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下雨 你什麽時候睡我身上的?
大約過了半分鐘。
睡眼朦胧的聞珩好似終于清醒, 一邊揉着自己發麻的肩一邊皺着眉看向尤語寧。
尤語寧被他看得有點莫名心虛:“怎麽了?”
“你什麽時候睡我身上的?”
“?”
不是,這樣說是不是有點容易引起誤會?
什麽叫,睡在他身上。
明明就, 只靠了一下肩……吧?
還是說, 睡夢中她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呵。”聞珩冷笑了聲,“喜歡我的話你是一句都不說, 喜歡我的事你是一件也不落。”
“……”
聞珩轉了轉胳膊,起身伸了個懶腰, 一邊打哈欠一邊彎腰拿起茶幾上一瓶礦泉水, 擰開瓶蓋,仰頭灌了一大口。
尤語寧看着他的動作,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那好像是她半夜喝過的那一瓶。
而他的那一瓶,還在沙發角落裏擱着,都沒打開過。
“……”
還是別和他說了。
Advertisement
早飯是在酒店餐廳吃的, 而後在酒店門口分道揚镳。
附近就有手機專賣店, 尤語寧步行過去, 買了一款便宜的, 把電話卡換上開機。
登錄各種賬號,備份資料全部同步,看着手機陌生又熟悉的頁面,還是忍不住想起昨天摔碎手機時的畫面。
但這情緒很快被壓下去,微信頁面柴菲的未接來電和未讀消息是刺目顯眼的紅,透露着她的擔心和着急。
【我回來了!為什麽手機是關機的?】
【你該不會是去跳舞被灌醉了吧我的寧寶!】
【家裏也沒人!你到底怎麽了!】
【啊啊啊急死我了!】
……
看着這些透露出着急和關心的消息以及未接來電, 尤語寧內心浮上來一股溫暖潮濕的感動。
這麽些年,能夠為了她這麽着急上火的人,大概也就只有柴菲。
将情緒收了收, 尤語寧正要給柴菲回個電話,手機立即在手心裏震動起來,屏幕裏顯示出“菲菲”字樣的備注。
是柴菲又打來了電話,在她開機後的幾分鐘內。
沒有半分猶豫,尤語寧接聽了這通電話。
“菲菲——”
“寧寶!你總算開機了!再不開機我要報警了!”
“你幹嘛去了?出什麽事了?現在在哪兒?安不安全?”
不等尤語寧解釋些什麽,柴菲就像發射炮火一樣猛烈迅速地抛出了一串問題。
尤語寧忍不住低頭彎唇,就坐在手機專賣店休息區的沙發凳上一一回答她的問題。
柴菲對她知根知底,也知道她那樣的家庭,所以在這件事上她沒有任何隐瞞。
“我靠!我靠靠靠!”柴菲一連串爆粗,“她怎麽能這樣?賣女兒呢這是?”
“你等會兒寧寶,我緩緩,我真是被氣得頭疼。”
尤語寧應了,沒有挂電話,默默地聽柴菲低罵幾句。
數秒後,柴菲整理了情緒,比剛剛淡定些:“要不你來和我一起住吧,我爸媽不會說什麽的,實在不行,我出去住,咱倆合租。”
“不用,我重新搬個地方住就好,她應該找不到我的。”
柴菲是好意,但是尤語寧不想讓自己的這攤子爛事影響她的心情,破壞她的生活。
任蓮這個人,這些年來,在生活的歷練下,臉皮已經像城牆倒拐一樣厚,根本不會考慮任何人的心情,也不會在意任何人的想法。
跟柴菲合租,只會讓她受到任蓮無盡的騷擾。
“哎,為什麽她現在變本加厲了啊?是不是你對她太好了寧寶?要我說你就是太心軟,如果你強勢點,我看她能拿你怎麽辦。”
尤語寧沉默。
她該怎麽做呢?
