,學習手語。”柯熠辭說,“周六日回天津看你站店。”

聽罷柯熠辭的講述,溫翎愈發愧疚,他說:“我不,知道。”他比劃【我沒想帶他回天津,他自己找來的。】溫翎顧不上吃飯,急于解釋事情的原委【大一下學期我們去爬山,拍過照之後我着急回去趕作業。他拉着我去酒吧,我當着他朋友的面跟他吵了一架。】

【放暑假後,他非要跟着我回天津,說再也不去酒吧了。】溫翎比劃【算了他不重要,你重要。】

“這麽會講話。”柯熠辭笑着說,他被溫翎哄得身心舒坦,“快吃飯吧,面要涼了。”

溫翎重新拾起筷子,拌着番茄炒蛋吃掉剩下的面條,只聽柯熠辭問:“你自己去買的炸雞柳啊?”

“同學,推薦。”溫翎說,他扒拉幹淨碗裏的面,放下筷子比劃【我覺得好吃,就去多買了一些。】

柯熠辭端起碗碟,走進廚房,溫翎跟在他身後,說:“中午,吃飯。”

“嗯?”柯熠辭站在水槽旁,打開水龍頭,彎腰洗碗。

“聊的,妹妹。”溫翎說。

“你和楚哲松聊你妹妹……”柯熠辭的腦子方才轉過圈,“聊你妹妹的事情?”

“嗯。”溫翎點頭,他掏出手機,打開微博展示給柯熠辭看。

柯熠辭擦去手上的水珠,拿着手機快速浏覽文字,他沉默地看完,嘆了一口氣:“世事無常,不過楚哲松怎麽聯系到的張強?”

“他爸,警察。”溫翎說。

“好吧。”柯熠辭把洗幹淨的碗碟放進櫥櫃,“他找你道歉啊?”

“算是。”溫翎說。

“然後呢,跟你繼續做朋友?”柯熠辭問。

溫翎搖頭:“不要,看見他。”

“嗐,他活該。”柯熠辭撕一段廚房這擦手,他說,“這事算結了吧?”

“可能。”溫翎說,他比劃【希望張強能找到合适的腎源。】

“動那麽多歪點子,早這麽幹早找到了。”柯熠辭說。

“這不公平!”海學儒瞪大眼睛,“你憑什麽開除我?”

宗政茜坐在寬大的紅木辦公桌後,氣定神閑地說:“公關的使命是隐于幕後,替客戶解決問題。你可以被客戶罵到狗血淋頭,但不能被群衆指着鼻子罵。”

曾經被客戶罵到狗血淋頭的邢泱認同地點頭。

“你現在的名聲,哪有客戶敢用你?”宗政茜說,“這屬于公關的嚴重失職。”

“你這個惡毒的人。”海學儒說,“你一開始只想利用我扭轉輿論吧?”

“我們不是互相利用嗎?”宗政茜笑了一下,“如果張強沒有指出你的所作所為,也許你未來會成為金牌PR。只能說你運氣不好,造化弄人。”

“自己的名聲都運營不好,你怎麽運營別人的名聲?”邢泱幸災樂禍地嘲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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