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要不要相認這件事, 沈京白把主動權給了向芷,而他已經表達過自己有喜歡的人了,這樣哪怕線下真相大白, 向芷也不會認為自己是在左右逢源。
這很重要。
也是他剛才沒有立刻表明身份的原因,此刻他拉開大門,徑直去敲向芷的家。
不過是短短的時間裏, 他恐怕把所有用于算法的精力都花在了考量這件事上,生怕出一絲差錯,又将她推開。
房門應聲而開,沈京白神色沉峻地凝視着眼前的姑娘,她的眼睛最近總是紅的, 好可憐, 這樣望着他真教他罪不可恕了。
“小芷,最近有空嗎,陪我去見一個人。”
沈京白站在兩人的公共入戶花園裏, 一身浸滿了夜色。
向芷手裏緊緊握着手機,邁出房門與他一同站在夜裏,低頭按下手機的播放鍵,上面是剛才的一段錄音——
“我也是後來才明白, 你時不時發來的信息和聲音,都是我沉悶生活裏的一點意外驚喜,是火車日複一日經過同一處風景時偶爾飄進來的花,在很久以後才回過味來, 發現再也沒有這樣的驚喜進入我的生活,而我開始想你。”
她咬着唇, 心跳發抖,說:“這是你對指向說的話嗎?”
一句含着酸澀的聲音低落, 墜在安靜的角落裏,卻如飓風卷入沈京白的內心,他說:“是。”
她驀地擡頭看他,眼眶濕淋淋地全是霧氣,若不是這段時間跟沈京白的相處,她不會長這麽大了還哭,對他說:“要不是你這段話,我現在可不會承認自己就是指向。”
沈京白腦子飛速地轉,最後恍然一悟,思緒翻攪:“你猜出來我是白鯨了?之前為什麽不說?”
向芷惱道:“難道我要再自取其辱一次嗎?而且我還要看你是不是網上一個,家裏又一個啊。”
如果他沒有說自己赴約了,還說他在想指向,向芷肯定不會站出來承認,因為只有被愛的人才有資格去讨哄。
然而聽到她這番話,沈京白忽地落了聲笑:“怎麽猜出來的?”
這聲笑像是千帆過盡後的輕松,可向芷卻不輕松,她這段時間過得好辛苦,她說:“你給我的書裏有一個鯨魚簽名,你還說你之前用過白鯨的網名,最重要是……那天你妹妹玩你手機,我看到link了,所以給你發了信息,接着,你手機響了。”
沈京白瞳仁一怔,細思之下猛地回過神來:“所以在你重新找我的那一刻,你就猜到我是白鯨了?”
“嗯啊,你以為我像你這麽笨嗎,非要我拿個相冊,說我在倫敦海事博物館拍的,還說是一個人跟我說的,你們男人的腦子真是轉不過彎,我都暗示了,你剛才還不出聲!”
向芷剛才就覺得沈京白快把她釣死了,他那副神情好像猜到了,可就是能沉得住氣!
此時沈京白拿出手機翻到聊天頁面,讓向芷看着他發過去的最後一行話:“我要不跟【指向】說我有喜歡的人,你現在是不是還得猜我是不是腳踏兩條船?小芷,你真的很難哄啊。”
他最後那句話是低頭嘆出來的聲音,卻鼓進了向芷的心底,心髒噗噗地跳,她剛才确實是……因為沈京白這句話确定他并不是一個在網上釣女孩的花心男人。
向芷指尖扣着指尖,壓着心跳說:“所以你以前喜歡我,現在也喜歡我,是嗎?”
說完她心裏就忍不住地雀躍着,像被愛包裹住,被人喜歡的感覺真的很奇妙啊,尤其對方還是她喜歡的人。
沈京白視線壓在她臉上:“其實我看到你藍牙的備注是【指向】的時候,就被你的尾巴勾住了腳。”
向芷驀地瞳孔震驚,“什麽……什麽藍牙?”
她都忘了這回事了。
沈京白給她提醒,劃開手機點到文件夾,那兒是一個音頻片段,他眼皮撩起看她,向芷被他看得莫名緊張,好像抓到了她什麽證據一樣,他說:“我們連上藍牙那天,你隔着一道牆給我投了這段音頻,我想,你應該記得吧?”
指腹點下,手機裏忽然傳來女人嬌媚柔軟的呻.吟聲,間或零落地喘着話:“粉色的手指……我喜歡,嗯……你還有哪些地方是……粉色的啊……”
向芷腦子轟地一下被一輛火車碾過了!
整張臉炸紅,而沈京白還在說:“你的冰箱貼上有格林尼治的紀念品,你說你兩年前去過倫敦,在中醫館看銅鏡的時候會下意識蹲下身擡頭看,但這些只是線索,并不能一錘定音,直到那晚你在link給我發消息,你的手機就放在我家,我回複的時候,它就響了。”
說到這,他幽深的眸光凝在她紅透的臉蛋上,說:“我是你的特別關注。”
向芷被箭射中。
他們的猜測都在同一刻被驗證,沈京白那麽聰明,早她一步就懷疑上了,此刻向芷腦子暈乎乎的,說:“那你一開始懷疑的時候,為什麽不問我,你是怕什麽,心裏有鬼?”
沈京白此刻靠在入戶花園的廊道邊,單手搭在平臺上,一身白色的針織衫被他胸膛撐開,微微繃着,他的氣場壓着她,說:“第一次去酒吧的時候我就想問,結果碰上你的朋友來捉奸,你跟我說,網上的女孩聊的時候活潑可愛,真見面才知道人家玩得開。”
向芷瞳孔一睜,她、她說過嗎!