她一直抱着一點希翼,希望有一天任蓮發現她的好,會來愛她。
從前這種幼稚可笑的想法沒有斷過,在昨天,她的手機摔碎的那一刻,終于徹底斷了。
也許人的成長就是要被迫接受一些自己不想接受的事情。
比如。
沒有人會愛她。
尤語寧常常想,自己上輩子一定作惡多端,否則,為什麽這輩子,連生養自己的媽媽都不愛自己。
課本上描述的那些母愛,在這世間崇高偉大,至生至死,不會被任何東西切割斷開。
母親會永遠、無限原諒并深愛她們的孩子。
只是這些,都不屬于她。
“寧寶?”
随着手機裏再度傳來柴菲試探的聲音,尤語寧從難過的情緒裏脫身。
“我沒事。”她勉強地笑了下,“我還要去找房子,先不跟你聊了啊。”
不想再談論這件讓人一想起就會心情不好的事,尤語寧匆忙挂斷電話,拿上東西走出手機專賣店。
像是被人發現自己的落魄窘境,落荒而逃,在門口與人錯身而過時,不小心踩到對方的腳。
“抱歉。”尤語寧往後退了小半步,沒注意看對方長什麽模樣,只從衣着看出是個中年男人。
直到對方有些訝異的聲音響起:“寧寧?”
尤語寧身體一僵,順着對方的聲音擡頭,看見一張陌生又熟悉的臉。
尤啓年。
這是從高二他跟任蓮離婚後,迄今為止,他們第一次見。
裝潢極佳的咖啡廳。
悠揚舒緩的音樂聲裏,身穿棕色工作服的侍者前來詢問客人需要的飲品。
尤啓年自作主張點了兩杯咖啡,并沒詢問尤語寧的意見。
“請稍等。”
侍者微笑着示意,轉身離開。
臨街的落地窗,隔絕外面街道的喧嘩吵鬧,尤語寧側頭看,只覺得身心俱疲。、
“近來好嗎?”尤啓年面帶微笑,自以為語氣祥和。
“你有事嗎?”尤語寧表情淡漠地看向他,又低頭看了眼時間,“我還有些事要忙,希望你能長話短說。”
對面座位上的中年男人聽見這話眉頭一皺,面色不虞。
跟任蓮離婚的這些年,他可謂是春風得意,人生和事業都重新攀上了另一個高峰。
在公司坐到了管理層的高位,聽慣了底下人的阿谀奉承,被這樣不客氣地對待——
尤其對方還是自己的親生女兒。
他難免會有一些被頂撞的憤怒感。
“爸爸知道以前忽略了你,你心底裏有怨氣,但——”
“如果是要說這些話,那我想應該沒有這個必要。”尤語寧打斷他的話,低頭在手機上按了些什麽,“這是——”
“你前妻的卡號。”尤語寧擡眼打量了一番他的穿着,“看你如今穿着打扮,應該過得挺好,那麽希望你別忘了自己的義務。”
“記得按時打錢,以及,你兒子現在慢慢長大,花錢的地方更多了,希望你多多施舍他一點,別總讓你的前妻來煩我。”
尤語寧做出要起身離開的姿勢:“我活下去就已經很難了,并沒有義務替你養兒子,就到這裏吧,失陪。”
說完,也不等被她這些無情冷漠的話語驚呆的尤啓年有更多的反應,直接拿着包起身離開。
直到走出咖啡廳的大門,轉過彎去,徹底消失在尤啓年的視線裏,尤語寧整個人提着的那口氣才算是松了。
她跟尤啓年的感情本就不深厚,這些年從未見過一面,若不是以前的記憶深刻入骨,她剛剛根本不會認得他。
除卻那些陌生和尴尬,他們之間更像是中介與賣家買家的關系。
所以,她也無所謂尤啓年會怎麽想她看她。
反正,無論在什麽時候,尤啓年的眼裏都沒有她。
而她,也從來不是他想要的選擇。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在看了一圈出租房後,尤語寧選擇了橙陽嘉苑隔壁的小區。
周圍商圈她都熟悉,安全性也有保障,搬家也方便,任蓮應該也猜不到她會搬到這麽近的地方。
房子裝修也不錯,看着挺新的,也很幹淨,就是比她之前租的房子稍微貴點兒。
有點兒肉疼。
但是,卻不得不搬。
沒有更多的時間去挑選,尤語寧咬咬牙定下了這套房,偷摸回橙陽嘉苑去收拾東西。
一切還算順利,除了最後一趟碰見剛出差回來的聞喜之,沒有遇見其他認識的人。
聞喜之的頭發也重新變回了黑色,有些日子沒見,尤語寧一開始還沒認出來她這張漂亮的臉。
是聞喜之主動和她打的招呼:“要搬走了嗎?”
