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阿音
沙漠裏的夏日那真不是人過的, 這邊剛搭好棚子，看着綠色菜蔬挺喜慶，那裏火辣辣的太陽就将人出去兜圈的熱情給曬沒了。稍微太陽光上來點, 就開始晃眼, 就是那小鏡湖看着都焉吧了好些。這樣的日子即使沒人, 春雨也沒有出去走走的心思，每日除了早晚到外頭透透氣, 平日那真是連着門都不想邁出去。
可這一天到晚就在這麽一棟屋子裏待着很無聊啊！其他幾個還能尋摸點手工活做做，像是老蘇他們父子，打個草繩, 編個草鞋，做個籮筐簸箕什麽的，很能打發打發時間。可她呢？她能幹啥？
癱在櫃臺後凳子上的春雨看着自己的手指, 修長纖雅，蔥白分明，看看手掌, 柔嫩細膩, 怎麽看都不像是個修習掌法手法的武林女子，大家閨秀保養的都未必比她好。這雙手，摘菜估計都有些糟蹋了。
有心想再去釀酒，可現有的材料她都已經用完了，連着米酒都自己弄了十來壇, 再多存着也是白瞎。這還能幹什麽呢？
“說來，老蘇叔，你家大郎大名叫啥？咱們這小子小子的叫了好幾個月了。”
還是大堂一角和老蘇家一起搓繩子的春明山一句話打開了春雨的新方向。沒事兒幹，自己找點樂子好像也可以啊！比如取名這個就挺不錯，好歹今兒可以打發過去了。
“還真是, 老蘇啊，我記得咱們簽的契書上寫着，你是叫蘇大郎，那你家這孩子……我聽着有一回你也叫他大郎？父子兩個莫不是同名？”
這問的真是夠尴尬的，讓老蘇怎麽說解釋呢。這名字……鄉下人的名字，說出來多半都容易鬧笑話的，看看，兒子已經頭低的快落到□□裏了。
“鄉下人家，本就随便取名，早年我家是兄弟三個，我是老大，自然就成了蘇大郎，至于這孩子，出生時到是有個乳名，叫蛋蛋，可這孩子大了，再這麽喊……所以有外人我索性也喊大郎，到底是長子嘛，這麽喊總不會錯。要說正緊的大名，那還真是沒取過。”
蛋蛋？春雨捂着嘴笑出了聲，邊上春明山還算繃住了表情，那春元芳已經噴茶了，眼睛還往人蘇家小子的下三路掃，可見這名字的威力如何厲害，人盡皆知啊。也難怪老蘇不喊了，這名字對哪個男人都是傷害，對着半大的小子那更是暴擊一樣。這當爹的哪怕再心大，也要顧着兒子的幾分臉面是吧。
不單是顧着臉面，這能想跑到沙漠裏挖藥材，還能厚着臉皮在這酒肆裏幹下來的老蘇關鍵時刻腦子轉的還是可以的。
“今兒既然說起了，掌櫃的，老蘇我就厚着臉皮讨個巧，你是識字的本事人，您看能給我家小子取個合适的不？這孩子好歹也是您的夥計了，名字響亮些，聽着也體面。”
這有什麽不可以？雖然春雨自覺不是那知識淵博，取個名都能說出好些典故的能人，可也不是什麽取名廢柴，想個朗朗上口的總是可以的。
“閑着也是閑着，只要你不覺得我年輕識淺，想個順口的還真不麻煩。”
“不覺得，不覺得，那老話都說了，包子有肉不在褶子上，像是您這樣的本事人，年歲小些也一樣讓人信服。”
這話說的可真是讓人舒坦，春雨原本想着随便想個順口名字的心思立馬重新調整了一下。得好好想想，不然怎麽對得起人家這份信任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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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蘇，蘇鵬如何？貴胄之間取名講究個單名為貴，雙名為庶。雖說像是咱們這樣的尋常人家，這樣的講究很沒必要，可我看你家這小子聰明的很，還知道在我算賬的時候學點算數什麽的，不定将來能出息成什麽樣呢，權當是個期許。大鵬展翅，多好的兆頭。”
怎麽不好，哪怕是不識字的人呢，老蘇也聽過大鵬展翅這樣的吉祥話，這可是多說那些本事人的，自家這樣的居然也能用上，這名字取的那是真真讓人心裏頭熱乎。
只是……雙名為庶啊，那明山大叔和元芳……我說這怎麽一個姑娘家晚輩當長掌櫃的，叔叔侄子這樣正經的男丁當夥計呢，合着是因為這個？哎呦，那自家這掌櫃的家裏以前怕就是她嘴裏說的那什麽貴胄人家？自家這是無意中抱了個緊大腿？
老蘇心裏的想法有點做，嘴上卻半點沒漏，就像是沒聽出什麽端倪一般，只笑呵呵的點着頭，順手還将自家那不知道讨巧，只知道傻笑的兒子的腦袋摁了幾下。
“趕緊的，謝謝掌櫃的，這可真是個好名字，你小子将來出息了，那都是掌櫃的給的好兆頭招來的。”
這誇張了啊，她又不是跳大繩的，還能招來什麽兆頭！責任太大，擔不起。
春雨擺着手，哭笑不得的正想回了這不着調的話，可不想她這還沒開口，恍惚間感覺自己眼角好像閃過了個影子。
