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狙擊

帝都的天氣比明城要冷。

接近春節,大雪連下了三天不止。

卧室的窗沒關緊,風吹鼓着窗簾帶起的風令許知恙的肩膀不由得瑟縮了下。

她皺了皺鼻尖,睡得不是很踏實,下一秒,肩頭覆上來一雙手,掌心溫熱驅散寒意,許知恙緊皺的眉頭舒展開來複又沉沉睡過去。

等到她再次醒過來時,外頭的日光正盛,格外耀眼,從窗邊一直蔓延到床邊,也讓她看清了一地狼藉。

她昨天穿的那身玫瑰色長裙被人撕得破碎挂在了床尾搖搖欲墜,往下,男人的襯衣,西褲,領帶和她的貼身衣物交相遮掩随意丢在地毯。

迷糊之間她覺得眼前這一幕格外眼熟,像是在夢裏見過。

許知恙擡眼看見陳恙正靠坐在床頭,劃拉着手機,一臉閑适的樣子,腦子裏不受控地彈出昨晚的某些細節,臉頰微紅,不敢去看他。

她正出着神,突然聽見陳恙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嗓音很沉。

“醒了。”

“嗯......”許知恙一開口,被自己的嗓子吓了一跳,很啞,還非常的沙,她掩着唇輕咳了幾聲,“幾點了。”

陳恙長指沒入她柔軟的頭發,勾着把玩,笑了下:“才十點,你要不要再睡一會。”

許知恙忽然想起下午好像有安排,沒打算再睡下去,她翻了個身,仰着頭看着靠在床頭的陳恙。

“你怎麽醒那麽早。”

“生物鐘,被叫醒的。”陳恙垂着眼睨她,眸色很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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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知恙真有點繼續倒頭就睡的想法,但是下午有安排,她得先準備着。

這樣想着,她支着腦袋就要起身,陳恙卻忽然掐着她的腰往懷裏壓,許知恙手抵在他的胸膛上,擡眼,朝他看去。

“我要起床。”

陳恙揉了揉她被壓得蜷曲的頭發,略一低眼,從他這個角度能看盡她寬大睡衣下的風光。

昨晚鬧得有點晚,睡前許知恙要求幫她套上個衣服,他依言做了,但是套的卻是他的睡衣,松松垮垮的,她裏面沒穿內衣,該看的全都看遍了。

陳恙目光幽深,握着她細腰的手微微摩挲。

“不再睡會嗎,昨晚四點才睡。”

許知恙眨眼:“我昨晚想睡來着,你不讓。”

陳恙對她的小抱怨照單全收,眉眼舒展,舔着唇低笑:“那能怎麽辦,開過葷,就不想吃齋念佛了。”

“我都忍了那麽久,”陳恙低頭含住她的耳垂,啞聲,“也該讓我嘗嘗肉味了。”

“......”

許知恙剛睡醒就被他一句話逗得耳熱,沒有理他的葷言葷語,許知恙推開他的胸膛徑直進了浴室。

昨晚太困了沒有仔細看,只知道身上很痛,這會光線充足腦子清醒。

她照鏡子的時候才發現從左邊脖子那一塊連到肩膀,許知恙扯開寬大的衣領低頭看了眼。

哦,胸上面也有,整個上半身幾乎沒有哪一塊是幹淨的。

她盯着鏡子裏的自己,關于昨晚的一切開始不受控地清晰起來。

許知恙突然有點後悔,後悔自己當時喝了酒後的一腔孤勇,她怎麽就敢脫口而出呢。

她拍了拍自己的額頭,懊喪地嘆了口氣。

洗漱了下,許知恙實在受不了身上的粘膩,又跑去洗了個澡,等她出來的時候,聞到從廚房裏飄來食物的香味。

食物。

許知恙咽了口水。

她覺得自己現在的處境就和一個逃難的人沒什麽區別,循着香味走到廚房,入眼就看見陳恙正在煮着什麽東西,特別香。

“你怎麽會做飯?”許知恙背着手走到他身邊,看着小鍋裏煮得發白的湯,驚奇問。

陳恙将她拉離熱鍋,手上的動作沒停,随口答道:“很奇怪嗎?”

