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半天的時間讓這件事再次瘋傳校園。

晚上十點結束自習後，楚珞回到寝室便聽見趙瓊宓特激動地分享，“快看快看！今日的熱門都蓋到1000樓了！”

她把手機伸到楚珞面前，楚珞偏過頭看了眼。

【震驚！霸道少爺為何屢次慘遭未婚妻碾壓式欺辱？】

【１L：哈哈哈哈我知道！今天我在現場！】

【２L：特麽笑死老子了，我以為金黎很勇，結果今天颠覆了我過去五年的認知】

【３L：你們在說什麽？？？金黎怎麽了？未婚妻？楚蘿？】

【樓主：校園資訊傳播者現在為您報道——】後面附了一條視頻鏈接。

可能是怕像之前那個學生那樣被燕凜給繳手機，這拍攝角度極為隐蔽，畫面大部分都被人給擋住，但重要的幾個人拍攝得一點不漏。

聲音嘈雜，拍攝者為了觀衆的觀影體驗還極為細心地在視頻中配了字幕。

【58L：哈哈哈這他媽是要笑死爹嗎？鬼關心到底是什麽事，我反正是爽了】

【127L：不是，我有個問題。之前不是傳楚蘿很喜歡金黎是個跟屁蟲嗎？轉學好像也是因為怕金黎跑了才轉過來的，現在這樣子叫喜歡？逗我呢】

【131L：說不定人家是相愛相殺呢】

楚珞：“……”

相愛相殺個屁。

蹲在一旁的趙瓊宓還眼巴巴等着楚珞發表意見，等了片刻就見楚珞眉心漸漸皺起，趙瓊宓暗道不好，想要把手機拿回。楚珞輕瞥了眼她，把她的手給擋在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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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1L：都說了是傳聞你們還真信啊？】

【312L：我有個朋友和金黎他們玩得比較熟，就說以前楚蘿特別愛纏着金黎，金黎一直都覺得煩，但他家裏面的人還挺喜歡楚蘿的】

【411L：喜歡有個屁用，你看現在金黎追白萌萌追什麽樣了】

【420L：能別提白萌萌嗎？長得又醜還窮逼一個，還想攀高枝，癞□□吃天鵝肉呢，看着都惡心】

【451L：420L什麽意思？窮怎麽了？吃你家米了還是咋的】

【799L：看完視頻我就想說，楚姐牛逼！】

【802L：叫什麽楚姐，人家可是跟金黎一個身價的，叫楚總。說不定畢業以後在這城市還要在人家手底下混】

【804L：66666上道啊兄弟，老舔狗了】

論壇裏熱火朝天跟過節一樣，當事人楚珞已經開始洗漱準備上床複習。

按照網絡沒有記憶的尿性，只要她不表示點什麽，熱度不超過兩天就會降下去。

比起楚蘿喜不喜歡金黎，以前幹了些什麽，她更關心下周的考試。

畢竟丢臉的是她。

快要熄燈時，同樣是關注了校園風雲的李子婷耐不住問她：“你真不喜歡金黎啊？”

楚珞後背靠在柔軟的枕頭上，烏黑長發落滿肩。正背到第二次工業革命時期中西差異，腦子裏的思緒被打斷，修長手指捏了捏鼻梁，漫不經心回答道：“我怎麽可能會喜歡。”

李子婷本來已經做好楚珞避而不談或者壓根不理她的準備，沒想到真回答了她，小女生的八卦心促使她抛出了下個問題，“那讨厭嗎？”

讨厭嗎？

楚珞頓了下。

從一開始來到這個世界到現在，她誰都沒看在眼裏也誰都沒放在心上。像是在害怕，躲避那種會随時間流逝而不可避免會産生的歸屬感。

還有系統這個詭異荒誕的存在，一切都讓她這個詭谲漩渦裏提心吊膽。

在這個世界，她只有一個人。

越是躲避，越是孤獨。

也越是清醒。

回家的路不知在何方，她不想在半路上就被路上的風景給迷了眼。

一直以來她壓抑心底的迷茫與惶恐，不斷告訴自己要好好獨自活着，一個人來到這裏，離開時也能走得灑脫。

于是楚珞思忖片刻，淡淡說：“倒也說不上，就煩，是個麻煩。”

經過這些天的八卦分享，李子婷對金楚兩人的關系有了個大概了解，沒有去細究“麻煩”的意思，只追問道：“你們是不是要解除婚約？”

她回憶片刻，覺得自己這個思路完全正确，繼續問：“你怎麽和家裏交代啊？要不讓金黎上去頂鍋，反正他現在和別的女生的事鬧得都挺大的。”

楚珞沒有回複，直到寝室熄燈裏陷入沉靜，楚珞還在想剛才李子婷問她的事。

薄涼月色透過玻璃落在了眼前的牆面，斑駁樹影随風顫動，楚珞盯着出神。空調暖氣足夠，厚實的被子壓得楚珞開始冒細汗。

拿過放在枕邊的手機，一瞬間的光亮刺的眼睛有些難受。把被子往下扯了點，雙肘壓在被褥上，手指在屏幕上飛快跳動。楚珞寫完明日學習計劃，覺得自己可能是晚上牛奶喝多了，肚子有點脹，那點脹不太明顯但也不能讓人全然無視。

