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暗戀

許知恙不知道自己後來是怎麽走回去的。

只記得陸之杭去而複返,強硬地拽起她的手臂,扯過她懷裏的校服外套丢給陳恙,拉着她頭也不回的紮進黑暗裏。

陸之杭:“以後離他遠一點。”

“為什麽?”許知恙下意識追問。

陸之杭急促的腳步停下,鉗住她手臂的手松開,有點諷刺輕嗤:“喜歡他?”

一瞬間,許知恙腦子裏像是放了煙花一樣劈裏啪啦炸開,雷得她有些發懵,好半晌才回過神來陸之杭說了一句什麽話。

少女的心事被措不及防戳穿,許知恙憋紅了臉,緊摳着的手無不顯示她的不安與窘迫。

她下意識想開口辯解但喉間像是被哽住一樣說不出一個“不”字。

巷子寂靜深黑,沒人看得見少女染上緋紅的耳尖和脖頸,只她圓睜的杏眼在陸之杭看來是噙着噴薄而出的怒氣。

陸之杭見她反應極大,像是被惹火了的貓,奶兇奶兇的,對她原本惡劣的态度不免多出幾分和緩,他插着兜散漫看着她,笑着說:“我不過是開玩笑,不喜歡就不喜歡,那麽大反應幹嘛。”

許知恙原本都平複了情緒下意識辯駁,可男生一百八十度大轉彎的話讓她的情緒如同被吊在半空,不上不下,堵得有些發惱。

許知恙無聲瞪了他一眼,沒再理他的不正經,踩着鋪滿青石板的石巷回家。

陸之杭的臉上挂了彩,回家不免又是被陸弘銘一番破口大罵。

許知恙悶聲低頭扒着碗裏的飯,只覺着陸之杭簡直太該罵了。

隔天,許知恙照舊早起,吃過早餐後在樓下遇見牽着自行車的陸之杭,她假裝沒看見,捏了捏書包的帶子自顧自往前走。

陸之杭跨坐在山地車上,目光追着越走越快的少女,她紮得整整齊齊的馬尾甩在腦後,一晃一晃,除了乖巧,還有點俏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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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少女的身影拐過噴水池消失在視線裏,陸之杭愣了下,才回神,有些玩味低嘲。

他認為自己肯定是被陳恙揍傻了,才會覺得乖學生有點可愛。

已經走遠的“乖學生”自然不知道她那個陰陽怪氣的“哥哥”心思這麽的九曲十八彎。

七點三十分。

許知恙準時到達教室。

她到的時候沈舒迩正趴在桌子上補覺,書包放在她的椅子上。

許知恙輕手輕腳地拉開椅子,将她的書包挂好。

劉胡波過來檢查早讀,許知恙拍了拍沈舒迩的手臂,把她搖醒。

“哎,恙恙,你來了。”沈舒迩眯着眼湊過去抱住她。

“早讀了,劉老師在門口。”許知恙任她抱着,收拾着書包拿出語文書出來早讀。

沈舒迩不情不願的哦了一聲,沒起開,臉頰貼在許知恙有些瘦削的肩胛骨。她喜歡抱許知恙,她覺得許知恙除了瘦一點,其他地方都軟,特別是臉。

被她抱過幾次,許知恙大概也習慣了,只是嘴上嗤她小色胚。

沈舒迩甕聲甕氣開口:“我哥才是色胚。”

“嗯?”

“陳恙啊,陳恙就是我表哥。”沈舒迩松開手,眨着眼睛一本正經說道。

許知恙翻書的手動作忽然放慢,手指蜷了蜷,捏着邊角将它搓成小圓柱狀,有那麽一瞬間,一些不知名的情緒被撫平,還有點竊喜。

“哦,對了,剛剛陳老師來過,說是等你來了,叫你去辦公室找她。”沈舒迩翻着桌屜,抽出語文書。

“找我?”

許知恙輕皺了皺眉,有些不明所以,但是早讀結束,她還是去了趟辦公室。

她輕敲了敲門,直到裏面傳來聲應答這才推門進去。

“陳老師,您找我。”許知恙規矩地叫道。

“哦,對是這樣的,之前我讓語文課代表統計一下大家上學期末的語文成績,你是轉來的,成績那一欄填的是附中的成績......”