“沈京白,我當時、當時可能是被同事的老公和小三氣昏了!”
沈京白斂着眉眼:“所以我怎麽知道你是不是在玩我?”
向芷一愣,嘴唇抿了抿,低頭小聲說:“你看我在酒吧玩得開,工作又不太見得光,所以對我有這種想法也不奇怪……”
沈京白淺笑了聲,看她:“我跟你說珍珠奶茶要先吹一口氣才能吃到珍珠,我記得你說過,白鯨是第一個告訴你這個方法的人。後來我又借了一本書給你,叫《戰争的試煉》,我記得你看過我的簽名,還說要學。”
向芷沒想到他都記得,忽然感覺過去飄渺的靈魂和無足輕重的痕跡,都被人撿了起來,她鼻腔有些酸:“可是我一點都看不懂那本書,後面硬着頭皮往後翻才看到那個符號,而且就是一個數學符號啊,怎麽會這麽巧,就是白鯨畫的?”
沈京白雙手環胸,微低下頭看她,像是個無奈又要認真給她解答的老師,說:“我不知道你對我想法如何,更不敢貿然說我就是白鯨,但我想,一個女孩願意看完一個男人的書,認真地翻到後面,發現了那枚記號的話,是不是就證明,小芷對我是喜歡的?”
最後那句推斷直擊向芷的心髒,砰砰地震,像被聰明的沈京白一點點剝開了衣服,把她看得光光的。
他又說:“可是你并沒有問我那個符號,我當時在想,或許你根本就沒看完,對我不感興趣。”
“這是什麽推斷啊,我剛才不是說我看見了嗎?”
“那你為什麽不問?”
沈京白氣定神閑的一句話抛到了向芷的腳邊。
他真的很會玩她心态!
永遠掌控主導權。
向芷心裏憋着一汪的委屈,擡頭說:“我問什麽呢,哦,原來你就是當初那個放了我飛機還不說一聲的白鯨嗎?我們只是網友,難道我要責問你?憑什麽呢,你又沒說過喜歡我啊。”
“所以我表白了的第二天,你就開始試探我了對嗎?一張照片送到我面前,給我判上罪名。”
向芷被他反攻而上,又說不過,更想哭了,嘴角憋着,帶着哭腔和委屈說:“我之前不敢,我怕我又像從前那樣自作多情,我怕現在的你只是出于禮貌和紳士對我客氣,我怕我又把關系搞砸,我怕好不容易送到我手裏的蛋糕摔掉了,可是你昨天說喜歡我,我才能……才敢說你對不起過我……”
向芷忍了那麽久,忍到沈京白先跟她表白,她才能抓住他給自己的權利:你不是喜歡我嗎,那你是不是要解釋當年的錯誤,為此好好哄哄我……
沈京白看她在哭,很想摸她的腦袋,可到底不敢碰,手搭在她身側的憑欄上,向芷像是有什麽逆反心理,仗着他喜歡她鬧起了脾氣,往另一邊避開,沈京白另一道手又搭在她身側的憑欄上,将她圈在懷裏,好好聽他解釋道:
“我剛才在link上跟你說過了,我有去,而你沒出現,我當初以為你是看我不合眼緣,自然不好問你為什麽沒來見我,更何況,你只是說你會去,并沒有明确講——要約我。”
“那我也可以認為你現在是知道指向就是我,為了哄我編出來的,你又沒有證據證明你去了……”
向芷覺得自己這一刻腦子是清醒的,沒有被沈京白囫囵解釋過去,她手背擦了擦眼睑上的水霧,說:“你沒去就沒去嘛,我都當你放我鴿子了……”
“小芷。”
就在沈京白還要認真說什麽的時候,忽然入戶花園隔着走廊的防火門被人敲了敲,而後一道“吱呀”聲響,頓時把向芷吓了一跳。
“兩位,我是小區的物業保安,剛才接到其他業主反饋,說走廊裏有人吵架,是這樣,如果是家務事啊,我這邊建議可以找居委或者婦聯調解一下,您看啊,這兩夫妻鬧矛盾是很正常的,床頭吵架床尾和嘛,你們說是不是。”
向芷聽着眼前保安的一番話,慢半拍地反應過來,才發現此刻沈京白的手正搭在她身側的憑欄上,圍着她,這般親密的舉止落到別人眼裏,可不就是吵架不合鬧出門嘛!
“抱歉。”
沈京白收回手,把臉皮薄的向芷擋在身後,說道:“我們會進屋說的。”
向芷聽見沈京白在道歉,嘀咕了句:“這什麽破樓,隔音這麽差。”
保安似乎聽到她的話,解釋道:“這防火門是打開的,直通電梯間,對面還有兩戶呢,人家是出電梯聽見的,這鄰裏之間也是出于關心嘛。”
沈京白此時把向芷往身後藏,反手輕拍了拍她的手臂,讓她別犟,面上朝保安溫聲道:“我知道了,辛苦您上來一趟,以後不會發生這種事,是我不好。”
向芷怎麽在沈京白和保安的對話裏聽出了幾分偷摸摸不見得光的意思,明明都是業主,她忍不住小聲道:“不是夫妻。”
他的手又輕拍了她一下,聽保安道:“不是夫妻那是怎麽回事?”
沈京白另一道手揉了揉太陽穴,說:“您放心,我們都是守規矩的人,不會給小區造成不穩定因素。”
等保安走了之後,沈京白低頭看向芷,鼻子都哭紅了,心疼道:“好了,你有任何的不開心都可以跟我發洩,現在我問你,是去你家瀉火,還是進我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