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下雨 難不成想跟我回家？
活了二十幾年，尤語寧見過的普信男其實不少。
但這次有點例外。
他太耀眼了，跟普通搭不上一點邊。
對上他這張臉，她甚至都有點想倒戈相向，昧着良心承認自己就是特意來蹲守他的。
尤語寧自認不是特別顏控的人，但實在難以對這張臉生氣。
她把手機鎖了屏塞進外套兜裏，就這麽撐着傘站在原地低頭看着他。
路燈光線穿過樹的枝葉縫隙落下，夾着雨水的冷風一吹，光影交錯，在他臉上明明滅滅。
他還穿着上午的那件白色打底和杏色襯衫，一只手搭在方向盤上，露出清晰的腕骨。
即便是他坐着她站着這樣的高度差，他也沒有擡頭，只是擡了眼看她，傲氣依舊不減半分。
那雙如同山泉一般的眸子，在這樣昏暗的一隅裏，像是遺落的星星。
真的太好看了。
尤語寧本想嚴肅認真地解釋并且糾正自己只是在這裏等車，不是要蹲守他，這會兒一開口，語氣卻嚴肅不起來。
她溫柔地解釋：“我只是在這裏——”
“那是你朋友？”不等她說完，帥哥朝一旁擡了擡下巴。
尤語寧順着他示意的方向轉頭看去，就見一個黃毛一個綠毛立在不遠處路燈燈柱旁邊，一邊抽煙一邊朝她笑。
見她看去，還招招手：“嗨美女，一個人？要不要一起去喝杯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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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語寧心口猛地一跳，收回視線看向車裏的男人。
藍毛。
“……”
都不像什麽好人。
但好歹，車裏這個藍毛長得帥。
“不是。”她說，“我不認識他們。”
“是嗎？”男人明顯不信，又擡了擡下巴，“但是他們好像認識你。”
尤語寧又轉頭去看，黃毛和綠毛居然笑嘻嘻地朝她走了過來。
那兩個人穿得很精神，像十年前流行的街溜子穿搭，指間還夾着煙，猩紅的一點在風雨中忽閃。
配上倆人的流氓地痞氣質，瞧着就像是鬼火在黑夜裏閃爍。
“我……”尤語寧捏緊了傘柄，一時間不知該怎麽辦。
“美女，走啊，一起唱歌喝酒蹦迪啊！”
“別害羞啊，哥哥們陪你。”
黃毛和綠毛一邊笑嘻嘻地靠近一邊朝她喊，眼看着越來越近，尤語寧內心莫名升騰起一股恐懼。
她思考了一下調頭就跑能夠安全離開的可能性。
幾乎是剎那間，她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你能送我一段嗎？”
“嗯？”
“我打不到車。”尤語寧顧不得矜持，“讓我搭下你的車，我可以付你錢，可以嗎？”
一邊問着這話，她還一邊用餘光注意着黃毛和綠毛的動靜。
眼見着倆人越靠越近，尤語寧的心跳也開始加速。
即便是這樣，車裏的男人也沒有立即答應她的請求。
不能再等了。
尤語寧呼出一口氣，打算還是靠自己。
她捏緊了傘柄，強裝淡定地轉身準備離開，自己甩掉那兩個人。
亦或者，找別人求助。
“上來。”
男人話音落下的同時，尤語寧聽見車引擎啓動的聲音，車頭燈也随即亮起，将前面黑暗的路照得一片亮堂。
她沒有猶豫，在黃毛和綠毛近在咫尺即将抓到她之前，快速從車頭前面繞過去。
拉開車門，坐進去，關上車門，扣上安全帶，一氣呵成。
胸腔發緊，心髒砰砰跳，雨傘丢在腳邊，還滴着水。
尤語寧後怕地喘着氣，懶得去管。
男人并沒有立即将車開走。
甚至，連先前降下的車窗也沒升上去。
而且，還很淡定地伸手從中控臺拿了盒煙，抽了一支叼在嘴裏，又抽了支很長的火柴出來。
