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和江铖有過兩次婚禮。

但兩次都沒有進行到交換戒指的最後。

第一次是幾年前他為了讓夏恬箐安心,選擇跟我領證的時候。結婚嘛,為了做足戲自然是要辦婚禮,于是我興高采烈地籌備禮品、聯系司儀、準備場地……雖然我知道這是場騙局,但能嫁給江铖,我就很開心了。

江铖說最近天氣很好,想讓夏恬箐去群山島上散散心,于是婚禮的場地就定在了群山島。

那個島也不大,江铖整個租了下來分成了兩塊——這麽說其實不對,應該說,這個島都被他布置好用來給夏恬箐散心休息,島上布滿了準備時刻沖上去照顧夏恬箐的人。

而在夾縫裏,不情不願擠出來一些,用來辦婚禮。

但婚禮當天太陽實在太大了,本來夏末秋初不該有那麽大的太陽的,我穿着不太合身的婚服熱到不停補妝。江铖是個不怕熱的人,但那天穿着兩件套的西服,我透過白色的襯衫領口,看見了他修長脖頸處也滑過幾絲透明的汗液。

這麽熱的天,原本身體不好的夏恬箐更是不舒服,可她擔心影響我們的婚禮,于是硬挺着不吭聲。後來婚禮到一半,司儀讓我們宣誓交換戒指的時候,夏恬箐暈了過去。

江铖毫不猶豫地跑了下去,那原本要被他舉起戴在我無名指上的戒指,随着他跑動的步伐,砸在了地上。

新郎官走了,整個婚禮現場自然兵荒馬亂。我甚至來不及難過,便不得已開始安撫現場。我花了很長時間終于把賓客安撫下來——所幸請的人并不多,只是我成了笑柄。

江铖那天帶着夏恬箐直接離開了群山島,我和我請的婚慶公司在島上等了一周,那些夏恬箐沒來得及享受的,倒是讓我們享受了一遍。

不過那枚戒指,我找了很久都沒找到,大概是被打掃的阿姨掃走了。

——

等我回過神來的時候,江铖已經不在病房了。

他回公司了還是找夏恬箐了我不知道,以前會猜一猜,但大概是因為現在身體實在不舒服,我一點猜的動力也提不起來。

我是個閑不住的人,江铖走了之後那種惡心反胃的感覺輕了不少,我坐起身拿過手機,翻了翻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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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铖的所有人生軌跡裏都有我。從他第一次懵懂記事,到上學,到創業,我一直總有種奇怪的我會“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感覺,大概就是因為我和他實在太過于密不可分。

無論是誰——我兩共同的朋友也好,商業夥伴也罷,甚至只聽說過名字的陌生人,知道江铖的就不會不知道莊聞。

知道莊聞的,大概也沒幾個不知道我苦追江铖多年的笑話。

也正因如此,江铖飛黃騰達後,我的朋友圈裏也多了不少人,從富豪到明星應有盡有。

我現在打開朋友圈一看到的,就是一個富二代,叫譚野秋,很外向很會來事的性格。

發的是昨晚通宵蹦迪的照片,整個場景烏漆嘛黑,只能看見倒影的光浮動。

這個富二代和我關系不錯,他自己本身雖然鬧騰了點,但相處下來不是個讨厭的性格,人也還算上進,于是我順手給他點了個贊。

想了想,後來還是評論了一下

莊家:你這照片這麽黑,拍了個寂寞。

一般我給他留言他都會回,這會兒沒消息,估計是昨晚通宵剛睡下。

我刷了一會兒就覺得沒意思了,在床上躺了一下又覺得不舒服,于是艱難爬起身,慢悠悠地在病房裏兜圈。

我其實挺想走的,但是想着我現在這麽虛弱,回家也就是躺着,在醫生“你流産又捐骨髓,身體很弱,再觀察至少一周再走”的勸說下,我還是在醫院住着了。

畢竟我這破身體,我要是再這麽對她,她可能就要和我鬧脾氣了。

雖然活着沒意思,但總比死後一片虛無的好。

雖然是特供VIP套房,但畢竟還是太窄了,我走着走着就覺得沒意思,又打開門打算出去溜達。

我一出門便有護士迎了上來,是個很漂亮的小姐姐。我說我要出去走走,并且再三拒絕了她要陪同的好意。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看她看向我的眼裏,總帶着幾分憐憫。

不過憐憫也很正常,我現在是這個醫院出了名的可憐人,那天我跪在地上求江铖別逼我打胎的時候,凄厲的哭聲恐怕整個醫院都聽得到。

現在一想,我都已經不記得那時的撕心裂肺,只記得如今留在我體內的,無法排解的——

絕望。

江铖傷害過我很多次,可從來沒有一次像如今一樣,讓我恨他。

給夏恬箐捐骨髓這個事,本來我肯定是無所謂的,但我沒想到我會懷孕。

我是不易受孕的體質,身體也不好,但寶寶各項體征正常讓我很驚喜,仿佛是上天特意安排了一個治愈我的天使放在了我的懷裏。

我從未如此迫切地想要看到活生生的他出現在我面前,也許是男孩兒,也許是女孩兒,都無所謂。

只要他健康平安就好。

可江铖親自碾碎了我的美夢。

我哭着求他,我甚至跪下來,我說能不能再找找,也許還有和夏恬箐适配的人,為什麽一定是我,可不可以不是我,如果孕期捐骨髓可能對寶寶有不可逆的傷害……

可江铖不聽,他不聽。

他眼裏只有夏恬箐。

他甚至威脅我,如果我不願意捐,即便我偷摸生下孩子,他也會毀了這個孩子一輩子。

醫生建議我,要麽打掉孩子捐獻骨髓,保護好身體再備孕;要麽直接孕期捐獻,但要做好寶寶有後遺症的準備。

醫生是成安醫院第一批進來的老教授了,當年江铖心高氣傲,還是我想盡辦法,把他請過來給醫院坐鎮的。

所以他給我建議的時候,始終不敢看我的眼睛。

那天我在他辦公室坐了很久,最後選擇了第一種。

我寧願不要孩子,我也不要把他生下來受罪。

我不要他,像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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