略微側過頭看了眼黑漆漆的寝室，過了幾秒才翻身起來輕手輕腳挪去廁所。

隔門剛打開一個縫隙，呼嘯的寒風打在臉上，刺得原本就沒什麽睡意的大腦更加清醒。

等楚珞關上門轉過身，懶懶散散随意一瞥，和另一個人的眼睛給對上，兩人雙雙被吓了一跳。

唐媛蹲坐在椅子上，雙臂環抱膝蓋，柔軟的發絲貼服在臉頰邊。

四目相對，一時間誰也沒說話。

等到楚珞從廁所出來發現唐媛還維持剛才的姿勢，剛才情形微妙，現在借着幾縷月光和樓下微弱的暖燈，她瞧見唐媛慘白的臉色。

于是她開口問唐媛：“你怎麽了？”

唐媛搖了搖頭，回答道：“沒怎麽。”

楚珞往寝室裏看了眼，見沒有吵醒其他室友，轉回頭繼續說：“你怎麽還不去睡？”

聲音很輕，在沉靜的夜晚似乎是披上了柔軟的紗衣，唐媛擤了下鼻子，語氣透着白日裏截然不同的虛弱，“睡不着。”

想到了白日唐媛的那副強勢模樣，楚珞覺得有點不對勁，可兩人的關系也說不上是有多熟，最後楚珞颔首了然回了屋裏。

陽臺恢複了安靜，過了幾秒一團厚實的溫暖落在了唐媛頭頂。

楚珞回屋摸黑從唐媛床前的衣架上把今天她穿的羽絨服給拿了下來。

唐媛聽見楚珞溫和的嗓音，“穿厚點，有睡意了就早點休息。”

不知怎麽像是有什麽抵在心裏，鼻子澀澀的。

唐媛抿着嘴裹緊了外套，環着雙膝的手突然觸碰倒了一點暖意，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

從一開始看見唐媛的時候她就一手時不時放在肚子上，楚珞微皺起眉，快速輕碰了下唐媛的手背，問：“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空氣安靜了幾秒，就在楚珞以為唐媛還是不想說話的時候，唐媛帶了些許鼻音說：“來大姨媽了……想睡覺可又睡不着，身體很累，但是腦子卻瘋狂在想事情，”她頓了下，補充道：“我試過數羊深呼吸卻覺得越來越心慌。”

她也不知道她這是怎麽了，是不是病了，她也吃過助眠的藥，可結果就像是石沉大海。

不開心，每天都很難高興。別人能笑得開懷的事她也只是覺得有點趣，然後就沒了。

可她以前不是這樣的，她也能像別人那樣快活自在享受花季帶來的青春愉悅。

所以唐媛覺得自己應該是病了吧。

有時候在人來人往的教學樓道，熙攘的人群從自己身邊穿過，她望着角落的樓梯臺階，時常會覺得小時候從三級階梯一躍而下的快樂，現在要八樓才行。

楚珞靜靜聽着唐媛說，在聽到某個詞眼時陷入了回憶交織的密網。唐媛說完了，她還是目無焦點注視着某處。

曾經也有個人對她說心慌睡不着。

後來她才知道那是焦慮症，也有抑郁症。

但是她發現得太晚了，在無數夜裏只有那個人獨自輾轉難眠。等到她想要做點什麽的時候，已經到盡頭了。

回憶密網壓得喘不過氣來。楚珞想起了一些事，一景一物像是電影鏡頭裏的極致刻畫，卻又在下意識逃避那個人的臉，逃避那人流露出的脆弱，也在逃避自己沒心沒肺的模樣。

回過神來時，楚珞發現眼眶泛熱，她垂下眼，壓低了染上沙啞的嗓子，“你等等。”

唐媛轉過身看見楚珞從桌上拿走一個玻璃杯，徑直離開寝室，透過沒有關閉的大門看見漆黑走廊上隐約閃爍的綠幽幽的應急燈光。

不知過了多久，楚珞回來了，她塞給唐媛一個灌滿熱水的杯子。

唐媛手心裏捧着一團熱意，甚至有點燙手，鼻子裏滿是酸脹澀意。

她起初也是想接點熱水暖肚子的。

後來才想起來這個周女寝燃氣檢修，熄燈之後就停氣。寝室裏的飲水機也壞了，要去打熱水還得繞過大廳去一樓的熱水間。

不是什麽很偉大的事，但長這麽大好像從來沒有人對她這麽做過。

唐媛抱緊了暖瓶，額頭抵着膝蓋，小心翼翼深怕被楚珞發現自己的敏感，悶悶道：“謝謝。”

這點小朋友的把戲遮不住楚珞的眼，楚珞笑了笑，心裏突然間松了一塊，成了些許感嘆的悵惘。

去打水的路上她突然想到了很多，她想到當年沒有做到的細枝末節的溫柔，也想到了後來他滿眼失望，以及他苦苦哀求的那句“我們能不能再改改”。

人啊，非要等到失去了才後悔。

重新陷入被窩後，楚珞自嘲自己一到晚上就矯情，想這些有的沒的往事。困意來得急切，深睡之前她恍惚聽見了系統冰冷的聲音。

【試驗者楚珞經驗值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