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收獲

這天,橘貓仍垂頭喪氣地回來,看它的表情與它亂糟糟的毛,就能猜到它又沒抓到廣陽魚。

江荇目送它兩口啃完早飯爬進貓窩睡覺,盯了它好一會,總覺得它的毛發變得粗糙了些。

營養不良的那種粗糙。

不知道是不是它這陣子過度勞累的緣故。

中午,江荇足足做了四個菜——紅燒排骨、清蒸魚腩、手撕雞與涼拌河萬草。

橘貓聞到香味,自動醒來,颠颠地跑上桌:“今天怎麽這麽豐盛?”

“給你補補。”江荇瞥它一眼,舉筷子給它夾了一大團河萬草,“你多吃點。”

橘貓瞥一眼河萬草,小心往前面拱了拱,将草拱到一邊,叼起排骨啃起來:“唔唔!好吃!”

看來貓還是不愛吃草。

也有可能是吃膩了。

江荇看的小動作,也不揭穿它,只問:“你那廣陽魚捉得怎麽樣了?我幫你捉?”

“你幫不了。”橘貓沮喪道,“大廣陽魚不是凡間生物,用凡間的東西束縛不住它,也碰不到它。它會吃凡間的食物,可是百毒不侵,還能辨毒不吃。”

“這麽神奇?”

“是啊,它可是廣陽魚。我還想捉到後給你補一補,那樣你的身體就會好許多了。”

橘貓這麽說着,尾巴垂下來,垂頭喪氣的,肉也吃得不香了。

江荇撸了把它圓圓的腦袋:“我現在練《馭獸經》,又有河萬草吃,身體好多了,不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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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樣不夠。”橘貓不欲多說,将腦袋埋在飯盆裏,啃着排骨含糊地說道,“你等我幾天,我一定會想出辦法。”

“那要我幫忙就直說。”

橘貓那邊不需要幫忙,江荇便專心忙自己的事。

後院的河萬草長滿了之後,他移栽了一些到前院。

前院大部分地方都鋪了水泥地,只有幾株果樹下有泥土。

江荇将河萬草種在果樹底下,正好澆水施肥的時候,順便給果樹澆一點。

他家的果樹幾十年來沒打理,樹上的果子多是多,個頭卻很小。江荇見果樹肆意生長,正好根據《馭獸經》上介紹的辦法,清理了一部分枝條,修枝剪葉。

枇杷已經過季了,桃子和李子正挂枝。

江荇又是修剪枝葉,又是澆水施肥,今年的桃李肉眼可見地變大了起來,哪怕遠不到成熟的季節,也能看出桃李個大色濃,成熟後肯定非常不錯。

橘貓對廣陽魚非常執着,它冥冥中覺得,這條廣陽魚對它及江荇都有大用。

江荇不怎麽管它,卻也不願意瞧見它天天垂着耳朵,拖着尾巴回來的樣子。

在它又一天回來的時候,江荇問:“河萬草算凡間的東西嗎?”

“當然不算,河萬草有靈氣,和其他凡間事物不一樣。”

“我能觸碰到廣陽魚麽?”

“應該能,你有靈根,能種出河萬草,肯定也能摸到廣陽魚,你問這個幹嗎?”

江荇得到準确的答案後,說道:“今晚我跟你一起去。”

橘貓擡眼看江荇一眼,竟有些猶豫:“那條魚很大,比你還大,還很狡猾。”

江荇道:“我智取。”

橘貓毛茸茸的臉上露出懷疑。

江荇蹲下來,包住它的腦袋一頓揉搓:“你還不相信?”