低頭，手攏着，點火。
“嗤”一聲，火柴點燃，昏黃的火苗跳躍閃動，照亮他低垂的英俊眉眼。
一截猩紅火光在煙頭亮起，他甩甩手，熄滅火柴。
淡淡火藥味浮散在空氣裏。
尤語寧忽然想起來抽屜裏那只銀色的打火機。
但此時卻顧不上這個。
看着他這不急不忙的樣子，不免有些擔心，萬一黃毛和綠毛糾纏不休怎麽辦。
剛這麽想着，黃毛和綠毛的聲音就從駕駛座那邊開着的窗戶鑽了進來：“喂帥哥，這是你女朋友？”
尤語寧順着聲音轉頭，黃毛和綠毛正搭着車窗戶朝她看，帶着猥瑣的笑。
吓得她心裏突突直跳，生怕男人怕惹麻煩把她給趕下去。
尤語寧悄悄觀察着。
就在這時，駕駛座叼着煙的男人回頭看了她一眼。
沒什麽多餘的表情。
尤語寧對上昏暗中他的眼，祈求他做個好人。
很快，模糊煙霧中，男人轉過頭去。
他說：“不是。”
尤語寧的心瞬間沉了。
總感覺下一秒，他就會讓他們帶走她。
“既然不是，讓她下來陪哥哥們玩呗。”黃毛猥瑣笑着，“好兄弟，要不一起？”
“一起？”男人似乎笑了下。
黃毛以為他同意了，笑得更猥瑣：“對啊，開下車門？”
男人點點頭，擡手取下嘴裏叼着的煙，面無表情地按在了黃毛搭在車窗的手背上。
那煙取下來之前，他剛剛吸了一大口，燃得正旺。
肉皮被灼燒，發出很輕微的聲響，随即被黃毛一聲痛苦的尖叫掩蓋。
“啊操——”
黃毛掙紮着要縮回手，男人一把拽住了他手腕。
直到那煙頭熄滅，他才像甩什麽髒東西似的甩開那只手。
整個過程總共不過幾秒。
他太過淡定，又出其不意，以至于一旁的綠毛都看呆了。
又過了兩秒。
“操.你媽！”綠毛終于反應過來，一邊大罵一邊要伸手進車窗為黃毛打抱不平。
駕駛座男人按了個按鈕，車窗“咻”地一下升上去。
黃毛和綠毛氣得在外面踹車門，又瘋狂地撥弄着車門把手想把門拉開。
駕駛座的男人像看蝼蟻似的瞥了眼外面暴跳如雷的倆人，面無表情地收回視線。
他的情緒似乎沒有受到任何影響，一邊看着後視鏡一邊淡定地倒車。
綠毛黃毛也沒放棄，繞到了車頭前面攔住去路。
男人卻像是沒看見似的，又往後倒了一下，一腳油門，車子猛地沖出去，吓得黃毛和綠毛瞬間閃到旁邊。
他很輕地冷笑了聲，轉動着方向盤駛進了車流裏。
尤語寧有點被震驚到。
但是，又好像在意料之中。
像他這樣的人，大概中學時就是那種很混的，打架鬥毆應該也是家常便飯。
這樣用煙頭燙別人手，以及吓唬人一樣地開車撞上去，應該只能算小兒科。
但無論如何，她還是挺感激他沒有把自己趕下車。
尤語寧抓着安全帶回頭朝後看，黃毛和綠毛罵罵咧咧地追着車跑了一段，最終放棄，彎腰撐着膝蓋喘氣。
車子繞過一個彎後，黃毛和綠毛的身影徹底消失。
她這才轉過頭，僵直的後背靠上副駕駛座椅靠背，閉着眼緩緩呼出一口氣。
等到那陣後怕緩得差不多了，她才想起自己還沒說謝謝：“謝謝你幫我。”
男人從車內後視鏡瞥了她一眼，很淡地“嗯”了一聲。
車內空氣中有淡淡的佛手柑香味，跟他外套上的香味是同一種。
好巧，跟她用了十幾年的那款唇膏的香味，也是同一種。
聞着熟悉的香味，尤語寧剛剛緊繃的神經徹底放松下來。
想起剛剛的事，不免好奇：“你剛剛為什麽不直接開車走呀，萬一他們打你怎麽辦？”
駕駛座的男人轉頭看了她一眼，修長的手指在方向盤上輕敲：“哦，我就是确認下，看是不是你同伴。”
尤語寧：“？”
“我怎麽知道，這是不是你搭讪的手段？”
“？”
“萬一你找人扮演流氓威脅你，就只是為了借機上我的車，跟我獨處——”
頓了頓，他拖着調子，帶着點吊兒郎當的語氣：“那我不就着了你的道了。”
“……”尤語寧徹底無語。
她張了張嘴，試圖說些什麽，嘗試了幾次，都以失敗告終。