當時是最後一趟,東西不多,尤語寧拖着行李箱,被她叫住還有些懵——
這人有點眼熟,很漂亮,但不太記得是誰。
直到看見對方邊對她微笑邊走向對面的門才反應過來,應該是聞珩的姐姐。
“啊,是的,你出差回來了嗎?”尤語寧對她笑了笑,“我之前做了烤餅幹送給你,是聞珩收的。”
說完這句話尤語寧就有點後悔,也不知道聞珩都吃完了沒。
萬一他吃完了,自己這麽說豈不是會很尴尬?
“謝謝。”聞喜之大方笑了下,把行李箱原地放平打開,“小十之前跟我說過,你給我烤了餅幹,我也有禮物要給你。”
她說着拿了一個禮盒出來,起身走到尤語寧面前親手遞給她。
尤語寧有些受寵若驚,雙手接過禮盒,真切地說了聲謝謝。
“不客氣,你要搬去哪兒,遠不遠,要不我叫小十來送你吧?”
“不用不用。”尤語寧慌忙拒絕,“不遠的。”
她怕到時候任蓮一直找不到她會去敲左鄰右舍的門。
所以,她不敢讓聞喜之知道自己搬去了哪裏,以免到時候她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告訴了任蓮。
那樣的話,自己這次搬家将沒有任何意義。
聞喜之沒有堅持問她要地址,轉而掏出手機詢問:“那加個微信?以後有時間一起出來玩。”
這次尤語寧沒再拒絕,跟她互加了微信好友,這才指指前面:“那我先走了,有空再聊。”
這是一個沒有好好休息并且全是糟心事的元旦假期。
将新家整理好後,三天的假期只剩下最後一個夜晚。
柴菲打來電話:“姐姐帶你玩去,換換心情。”
原本身心俱疲不想動,但因為柴菲這次回來還沒有給她接過風,尤語寧強撐着精神答應:“好,地址發我,換個衣服就出門。”
柴菲在電話裏報了一遍地址,又用微信發了一遍:【SW酒吧,等你哦我的寶。】
收到地址的時候尤語寧就明白應該不止柴菲一個人,大概是個小聚會。
如果換做是別人,約會地點在酒吧,她不會去,但這個人是柴菲,她對她有一百分的信任,所以欣然同意前往。
也不用做太多特別的打扮,尤語寧從衣櫃裏随手翻找了一套衣服出來換上,正好是之前去金陽飯店聚會穿的那一套駝色針織連衣裙和白色外套。
這兩天在家都是素顏,但畢竟好久沒見柴菲,還是化了個淡妝,在門口踩了雙黑色小短靴便拿上包出門。
冬日天黑早,到達酒吧時不過才六點半,夜幕就已完全降臨。
華燈點亮南華這座城市的每一條街道,每一棟建築,燈紅酒綠裏,有着絕對繁華的夜景。
尤語寧是坐地鐵過來的,又步行了好一段路,沒舍得打車。
現如今剛給任蓮轉了一萬塊,又新搬了房子,得省着點花。
柴菲等在酒吧外面,遠遠看見她,跳着沖她招手喊:“寧寶!這裏!”
尤語寧擡眼一看,柴菲穿了短裙黑絲和黑色毛衣,一頭長卷發在酒吧燈牌光下流動着藍色的光。
跟她的氣質和長相是完全不同的兩種風格,柴菲屬于濃顏系的美,很熱情,眼尾上挑,帶着些妖冶的美感。
遠遠看去,氛圍感十足。
尤語寧擡手回應了下,加快了腳下步伐,柴菲踩着小高跟噔噔噔朝她小跑過來,一把将她抱住:“想死我了你!”