“喵喵。”橘貓攤開肚皮,眨着綠色的大眼睛。

江荇說要智取,下午又翻了一遍《馭獸經》。

廣陽魚,晝伏夜出,渾身熒光,性格兇殘,一晚能吃自身體重兩倍的肉,有時吃得太飽,肉塞在肚子裏,它動不了,還會翻着肚皮飄在河道裏。

人要是吃了廣陽魚,就不會怕冷。

《馭獸經》的寫作風格有點類似山海經,只是簡單介紹。

江荇這些日子翻來覆去地翻,發現《馭獸經》中記載得最詳細的還要屬那套強身健體的呼吸之法。

看完一遍,江荇出去外面割了一大片河萬草回來,幾乎将所有河萬草割完了。

之前用來泡枇杷的烈酒沒用完,他将一部分燒酒倒入冰格中凍上,另外一部分取出來備用。

新鮮的河萬草放在大盆裏揉搓,他一邊揉搓一邊加入烈酒,将河萬草制成一個個酒漬草團子。

草團子制作好後,他将凍成冰塊的烈酒藏入草團子當中,又把草團子凍上。

處理好河萬草,他找出家裏的柴刀與魚叉,在院子裏認認真真磨了半下午,将刀與魚叉磨得雪亮。

磨亮的刀浸泡在揉搓出來的河萬草汁液裏面,浸泡後又曬幹,三浸三曬,直把刀與魚叉浸成綠色。

晚上,他們很早就吃完了飯。

江荇用泡沫箱将冰凍好的河萬草裝起來,一起塞進大桶裏,而後提着刀和橘貓一起去了河邊。

他們村老人居多,大家睡得很早,一入夜,連火光都看不到幾點,天上的星星倒極亮。

江荇和橘貓走在荒野上,手電筒的光照出去老遠。

還沒到河邊,橘貓說:“手電筒得關掉,廣陽魚看到就不來了。”

“這麽遠,它們也能看到?”

“它們自己就會發光,光亮一點,它們就知道了。”

今天有星星,野外不算太黑,關了手電也能看見,就是影影綽綽,江荇有些怕踩到路邊的蛇。

橘貓自告奮勇地在前面帶路,江荇提着桶跟在它後面,又在腰上帶了一大捆河萬草汁液浸過的麻繩。

走着走着,江荇發現前面有光,不是手電筒那種聚集的光,而是光源很泛很柔和的光,像一團發光的輕紗。

他再走前幾步,才發現光來自河流。

靜靜流淌的河流中心,有條發光的橙色大魚帶着一大群大大小小的魚緩緩游動。

江荇在村裏住了那麽多年,從不知道,村外這條河流居然有這樣的景色。

他用氣音問:“這就是你要抓的廣陽魚?”

橘貓厚實的耳朵抖了抖:“我想抓最大的那只,大的抓不到,小的因為大廣陽魚搗亂也抓不到。”

江荇道:“今天我和你一起試試。”

橘貓連連點頭。

埋伏片刻,江荇又問:“這魚那麽奇特,沒有人類想辦法抓嗎?”

“人類看不見的。”

“怪不得。等它們游到下面,我們再把餌料扔下去。”