不是好像，是真有人來了！吶，她這剛回頭，略帶幾分柔亮的輕音就在大堂門口響了起來。
“這酒肆可還待客？”
人都進來了還問待不待客，這話問的是不是有點假？當然更假的是這個人，雖然他身着寬袖長裙，頭戴琉璃寶釵，額點朱砂花钿，步态輕盈，身姿綽約，眉眼清秀又略帶英氣，怎麽看都像是個大美人。可只一眼，春雨就知道，這是個男人！有喉結的男人！
一個男人這樣出現在她的酒館裏，只要想想自己這地方的地理位置，春雨的心裏立馬就升起十二萬分的戒備。因為這個人很可能就是快活王的手下-山佐天音。色使阿音！
“怎麽可能不待客，這樣的天氣，難得有個客人，捧着都來不及。趕緊的裏面請。”
春雨社畜生涯不算長久，表情控制也算不得精妙，可該有的社交經驗還是有的。不遠不近的客套，略帶幾分生疏的笑容這麽一擺，只要不是知道她已經猜出來人身份的，那都不能說她這樣的态度有什麽不對。
除了她不住的揮手，讓後頭春明山等人往廚房那邊退的速度快了些，大堂只留下她一個人招呼看着有些過于冷清外。那真真是個合格的掌櫃。
阿音顯然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妥，讓夥計走人？也不看看這大堂都讓他們擺弄成了什麽樣。又不是作坊，有人來了自然是要收拾了的。除了這女掌櫃看人的眼神警惕了些，讓人有些側目，其他的都十分符合一個掌櫃該有的模樣。
至于警惕……明明該是沒人往來的季節，猛地來了人，還是個女人，單獨的女人，想來這樣反常的情況有點江湖經驗的都會警惕吧。
“呦，這酒肆蓋得可不尋常，這樣熱的天，屋子裏居然這樣的涼爽。”
“兩層的樓，有上頭一層隔熱，下頭的自然涼快些。客官可要吃些什麽？您看着流水牌，好些個天熱的吃食可供選擇。雞絲涼面、綠豆湯，酸湯莜面，這會兒都挺順口，對了，要是還覺得不夠涼快，店裏剛好有新做的冰鎮百合湯，您試試？”
知道是快活王的手下，春雨推薦起菜單來那相當的不客氣，竟是撿着最貴的說，一邊說還一邊小心的探看阿音的臉色。
嗯，面不改色，果然財大氣粗。
阿音看着這流水牌，聽着掌櫃的一句句的介紹，心下也有些好笑，合着這是難得來個客人所以想一次生意做出三次的利潤來？就沒見過這麽會宰人的。不過這說的幾樣，光是聽着就讓他有些口齒生津，心熱難捱。
“居然還有冰鎮？你這一個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酒肆，哪裏來的冰？莫不是從去年冬天存下的？那還能吃？”
“硝石制冰又不是什麽不傳之密，懂的人多着呢，正巧，咱們家也懂，自然就方便了大家。”
春雨說這話的時候下巴微揚，将略帶幾分驕傲的神态演繹的淋漓盡致。讓阿音剛起的幾分疑惑又被打消了去，只施施然的在靠着門口的桌邊坐下，手托香腮，絹帕輕搖，點頭贊道：
“這倒是好，那就麻煩先來一碗冰鎮百合湯吧，好歹去去暑。”
大中午的時候，不吃飯先去暑？怕是擔心自家這飯菜不對，是家黑店，想先驗驗成色吧。那行，讓你驗，反正她也沒想幹什麽。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這阿音……這時候往東來，是想幹什麽？
幹什麽都和春雨無關，這裏嘗過了冰鎮百合湯，感覺不錯之後，阿音又喊了一碗雞絲涼面，混囵吞的吃下肚之後，一塊碎銀子一甩，人家居然不顧大中午的烈陽頂頭，又急匆匆的往東去了，連歇個腳都沒有。
“姑姑，這人……是個男人吧，穿成這樣，有病？”
你才有病呢，人有沒有走遠你确定了嗎？敢這麽急吼吼的張嘴！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行了，吃你的飯去，少打聽這些。”
說完将錢匣子往懷裏一踹，春雨轉頭就進了自己的屋子。既然沒事兒，那她不趕緊的去睡個午覺豈不是拜拜浪費了這沒客人的好時光。
“叔公，姑姑這……怎麽又午睡了？”
昨兒也是這樣，一到中午就睡午覺，合着別人都是窩冬，自家姑姑卻愛窩夏？他的疑問姑姑還沒回答呢。
“大熱天的，能有什麽事兒，她想睡就睡吧，要不你也去躺着？反正有個人看店就行了。”
春明山也明顯和剛開始時不一樣了，看看這回答的多有人情味？
屋子裏聽了這麽些的春雨笑了笑，只是當她側頭看向窗外時，臉色卻還是沉了下來。
到底，快活王又想鬧什麽妖呢？西域那邊的事兒可還沒徹底歇聲呢，這人，真是不消停。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10-09 23:20:54~2021-10-10 23:31:1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