“歡迎回來,菲菲。”
“走走走,裏面有人等呢!”
從酒吧大門進去,穿過一條窄而明亮的過道,便抵達了酒吧吧臺。
一瞬間,重金屬音樂侵襲人的耳朵,尤語寧下意識“嘶”了聲。
彩色射燈頻閃,舞臺中央有人貼身熱舞,各色酒香味混雜着香水香煙的味道在空氣裏四散。
柴菲拉着她的手鑽過擁擠人群往裏走,湊近和她解說:“這酒吧剛開第三天,聽說老板長得特帥,就是還沒見着人。”
酒吧內聲音實在太過嘈雜,尤語寧聽見柴菲和她說話,但聽不清具體都說了什麽,只大概捕捉到了“老板”“帥哥”的字眼。
很快,柴菲拉着她擠到一張卡座上坐下,周圍都是幾個長相不錯的年輕男女。
尤語寧不太确定自己認不認識,看臉也分辨不出來。
但她從來不會擔心這些問題,因為有柴菲在,絕對不會讓她因為這種事情尴尬。
“嘿!看看,咱們寧寶來了!”
柴菲笑得熱情熟絡,先打開了話題,吸引大家的注意力,然後再依照座位的順序依次叫過去——
“朝朝,上回你說要和寧寶買一樣的耳釘買了嗎?”
“嘉城,可說好今晚你請客啊!”
“敏敏,剛剛咱們說什麽來着?”
……
随着柴菲自然而然的叫了幾人的名字,尤語寧也就想起來,這些人自己都是見過也是認識的。
都是同齡年輕人,又有柴菲活躍氣氛,加之酒吧的熱鬧氛圍,原本應該會産生的尴尬一絲也沒有産生。
坐了會兒,柴菲拍拍尤語寧的肩,湊近她耳邊說:“我去下洗手間。”
尤語寧側了下身讓她過去,不過幾秒鐘,柴菲忽地一下調頭沖回來,整張臉直接埋到她腿上。
這套動作順暢至極,尤語寧一時都沒反應過來,試探着拍拍她的背:“菲菲?”
“嗷……”柴菲難為情地哼哼,“別叫我,別叫我,等會兒。”
“……”
實在搞不清楚狀況,尤語寧轉頭去看,男男女女三五成群,暧昧熱烈地說笑,看不出有什麽異常。
正要收回視線,一個氣質溫潤、穿着打扮與酒吧格格不入的男人朝着這邊走了過來。
男人敞懷穿着一件駝色的大衣,內裏是淺色的打底衫,黑色休閑長褲。
看着很年輕,但卻有比同齡人更沉穩的氣質,應該也是約了朋友,目标很明确的樣子,一路上都沒東張西望。
甚至,有女生湊近他也只是禮貌客氣地微微颔首笑一下表示歉意,并不怎麽受打擾。
尤語寧确定自己不認識他。
但是,他在這酒吧裏看起來實在有些特別,因此免不了多看了他一眼。
沒成想,就是這一眼,似乎讓他注意到了,視線随之投過來。
男人的眼神裏閃過片刻怔愣,随即唇角微翹,像是在和她打招呼示意。
尤語寧沒想到是這麽個結果,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收回視線。
距離不是很遠,男人轉眼間已經走至她們身邊。
他停下腳步,低着頭看向腳下已經被蹲着的柴菲擋住的路,轉而微微彎腰詢問尤語寧:“請問方便——”
男人聲音響起的瞬間,尤語寧明顯感覺到趴在她腿上的柴菲整個人立刻緊繃起來。
沒等男人說完話,尤語寧立即反應過來應該是柴菲擋住了他的路。
又聯想起柴菲的反應,彎腰低頭,湊近柴菲耳邊小聲道:“菲菲,擋人路了。”
聽見這話,柴菲像鹌鹑似的往尤語寧身上縮,就是不肯起身,也不肯擡頭,就這麽硬生生讓出了一點空位。
男人低頭看着,有片刻遲疑,但轉瞬還是笑着點頭:“多謝。”
說完,側着身小心地擠過去。
他穿着黑色的休閑長褲,這樣小心翼翼地擠過去時,細滑的布料不可避免地摩挲過柴菲因為蹲下而露出的小半截細腰。
尤語寧也因此感受到,柴菲整個人又往她身上縮了一下。
這反應實在不對勁,她便多留意了一下已經走過去只留一個背影的男人。
只可惜酒吧裏人群實在多而擁擠,她又坐着,看不清他後來到底去了哪裏。
腿上有些癢,是柴菲的食指在撓。
接收到她的信號,尤語寧彎唇道:“已經走遠了。”
“嚯……”
柴菲明顯松了口氣,擡起頭,整張臉都紅了。
少女懷春的模樣。
尤語寧正要仔細盤問,還沒來得及開口,被柴菲拽住手腕直接拖走:“幫我個忙!”