到最後，幹脆放棄，閉口不言。
車裏重新陷入安靜。
又轉過一道彎之後，男人忽然出聲：“地址。”
尤語寧正在想神婆說的話，一時沒聽清：“啊？”
“地址。”男人重複了一遍，“難不成想跟我回家？”
“……”尤語寧指了指前面，那裏能停車，“就在那裏放我下來吧，我去打車。”
“欲擒故縱？”
尤語寧原本都彎腰拿上腳邊放的雨傘準備下車了，聽見這話不由得一愣：“什麽？”
“提前下車，是想表現出你很溫柔體貼，不願給人添麻煩，想讓我對你有個好印象？”
尤語寧：“……？”
不是，這清奇的腦回路，真的是正常人能擁有的嗎？
還是說，上帝在給他開了美貌這扇大門的同時，順手關上了給他正常人腦回路的窗戶？
以免誤會加深，加之實在讨厭下雨天走在濕漉漉的地面，尤語寧重新坐好，放下手中雨傘。
“橙陽嘉苑。”
男人這次倒是沒再說什麽，一手握着方向盤，一手輸入地名導航。
大概他也覺得車裏太過安靜，順手打開了車載音樂。
尤語寧瞥到他打開車載音樂的動作，有點好奇——
像他這樣的人，平常開車都喜歡聽些什麽？
但她萬萬沒想到。
下一秒。
安靜的車廂裏。
忽然間就……響起了她放飛自我的歌聲。
“耶耶！呦呦！康們昂！卑鄙狗！呦！呦！嘞趕腳逗像速度與激情，坐着黃色法拉利，突然的急轉彎，把我人都甩出切……”
十分豪放的歌聲。
能聽得出，确實很有激情。
一陣熱氣從脖頸直沖腦門，尤語寧恨不得立即撲上去将音樂關掉！
為什麽！
為什麽她昨天才發的視頻就有人轉化成了音頻搬到音樂軟件上！
而且！
為什麽、還、恰好、被他加進了歌單！
她平常其實不是這個畫風的……
這還得從前段時間的黑子講起。
因為她一直配的都是軟妹，就有人帶節奏說她作為一個配音演員職業素養不夠，只能配這一種聲音。
還說別人明星演員都沒那麽多偶像包袱，她一個小小的配音演員倒還背着包袱裝起來了。
昨晚因為一直念着那兩條幹音的狀态不對，她有些失眠。
又看見那些負面評論，她更覺得生氣，幹脆爬起來放飛自我地唱了這首方言版的《自由飛翔》。
而且，為了更有觀賞性和戲劇性，她還特意用了比較粗一點低一點偏男聲的聲音唱的，并且十分豪放。
這聲音跟她平時配的那些甜甜的少女音相差甚遠，畫風完全不一樣，有一種巨大的反差感。
因此今天視頻底下的評論和點贊轉發比之前翻了幾倍，甚至還漲了一波粉絲。
她下班之前登上賬號看的時候都有點驚到。
但那時候，她還沒想到那條視頻竟然已經火到了這種程度。
“……”
尤以寧只覺得如坐針氈。
她偷偷地轉頭觀察駕駛座男人的反應，心裏瘋狂祈求他不會發現這是她唱的。
男人側臉輪廓隐在明暗交錯的光線裏，看不太清表情。
但似乎還挺享受和喜歡，擱在方向盤上的食指修長，骨節分明，很有節奏地一下一下敲打着。
右耳垂上的黑鑽石耳釘在來往的車燈照耀下不時地閃着光，像是蠱惑人心的妖孽在施法。
尤語寧偷偷呼出一口氣。
應該是她多慮了。
她平常說話的聲音跟這粗啞豪放的歌聲完全搭不上邊，他們今天又是第一天見，他肯定聽不出來是一個人。
這麽一想，尤語寧主動開口搭話：“你喜歡這樣的歌嗎？”
對面開過來一輛車，車燈一瞬閃過，将男人隐在昏暗裏的側臉照亮。
不知是不是錯覺，尤語寧好像看見他唇角帶着一點很淺的弧度。
難道在笑？
正想要看仔細，那車燈燈光早已閃過，車裏又恢複了昏暗，男人的表情也一瞬難辨。
遇到紅燈，他停下車，像是懶得搭理她，語氣懶散又敷衍：“一般。”
“……那你還聽。”
“哦。”聞珩扯扯唇角，“我怕開車犯困。”
“？”
“這麽一吵，提神醒腦，完全不困了呢。”
“……”
惡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