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我做夢都不敢想,有天江铖會真的抓着我,跪在我的面前。
他膝蓋真真實實地頂在地上,原本略帶褶皺的褲子被他這個動作撐得展平,緊繃着貼在他順滑的大腿上。
我本該被吓到,可我第一反應不是高興或生氣,而是——
江铖這麽白,要是跪久了膝蓋青青紫紫的,肯定很好看。
我掐着他的下颚,不顧他羞愧到幾乎不敢睜開眼睛,強迫他擡起頭來看我:“江铖,睜開眼睛。”
他長長的睫毛抖動了兩下,而後慢慢睜開眼,露出長睫下那雙無措的眼睛。
“江铖。”我捏地太緊,他的牙關不受控制得緊繃着,額角有青筋若隐若現:“讓你跪你就跪,你這樣真有意思。”
言語上的羞辱比身體上的更讓人難堪,他放在我手腕上的手捏緊,紅色從他指節處泛開,一圈一圈繞在裏面的,卻是無力的蒼白。
我微微彎腰,長發從肩頭滑落,發絲垂在了江铖臉側:“江铖,我當時求你別讓我堕胎,也是這麽跪在你面前的,還記得嗎?”
他終于忍受不住,壓低聲音,音調卻提高:“莊——”
我松開他的下颚,随手一巴掌甩在他的臉上。
清脆的巴掌聲打斷了他的話,我活動了一下剛剛因為用力而有些發麻的腕關節:“我不想聽你說話,閉嘴。”
我說完便準備直起腰,卻受限于被他拉住的另一只手,整個人的動作都有些別扭。
我面無表情道:“江铖,我要去休息了,松手。”
我把手往回抽,沒能抽出來。
我半擡起手臂朝他心窩踹了一腳,終于在江铖的悶哼聲中獲得了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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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我捏了捏手腕,那裏因為被江铖用力捏過而發紅,估計得疼個兩三天了:“得疼了才會長記性”
我轉身朝屋內走去,留江铖一個人跪在那裏。
如今的江铖像極了曾經的我,明明每次都徒勞無功,明明知道沒有可能,卻還是一次次降低底線,抱着一點點近乎渺茫的希望,追尋一個沒有未來的結果。
他做的這些我曾經做了那麽多年,那麽多次,都沒有成功,他憑什麽覺得他跪一跪,說兩句軟化,求求我,我就能原諒他?
他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我更做不到。
我踏上樓梯,順着筆直的樓梯往上,一樓的場景漸漸在餘光中也消失,在某聲腳步聲中,我聽到一聲夾在細雨中,幾乎微不可聞的狗叫聲:
“莊聞。”
可我腳步未停,徑直向上。
聽着很可憐,可跟我有什麽關系呢。
——
第二天我起床的時候已經是中午了,尤山峻收拾好了行李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見我下來,有些局促地起身:“莊……莊小姐,中午好。”
他對我的态度明顯比上次生疏很多,我并不介意,沖他點頭:“東西收拾好了嗎?”
“收拾好了。”
我走到玄關處拿起車鑰匙:“拿走吧。”
他愣了一下:“莊小姐,您不吃個飯嗎?”
我一邊換鞋一邊道:“沒事,我出去吃。”
“您不介意的話我可以給您做的,冰箱裏還有些食材,我給您做吧……”
我換鞋的動作停了下來:“你會做?”
他似乎對自己的廚藝還挺有信心,有些腼腆道:“嗯……以前在姑姑家,都是我做的。”
他這麽一提我還真覺得自己有些餓了,便放下了車鑰匙:“那行,辛苦了。”
得了我的肯定後,他立刻去往了廚房,我拿着手機在客廳坐下,只是沒坐在他剛剛坐的位置,而是坐到了三人沙發的另一端。
大約是聽到了動靜,一樓另一間門開了,滿臉寒霜的江铖走了進來。
我早上起床的時候就看見院子裏他的車還沒開走,這會兒他從某個房間出來,我一點也不奇怪。
但尤山峻沒想到江铖會出來,還堂而皇之坐在了餐桌上,似乎在等着尤山峻做飯。
尤山峻做了一碗面條放在離江铖很遠的地方,招呼我過來吃飯。我一坐上來就聽見尤山峻問:“江……江總也要吃嗎?”
