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親愛的德雷克:
我,你的摯友,全世界最帥的貓頭鷹,已經順利抵達羅格鎮一周了。我在這裏過得還不錯,每天做完日常任務之後,都會覺得自己是個缺鈣的腰間盤突出患者。
雖然白天累的像一頭騾子,晚上還會變成植樹造林的德魯伊,但我的恢複力該死的強大,每一個累死累活的昨天過去,都會有一個活蹦亂跳的明天,以至于我的隊友們親切的稱呼我為怪物二號。
這一定都是惡魔果實的錯。
我知道你一定很好奇怪物一號是誰,他叫斯摩格,是個格鬥天才,勉強略遜于我的那種。反正都是海軍,你們早晚會認識的。
羅格鎮的特色明信片如你所見,也在信封裏,我可沒忘。但是明信片太小了,寫不下。替我向迪埃斯大佐問好,告訴他我并沒有想他。
沒有落款。】
剛剛種完今日份550棵樹的赫佩爾,就着月光,寫完了這封有些遲到的信件。但是她覺得自己還能想起來寫信已經很偉大了!
因為過着二倍人生,所以30天的訓練變成了不眠不休的 60天。她舅基本上是踩着她昏過去的底線在留任務,每天除了洗漱和吃飯,其他時間都被排得滿滿當當。
灰頭土臉的赫佩爾拿出另一張信紙,開始給栗果村的大家報平安,給村長和大家描繪一下,她吃的好玩得好的“美好生活”。
寫完信的赫佩爾,扛着她的鐵鍬從地上爬起來,工裝褲上全是種樹時沾上的泥土,但是已經習慣了的赫佩爾連拍都沒拍。
她扛着她的愛鍬下山了。
羅格鎮前幾十年搞工業化,把山上的樹砍了個精光,也不知道用在什麽地方了。
這幾年封山育林,大力提倡植樹造林,赫佩爾已經成為了當地政府的綠植标兵,她昨天甚至還收到了,負責這個項目的辦公室主任發的錦旗。
……說實話并不太想要。
在種了三千八百多棵樹之後,她現在已經可以一鐵鍬下去,就鏟出長寬深都剛好的樹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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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佩爾産生了與鐵鍬合二為一的錯覺。
鼯鼠在五天前就帶隊出去巡航了,今天是他們返航的日子。路過郵局的赫佩爾,将包好的信封挨個塞進去,自覺完成一件大事的她松了口氣。
東方泛起魚肚白,要日出了。
赫佩爾扛着鐵鍬,大搖大擺的走在無人的街道上,她打算就以這幅尊容去迎接她舅,讓他感受一下他外甥女滔天的怨念。
羅格鎮有軍艦專用港口,入口處有24小時輪崗值班的海兵站崗。
赫佩爾掏出她舅給她的臨時通行證件,遞給獨自在黑夜裏堅守崗位的年輕海兵看。
在等待間隙,赫佩爾偷偷打量着這個“守門人”——看起來絕對不超過20歲,面容雖然青澀,但已經有了軍人特有的堅毅。
對基層海軍一直很有好感的赫佩爾,對将證件還給她的海兵,露出一個髒兮兮的燦爛笑容:“辛苦啦小哥~”
哎呀,早知道先回去洗把臉了,灰撲撲的赫佩爾蹭了蹭臉頰上的土。
港口沿海的位置,有一圈防波堤,一個個圓柱造型的長石墩,斜斜的立在外側。赫佩爾把鐵鍬立在船錨造型的雕塑下邊,決定在她舅的軍艦抵達前,先把今日份的倒立俯卧撐做了。
巡航五天後,終于要返回羅格鎮的鼯鼠,心情并不是很好。
在這次巡航途中,他們多次與不同的海賊團短兵相接,海兵的傷亡率并不低,甚至折損了幾位他很看好的一等兵。
鼯鼠面色沉沉的站在甲板上,手握腰間佩刀的刀柄,遠眺即将抵達的軍港,沉思着。
然後他就看見了拄着鐵鍬,站在防波堤上,像是在泥裏滾了一圈的
赫佩爾。
鼯鼠:“……?”
看着笑得變成眯眯眼的外甥女,對自家小輩還是很了解的鼯鼠,就知道她這是炸毛了等安慰呢。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高強度的巡航讓他産生了幻覺,那一瞬間,他似乎看見了赫佩爾背後熊熊燃燒的藍黑色火焰。
赫佩爾原本準備了一肚子“陰陽怪氣”的話準備輸出,但在看到,她舅身上掩飾不下去的哀傷時,立刻止住了話頭。
她舅軍紀嚴明,所以軍艦上也沒什麽說小話,或者閑聊天的人。雖然不知道具體情況,但赫佩爾聽到了壓抑的嗚咽,和一種難以言喻的無聲悲鳴。
突然手腳冰涼的赫佩爾,握緊了鐵鍬的木棍,企圖從她的老夥計身上汲取點力量。
看着下軍艦後朝她走來的鼯鼠,赫佩爾跳下防波堤,小跑着來到了鼯鼠身旁。
她伸手牽住鼯鼠溫熱的大手,兩人一時靜默無聲。
有蓋着白布的擔架,被海兵從軍艦上擡下來。
一個、兩個、十個、二十個、三……赫佩爾沒敢再數了。
清晨時分,這座城市還沒有完全醒來,只有少數賣早餐的店家早早起床開始忙碌。大多數人入睡時,是赫佩爾享受難得清靜的時刻,只是這份靜谧,在此時似乎變了調子。
但這麽說又是不準确的,因為那些白擔架,明明沒有發出聲音,也再不會發出聲音了。
舅甥兩人手牽着手,一起無聲的送別着死去的戰士。
知道她舅晚點還要趕回支部寫任務報告,以及處理這些天積壓的文件,并沒有多少時間跟她敘舊。所以回過神來的赫佩爾,拽了拽鼯鼠的手,在她舅低頭的時候,幹巴巴的跟他說了句:
“歡迎回家,舅舅。”
是啊,回家了。
鼯鼠柔和了眉眼,幫赫佩爾拍了拍肩膀上的土:“快回去沖個澡,換身衣服,替舅舅吃一碗廣場旁邊那家小馄饨,好吃的很,去吧。”
他推着赫佩爾的後背,将她推向家的方向。
赫佩爾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來的時候雄赳赳氣昂昂,底氣足的不得了,沒想到會有這種展開的她,現在完全升不起開玩笑的心情。
她想到了自己現在插班的新兵隊伍,開始不受控制的思考,等3個月後結束訓練,踏上真正戰場的他們,又将有多少存活率。
那些新兵知道加入海軍有多麽危險嗎?
當然是知道的。
但無論驅使着他們做出選擇的原因是什麽,他們都已經抵達此處,拼命訓練,然後在某一刻從容赴死。
人的生命究竟終結于哪一刻呢。
她記得有人說過,當一個人被所有人遺忘時,便會迎來真正的終結。
至今記不全大家名字的赫佩爾,默默的做了決定——她要好好記住這296個人,好好記住,這些閃閃發光的生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