“在國外都是自己一個人待着,做飯又不難。”

說話的空當,他關了火,最後一道湯被端上桌。

許知恙跟着他走到飯桌,數了下,不多不少,兩菜兩肉還有一道湯。

茄子,紅燒排骨,油焖蝦,還有白灼菜心。

至于那個湯,許知恙不知道是什麽,但是能聞到很新鮮的魚味。

許知恙看着他擦手,問道:“你不是和喬望住一塊嗎?”

陳恙将面巾紙揉成團扔進垃圾桶,輕挑眉梢,回道:“我們讀的不同專業,住的自然也不是同一個地方。”

許知恙點頭,又繼續說:“我有時候覺得你和喬望挺像的。”

“我和他像?”陳恙忽地笑了。

許知恙不知道她說的話有什麽不對,特真誠點頭:“嗯。”

陳恙卻覺得好笑:“為什麽?”

“就都挺寡淡的。”

寡淡。

陳恙聽見許知恙用寡淡來形容喬望,心下冷嗤了一聲。

他就沒見過像喬望那麽表裏不一的男人,簡直一衣.冠.禽.獸,寡淡其表,禽獸其裏,這話就是在說喬望沒錯了。

陳恙心下腹诽繞了繞,沒想好怎麽反駁,也不想和自己的女朋友談論別的男人,挺不爽地拉着她的手将人按在椅子上,一手撐着桌子,以自上而下的姿态打量她:“怎麽,我昨晚才把身體給你,轉頭就又看上別人了?”

許知恙下意識就要辯駁,腦子一轉,彎眸笑了下:“你這是......吃醋了嗎?”

陳恙微愣,後知後覺自己竟然被小姑娘繞進去了,他垂着眸輕笑了下:“玩我?嗯?是我昨晚不夠賣力,還是你......”

許知恙別開眼,生硬地打斷他接下來的話,用手推了他的胸膛:“那什麽,我餓了,快吃飯吧。”

陳恙見她耳尖又開始泛紅,輕嗤一聲忍不住下手捏了捏。

臉皮挺薄,膽子倒不小。

陳恙沒再逗她,拉開許知恙旁邊的椅子坐了下去,幫她盛了湯。

“你們那邊什麽時候結束?”陳恙突然問。

“周末就結束了。”她回道。

“成,那到時候和我一起走。”陳恙邊說還不忘夾小排骨給她。

許知恙擡眼:“你回明城嗎?”

“嗯,回家一趟。”

許知恙沒再問,安靜地吃着飯。

……

為期一周的交流訓練已經結束了,本來明大的小組安排了一起回去,但是剛好陳恙也要回明城,于是許知恙就沒和大家一起回。

剛好趕上放假,央大的校園學生多了起來,許知恙到研究院樓下等陳恙的時候剛好聽見幾個女生在小聲議論着什麽。

“陳隊長今天在不在研究院啊。”

許知恙注意力被身後的說話聲吸引了,她聽見熟悉的名字,下意識地屏氣凝神聽着。

“在吧,陳隊長不是每天都會來研究院嗎?”

“唉,不過在不在都一樣,想見一面都難,你都沒看見每天在研究院外巴巴等着的大有人在。”

“但是陳隊長也太冷淡了。”

許知恙皺了皺眉,聽見她的朋友輕嗤。

“別看他平時西裝革履,這種男人最危險。”

她壓低聲音,但是許知恙還是聽見了。

她說:“我猜他在床上絕對屬于狂野類型的,啧啧,這種男人能睡到,賺翻了。”

......

許知恙摸了摸鼻子,捏着行李箱的手下意識握緊。

再次驚嘆女生透過現象看本質的能力實在是厲害。

那兩個女生站在研究院的花圃旁看不見柱子後面的許知恙,她們等了不到一會就選擇離開。

半晌,陳恙從電梯裏出來,看見她不知道在瞧什麽,有些出神,連他走到身邊都沒發現。

陳恙側過頭,往她臉上嘬了一口,許知恙鼻尖皺了下,忽然想到剛剛那兩個女生說的話,溫吞開口:“你們院裏,挺多人垂涎你......美色的。”

美色?