這問得不情不願地,聽起來還怪委屈的。
我低頭吸溜面條:“不知道。”
尤山峻被江铖周身的低氣壓壓得有些手足無措,我又不給個準話,他一時有些騎虎難下。我吃了兩口面胃中有了寫暖意,才有心情開口說話:
“他吃自己會做的,你休息一下,我一會兒送你。”
尤山峻得了答複放下心來。他東西不多,一個包就可以裝下,我送他的路上,尤山峻終于找到了合适的機會,聊了一下他姑父的事情。
其實對于我來說沒有很難解決,我讓尤山峻失蹤,同時還借尤山峻的名義把他姑姑和妹妹帶走變相保護起來。他姑父找不到可以幫他還債的人,孤身一人跑了兩天,被高利貸的人追上打了一頓。
我安排人等在旁邊,故意裝成路人報了警,他姑父在JC局把什麽都說了,又因為膽小怯懦不肯離開JC局省了我很多事。高利貸本就是違法的,JC一插手那些人就不敢再亂動,我再叫人去和他們談,在原來借的幾萬塊基礎上多給了幾萬做利息,平了這件事。
對付違法的事情,當然是交給JC就好了。
而尤山峻的姑父,這種男人,還是打一頓才能長記性。這次高利貸的人知道這錢沒還上,但又因為各種原因要不回來,雖然不會再追債,但他姑父這個人就等同于他們賭場的黑名單,以後休想再有人給他借錢。
錢賺不到還惹一身騷,他們也不是傻子。
我說到高利貸不會再給他姑父借錢的時候,尤山峻松了口氣,看着我的眼裏都是感激:“莊小姐……這次沒有您我真的……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覺得感謝,就把上次生日時欠我的那頓飯請了吧。”我笑道。
尤山峻頓了一下,說好。
他似乎在顧慮什麽,沒有上次那種猶豫帶着羞澀的一往無前。
下車時,尤山峻一邊解安全帶一邊問我:“莊小姐您要上去坐坐嗎?”
“不了,我還要去公司。”
“那謝謝您……”
“比起謝謝,我更想知道。”我開口問他:“你好像有點擔心什麽?”
他一時沒反應過來:“擔心?”
“昨天見到江铖後,你好像就有點隐隐地憂慮什麽,如果我沒感覺錯的話。”我笑得溫和,不給他壓力:“我這人性格比較直,想到什麽就問了。”
“不……不是……”我顯然問到了點子上,他又開始局促起來:“不是憂慮,就是……”
“就是什麽?”
他措辭了很久,然後道:“你們畢竟還沒有離婚……我這樣,總感覺像……像……”
後面的話他說不出口,但大家都知道。
像破壞了別人家庭。
我往後靠了靠:“我知道了。那……你介意嗎?”
“什麽?”
他愣愣地看着我,我笑着轉移了話題:“沒什麽。”
我頓了一下,然後問他:“晚上一起吃飯嗎?”
這是我第二次發出邀約,尤山峻沒敢再猶豫片刻,直接說了好。
晚上和尤山峻吃了頓飯,送他回家,約了第二天上課。
第二天上午時他确定了自家姑姑姑父的情況,安撫好了姑姑那邊,又再次和我說了謝謝。下午下課後已經五點了,我再次約他吃了頓飯。
周末他回請,路過電影院的時候發現一個新電影上影,我随口說了句有興趣,于是進去看了場電影。
只是套餐附贈的爆米花,沒有人吃。
最近幾天不是很忙,于是我天天去了拳擊館。尤山峻住得不近但也不遠,于是我開始每天接他下班。
他怕我太累,于是變成他開車,我為了感謝他,把我車庫裏一輛很少開的車借給了他。
他開始接我上下班。
一周後我們确立戀愛關系,半個月後,全公司都知道,我談了個小男朋友,是個拳擊教練。
又過了一周,民政局通知我,江铖撤回了離婚申請。
那輛我借給尤山峻的紅色SUV內,尤山峻坐在駕駛座上,越過駕駛座将我摟在懷裏。
他輕聲安撫道:“沒事的,聞聞,找機會,再和江铖談談……”
我把額頭抵在他的肩上,聲音低落:“他真的太欺人太甚了……我不想再見到他,我和他還有什麽可談的……”
我本來想哭一下顯得真實一點,但奈何我演技着實不行。
所以我只能低着頭,掩飾我的情緒。
掩飾我的面無表情。
——終究還是要走這步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