“啊?”
另一邊的VIP卡座。
幾個長相英俊氣質不同的男人圍坐在一起,推杯換盞之間夾雜着帶笑的調侃。
穿駝色大衣的男人剛剛走近,就有人喊:“韶光,你又遲到,怎麽,被這一路的美女絆住了腿?”
叫韶光的男人聽見這話不知想起什麽,唇角彎了彎,走過去坐下:“算是。”
幾人一聽這話立即起哄,有人嚷嚷:“聞珩,你瞅瞅人韶光,再看看你,一天天拽得跟個二五八萬似的,桃花什麽時候才開?”
被點名的聞珩此刻正臉色很臭地靠在卡座沙發上,姿态随意又懶散,雙腿岔開,占了好寬的一個座位。
一旁的朱奇看見他這欠揍樣就來氣,明明他比大家都要年紀小,偏偏一天拽得都要上天,誰也不怵。
那會兒高一開學,因為太拽被人揍,好家夥,一個人愣是把人家幾個人都打趴下。
“看看他這張臭臉,出來喝酒也不知道開心點,跟誰欠了他似的。”朱奇咬牙切齒地告狀,順勢在聞珩腿上拍了一下。
聞珩掀了掀眸子,懶懶地瞥了他一眼,沒跟他計較,又垂了眸子,盯着手裏的那杯酒發呆。
韶光剛剛被人讓了座位,就坐在聞珩旁邊,見狀就有些明白過來。
這麽些年,聞珩這樣的狀态并不少見。
而每一次,似乎都跟他喜歡的女孩子有關系。
一圈玩得好的都知道聞珩有一個喜歡了很久的女生,也不知道是誰傳的,總之都聽說這麽個事。
但卻,沒有人知道那個女生是誰,除了他自己。
韶光其實很能理解。
像他這樣的天之驕子,心高氣傲,一生順遂,沒受過什麽挫折,卻在感情裏頻繁碰壁。
也許,生活所給予他的所有幸運和自信,都在感情裏被全然擊潰。
在他的感情世界裏,他可能會因為頻繁的失敗而變成一個不自信的膽小鬼。
而在生活裏只打勝仗的他,不敢也不願意接受和面對這種失敗。
所以,對于他喜歡的人,他才會閉口不言,只字不提。
但他又這麽執着,這麽些年,竟也不肯放棄,甚至,都沒給自己留下一些轉圜的餘地。
韶光看出他的不開心,笑着三言兩語将話題岔開:“陳綏呢?今天不是來給他行楷的酒吧捧場嗎,怎麽連個人影都沒見着?”
“陳綏啊?接之之去了。”
“啧……”
“不管他,先喝酒!”