陳恙似乎對她的形容表示不滿意。

捏着她的下巴把她的臉掰過來,不偏不倚親在她的唇上。

聲音微啞:“不及你。”

坐飛機回到明城的時候将近晚上十點。

下了飛機陳恙直接帶了許知恙回嘉水南灣那邊。

“我今晚不住你家。”許知恙看着他開車往明大的反方向走,下意識就說道。

陳恙打着方向盤,觑她一眼,看見她緊張成那樣忍不住笑:“我回家拿點東西,去你那住。”

“……”許知恙懵了,摸了摸鼻子。

這好像,沒什麽區別呀。

“怎麽,就那麽不想我去。”

似乎她表現得很明顯,被陳恙看出了她的小心思。

“……沒。”許知恙咽了口水,故作鎮定,溫聲說。

嘉水南灣是明城富人區別墅,許知恙還是第一次來,車子開進前院,許知恙才看清楚這棟別墅的全貌。

有單獨的花園,停車場,燈光很足,很有藝術感,就連鵝卵石鋪就的小路都透着一股子有錢的氣息。

不過這棟別墅好像沒什麽人氣,開了門,肉眼可見的森冷。

陳恙去二樓的書房收着些東西,讓許知恙去他房間随便轉轉。

她應了聲好,轉身就要走。

突然,樓下傳來的開門聲吓了許知恙一跳。

陳恙收東西的動作一頓,眸色有些暗,整個人的神情都不太好。

他似乎沒想到陳明威會在今天回來,他一般不會在周末回家,所以他才想回家一趟,沒想到還是碰見了。

許知恙無措地站在走廊,朝樓下看去還能看見玄關的聲控燈打開,走進來一個穿着西裝的男人。

陳恙從書房出來,揉了揉她的頭,無聲地将她拉到他房間裏。

“等會再出來。”

許知恙順從點頭,看着他把房門帶上。

房門有些老舊不是很隔音,許知恙依稀可以聽得見外面的說話聲。

“你還知道回家?”

一道渾厚的男聲突然傳來。

許知恙聽見陳恙懶散開口:“礙着您的眼了,這是我最後一次回這個家。”

“等等,”陳明威突然叫住他,“你在國外搞什麽研究我都知道了。”

“你就非得這麽倔,寧願去搞什麽研究也不願意去公司嗎?”

“您看不順眼,可以不看。”陳恙聲音微冷,壓着不耐煩。

陳明威似乎覺得他的固執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連說出來的話都咬牙切齒:“你簡直和你那個媽一樣,死倔。”

“你能做什麽?等你爺爺死了,你什麽都沒有。”

許知恙手指摳着厚實的木質門板,心髒像是在一瞬間被人狠狠捏住,痛到喘不過氣。

她不知道此刻陳恙的心情該是怎麽樣的,但是就連她一個外人都聽不下去,陳恙他該有多難受。

樓下,陳恙容色未變,很輕地冷笑一聲,對他的話已經生不出半點情緒:“你可真是個孝子。”

陳明威沒有繼續和他冷言冷語下去,好像每次回家父子倆都會因為某一件事而惡語相向,誰都不服軟,總是拿着最冷硬的刀子往對方最軟的心窩捅。

“砰”的一聲門被關上,許知恙不知道樓下是誰走了,但是她在這,陳恙應該不會摔門離開。

正想着悄悄去走廊看一下,門就被從外面推開。

走廊的聲控燈“啪”的一聲打開,許知恙看見冷着一張臉進來的男人,心緒很複雜。

“吓到你了。”陳恙開了屋裏的燈,伸手捏了捏許知恙的臉,還顧及有沒有吓到她,安慰着她。

許知恙有點心疼,她拉開陳恙的手,緊緊握着,擡眼看他,搖頭,堅定說:“沒有。”

她不是故意聽見別人的家事。

但是要不是這一次無意,她還不知道陳恙這些年究竟經歷了什麽。

她有點知道陳恙為什麽會變得這麽寡淡。

有這麽一個父親,不斷告訴你你什麽都沒有,你只能向着黑暗走。

是他一次次将陳恙的光芒收斂起來,囚于無盡的黑暗留了一身戾氣向人,他又怎麽會對這個世界懷有熱忱。沒有人不想向陽而生。

“陳恙,可能我無法站在你的立場感同身受你對......你爸爸的厭惡。

我也無權置喙你的家事,但是不管你做什麽,我都會理解你,支持你。

人生的路還很長,你得向前看。

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告訴我。”

“我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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