經由她這麽一說,許知恙略微想起來這一茬事,語文課代表好像确實讓他們填過一個表,好像是統計班裏的語文成績還有參加征文比賽意向的。

她當時勾的好像是願意。

“附中的試卷我也看過,偏難,你的語文成績在班裏算是上乘的。所以,不知道你願不願意參加這次的征文比賽。”陳老師翻着一沓資料,和藹地看着她。

許知恙微愣,以前在附中的時候的确經常被叫去參加征文比賽,但是沒想到明中的老師會去關注她以前的成績。

許知恙捏了捏衣角,猶豫了下,點頭說了聲好。

“好的,那你在這份報名表寫上你的名字和聯系方式。”陳老師眉開眼笑,她從教這麽多年,最喜歡的就是這種成績好,又好說話的乖學生。

許知恙應了聲好,在報名表上填寫信息。

這個征文比賽不分文理科,文科七個班,理科九個班加上兩個競賽班,尖子裏挑尖子,林林總總也就一頁紙的人數。

在報名表上,許知恙看到了第一行競賽班上赫然躺着一個熟悉的名字——陳恙。

她捏着筆的指尖微微收緊,心裏起了別樣的情緒。

“怎麽了,是不是反悔了。”陳老師見她猶豫,問了聲。

“沒有。”許知恙回神,快速地寫下自己的名字和班級信息,那個時候的許知恙沒有手機,聯系方式那一列填的是周清茹的手機號。

擱下筆,陳老師滿意地讓她回去。

許知恙幾乎是快步走回教室,坐下的那一刻她故作鎮定地抽出一張紙,唯獨略顫抖的手暴露了她的慌張。

她把那一串電話號碼默寫下來。

她不敢明目張膽,表面假裝平靜,實則心慌得像做賊一樣,偷偷摸摸,只屬于她一個人的兵荒馬亂。

許知恙握着圓珠筆的手心沁出了細汗,心跳的劇烈讓她覺得一整個桌子都在跟着撲通撲通震動。

她藏好那張紙,有些小竊喜的心情持續了一個早上。

熬過了早上四節課。

中午吃飯的時候食堂排起了長隊。

天氣悶熱,食堂人又多又擠,還沒進去就感受到撲面而來的熱浪,汗味混着食堂獨屬的飯菜氣味,原本還有些吃飯的胃口悉數倒盡。

沈舒迩拉着許知恙去了校外。

“恙恙,你想吃什麽?”

“我都行。”

沈舒迩挽着她的手臂,挑了一家人不是很多的羊肉粉店。

這家店在巷子深處,人雖不多,但都是明中的學生。

許知恙有點輕微潔癖,在外面吃飯前擦桌子已經成為一種習慣。

點完粉,沈舒迩拿着手機在給人發信息,許知恙閑閑地打量了店裏,眸光略一轉,看見了正朝這家店走來的幾個男生,有些意外。

她們坐的位置本來就是靠角落,許知恙背着他低下頭,男生略過她身邊,走向了身後的桌子。

“哎,恙哥,不是說好去金環廣場吃烤肉嗎,怎麽來吃這個?”

陳恙長腿勾了椅子坐下,漫不經心開口:“你他媽去金環吃回來第二節 課都上完了。”

男生有點無所謂:“老徐的課,你不聽照樣考第一。”

陳恙低嗤:“我能考第一,你能?”

男生被噎住,舉手投降:“得,當我沒說。”

許知恙聽着身後的對話聲,有些不自在的撕着手裏的面巾紙屑,沈舒迩全神貫注地和別人發消息,沒注意到陳恙。

羊肉粉上桌,許知恙戳了戳沈舒迩先吃。

她一擡頭,觑見許知恙身後的陳恙,有些驚喜:“哥。”