……
幾人開心地笑鬧着,聞珩興致不高,手裏一直捏着一杯酒,也沒怎麽喝,平日裏深邃的黑眸不知在看什麽,整個人看上去就像是在神游天外。
沒人再硬要他給出什麽反應,所有的熱鬧和喧嚣都打擾不了他的世界。
他像是身處在無人之地。
只不過頃刻間,視線裏出現一抹有些熟悉的身影。
眼神忽然間有了個聚焦點——
熟悉的駝色針織連衣裙和白色外套。
聞珩捏着酒杯的修長手指忽地一緊,卻在下一瞬看見不是自己想要看見的那張臉。
本應該覺得失望的。
但這張臉屬于他所念之人最好的朋友柴菲。
利落的下颌線往下收,聞珩微微颔首,盯着手裏的酒杯幾秒,忽地有了點笑意。
下一瞬,他放下酒杯,起身,理了理黑色沖鋒衣,徑直離開。
有人問:“幹嘛去?”
像是撥開了烏雲的晴朗,聞珩的嗓音裏帶着些雨後天晴的慵懶幹淨:“洗手間。”
還是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樣,下颌稍揚,雙手揣兜,與相向而行的柴菲錯身而過的瞬間,視線下移,落在她的白色外套上。
略微停頓,不着痕跡地收回。
優越的身高讓他可以不費力地在人群裏行走的同時看清楚視線所及之處有沒有那一張熟悉至極的臉。
只可惜,遍尋不着,一無所獲。
SW酒吧的洗手間內。
新開的酒吧,空氣裏飄着一些淡淡的空氣清新劑的味道,大大的鏡子十分幹淨,清晰映出靓麗人影。
尤語寧就這麽呆呆地盯着鏡子裏風格大變的自己好半天,實在沒敢走出去。
就在剛剛,柴菲說她的穿着打扮看起來才更淑女、更像正經女孩,并且還跟那個穿駝色大衣的男人像情侶裝。
所以,拜托她換衣服穿。
“求求你了嘛寧寶,我真的超喜歡他的!幫幫忙,反正你這會兒也遇不到喜歡的人,就委屈你一下下好不好嘛。”
尤語寧從不介意自己的衣服給柴菲穿,也不介意穿柴菲的衣服,更何況,倆人的身高身材都差不多,所以也就沒有拒絕。
只是,這風格實在——
還從沒來沒有穿過黑絲……
尤語寧輕咬下唇,有些難為情地低頭,再次往下扯了扯短到只能險險包住大腿的短裙,嘆了口氣,破釜沉舟一般轉身出去。
算了,反正就像柴菲說的,這會兒她也遇不到喜歡的人,怕什麽?
剛這麽想着,在洗手間的大門口撞上個人。
“抱歉——”
尤語寧光速道了歉,一擡頭,撞進一雙深邃黑眸,剩下的話便再也說不出口。
盯着面前忽然出現的這張俊臉好幾秒後,才确認一件事——
沒認錯的話,這人,是聞珩吧?
聞珩是來抽煙的。
找遍整個酒吧都沒找到她,順便來了洗手間方向的吸煙區。
卻不曾想,在這裏遇到了她。
如深山古井般深邃的黑眸裏閃過一瞬情緒變化,轉瞬恢複如常,還是那副傲慢懶散不上心的樣子。
濃眉上挑,眼睑下垂,視線下移,從她的臉依次往下,掃過她穿的黑色毛衣、皮短裙、黑絲……
尤語寧也不自覺地跟着他往下看。
黑絲包裹的雙腿又細又長,還很直,在酒吧閃爍暧昧的彩色燈光裏,看着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勾人意味。
“……”
尤語寧不可避免地想起柴菲跟她說的那句話:“反正你這會兒也遇不到喜歡的人……”
喜歡,的人?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聯想到這句話,只是下意識将裙子和毛衣又往下扯了扯,試圖遮住些什麽。
雙腿也不由自主地并攏,臉頰開始升溫,甚至不敢直視聞珩的臉。
從沒想過會在這樣的情況下遇見聞珩,尤語寧的第一反應就是逃。
要麽,裝作沒認出來好了?
幾乎是瞬間,尤語寧就做了決定,咽了咽口水,心虛卻又故作鎮定地開口:“抱歉,借過一下。”
話音剛落,就聽見對面的人居高臨下地冷笑了聲。
尤語寧的心虛瞬間加倍。
正當她大腦飛速運轉,試圖找補找補,挽回下當前的尴尬局面,對面的人開了口。
“挺會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