這一聲把那一桌的男生的目光都吸引過來。

陳恙捏着手機,略一挑眉,不冷不熱應了聲嗯就又低頭玩手機。

沒過一會就又擡起頭,看着沈舒迩身邊坐着的女生。

她紮着馬尾,一個很圓的後腦勺沖着他,露出的脖頸皮膚有些雪白,天氣熱,碎發黏在白皙的耳後,顯得耳尖小巧精致。

随着低頭的動作,被發尾掩蓋住的一顆米粒大小的紅痣若隐若現,陳恙覺得有些新奇,多看了兩眼。

但也僅是兩眼。

沈舒迩打過招呼,回過頭來吃粉時卻看見許知恙從臉頰到脖頸都透着粉紅,挺翹的鼻尖沁着細汗。

沈舒迩以為她是中暑了,摸了摸她的額頭。

“沒事,就是太熱了,吃完快點回去吧。”

許知恙盯着面前散着袅袅熱氣的羊肉粉,有點後悔,夏天本就熱,吃完這碗粉堪比蒸桑拿了。

然而許知恙沒想到的是,吃完那碗比蒸桑拿還誇張的羊肉粉,下午第一節 課迎來了開學之後的第一節體育課。

臨下樓前班裏的其他女生都在瘋狂的補着防曬,沈舒迩掏出噴霧讓許知恙閉眼,怼着她的臉狂噴。

下到操場的時候還有其他幾個班也在上體育課。

一個是高三理科班,還有一個,許知恙看不太清楚,但是為首男生的身形她再熟悉不過。

是陳恙。

天氣熱,體育老師顧及文科班的女孩子都是嬌花,沒有強人所難,跑了一圈之後就解散了。

許知恙和沈舒迩去小賣部買了水。

出來的時候看見籃球場打籃球的男生正在水龍頭下面沖着頭。

這個地方靠近科學樓,沒什麽人經過,圍在一起的幾個男生中間唯一穿着校服的男生略顯打眼。

許知恙知道這又是明中公開的秘密,科學樓可以抽煙。

“恙哥。”旁邊有人人遞了煙過去。

陳恙觑他一眼,冷白的指節抵開他遞煙過來的手,唇畔勾起一抹弧度:“未成年不抽煙。”

“......”

那小胖撓了撓頭:“你不是早成年了嗎?”

陳恙直起身,拽了拽校服的衣角,一手捏着手機,輕擡起眼睫,睇了一眼,幽幽開口:“你成年了嗎?”

那小胖沒敢噓他,悻悻地收起煙。

沈舒迩喝完一瓶檸檬茶之後還想吃雪糕,她叫許知恙在原地等她會。

許知恙點頭,乖乖地站在小賣部門口等着。

視線略過籃球場的側門,表情微微怔住。

陸之杭剛打完球,拎着校服短袖朝陳恙走去。

兩個人都沒說話,不過陸之杭的臉色有點難看。

許知恙暗自握緊拳頭,捏了一把汗。

她生怕陸之杭一怒之下又把陳恙打了。

但顯然,許知恙的擔心是多餘的。

陳恙捏着手機懶洋洋瞥了陸之杭一眼,神色自若。

“看到了?”

陸之杭沒應,但那表情明擺着就是被陳恙猜中了。

昨晚陳恙和陸之杭打了個賭。

陳恙拒絕蔣微微,三天之內,陳恙不答應她,她絕對會去找別人。

結果還不到一天,陸之杭就看見女生上了一個職高男生的車。

陸之杭也不是什麽看不開的人,抱着玩玩的态度,不行就換。

雖然他對陳恙有敵意,但在某個方面,兩個人卻達成了高度的共識。

比如——喜歡聽話的女朋友。

陸之杭單手插着兜,站在他對面的臺階,下巴微擡,嚣張輕狂:“行,這次算你贏。”

“什麽叫算,本來就是我贏了。”陳恙舔了舔唇角,散漫笑出聲。

風乍起,枝葉跟着搖顫,耀眼日光透過樹隙傾瀉下,灑在男生略顯利落分明的側臉上,上挑的眉眼有些勾人的痞。

他一笑,許知恙整顆心都跟着酥軟。

撲通撲通。

一霎那的心動久久無法平複。

他單手抛着礦泉水瓶,穩穩握住之後指骨鉗着瓶蓋,手肘伸直垂下的時候。

許知恙看見男生冷白的腕骨上,戴着一串褐色的佛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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