魚群慢慢往下游游走了。

江荇帶着橘貓将用繩子拴成一串的河萬草團子輕輕扔到河裏。

“噗通”一聲,草團子入水,清香氣與靈氣沿着水擴散開來。

一人一貓往後退了幾米,埋伏在河岸邊。

蟲鳴四起,橘貓趴在地上,胖乎乎的肚子一起一伏,呼吸幾不可聞。

它明明就趴在旁邊,江荇卻感覺不到它的存在,仿佛它消失在草裏了。

江荇心神一動,慢慢将呼吸辦法換成《馭獸經》裏的辦法。

随着他的呼吸,天上的星光一閃一閃,他整個人也漸漸隐沒在草叢中,與草木渾然一體。

廣陽魚群在那條大魚的帶動下慢慢游了過來。

它們似乎感覺到了危險,隔着六七米在下游徘徊,不肯游到河萬草團子所在的位置。

江荇與橘貓按兵不動。

幾十分鐘過後,廣陽魚群才慢慢游到前面來。

草團子個頭太大,除了最大那條廣陽魚外,其他魚都沒辦法吞下。

最大那條廣陽魚也很謹慎,沖上去咬了一口,撕下一個草團子,帶着魚群迅速後退。

半晌,河裏什麽事也沒發生,河水依舊靜靜流淌。

廣陽魚群争相去吞吃大廣陽魚咬下的草團子碎屑。

最大那條廣陽魚慢慢在魚群之中猛竄出來,咬下草團子就溜。

河裏還是很平靜。

那條大廣陽魚似乎嘗到了甜頭,過了一會,将剩下一連串草團子都吞吃了,這才打了個嗝,帶着廣陽魚群慢慢往前面游。

河裏的光芒順河往上,魚群在水面下起起伏伏,光芒也一閃一閃,猶如螢火蟲。

江荇帶着橘貓跟着魚群走。

魚群游得很慢,他們走起來也不至于感覺特別吃力。

這一走便走了一個多小時,魚群在前面游得越來越慢,江荇仔細一看,卻是那條最大的廣陽魚漸漸游不動了,翻着肚皮浮在水面上,小廣陽魚在大魚身邊游來游去,追逐嬉戲。

“差不多了。”江荇低聲對橘貓說道,解下腰間的長繩子,轉頭查看左右,找了一棵樹,将繩一端牢牢綁在樹上,另一端挽了個結實的索子。

他脫下外衣褲,光潔修長的身軀露出來,星光下,他似乎也成了一條魚。

“幫我看着衣服。”江荇一手握着魚叉,一手圈着繩子說道。

橘貓輕輕“喵”了一下,盯着江荇下水。

江荇悄無聲息地下水後,腳輕輕一蹬,便在水下滑出老遠,像一尾銀光閃閃的矯健大魚。

大廣陽魚翻着肚皮浮在水面上,小廣陽魚群在江荇靠近的時候倉皇而散,有小魚游遠了,嘴浮出水面,還發出焦急的“唧唧”聲預警。

江荇游到大廣陽魚尾巴處。

游近了看,他發現這廣陽魚的身子呈半透明狀,裏面的內髒清晰可見,整個身子還散發着橘色的光芒,活像一盞魚形大燈籠。

江荇游到大廣陽魚身側,小心将繩索套在它尾巴上,再鎖緊。

大廣陽魚一無所覺,江荇試了試,感覺綁緊了,将另一只手拿着的魚叉舉到頭頂,兩只手一起握着魚叉,對準大廣陽魚的心髒處,魚叉舉過頭頂猛然捅進去。

醉暈了的大廣陽魚受到攻擊,清醒了一些,擺着尾巴劇烈掙紮。

橙色的血液流出來,在河裏開出了橙色的花。

四濺的水打在江荇皮膚上,打得生疼,他見機潛入水中,往遠處游。

大廣陽魚越掙紮,尾巴上的索子越緊,被魚叉刺傷的地方流出的血液也越多。

江荇從水波中脫身,游到岸上,一屁股坐在泥地上喘息。

橘貓跑上前來,用毛茸茸的貓腦袋頂頂江荇的小腿:“成功了嗎?”

“盡人事。”江荇不住地喘,盯着仍在掙紮的大廣陽魚,“等它不掙紮了我們再拉上來。”

橘貓聽後,急得四爪在地上踩來踩去,一會沖到這邊,一會沖到那邊,在河堤上死死盯着那條大廣陽魚,期望大廣陽魚不再掙紮。

大廣陽魚力氣卻很足,每次掙紮稍停,橘貓想叫江荇時,它又會重新掙紮起來,弄得河心嘩嘩作響。

一人一貓等到下半夜,大廣陽魚的掙紮總算弱了下去。

江荇砍了棵樹,削去枝葉,将木棍插到繩子間攪動,像井口的轱辘般,慢慢将繩子繞到樹幹上絞短,一點點将大廣陽魚拉近岸邊。

每次廣陽魚開始掙紮時,他便暫時停下手。

因繩子間插了根樹幹,大廣陽魚再怎麽掙紮,繩子還是越來越短,大廣陽魚也越來越靠近岸邊。

橘貓的尾巴甩來甩去,尾巴尖高高豎起,連話也不想說了,轉頭沖江荇喵喵叫。

它一會跑到這邊,一會跑到那邊,光從它的腳步中就能感覺到它的興奮。

大廣陽魚身上的魚叉被它掙脫,掉在了河底。

沒有魚叉堵着,它身上的血一直往外流,掙紮得越厲害流得越多,它也漸漸沒了力氣。

江荇很耐心,就這麽一點點地将大廣陽魚拉到岸邊,又将它整個拖到岸上。

大廣陽魚胸口破了一大塊,露出三文魚一樣的橙色肉質,它已經失去意識了。

大廣陽魚被拖到岸上的那一瞬間,橘貓終于按奈不住,“喵嗷”一聲撲上去,整只貓都扒拉在大廣陽魚身上,張開嘴撕咬魚肉。

江荇疲憊地眨了眨眼,看着它笑,也不阻止它。

橘貓看着敦實,比起魚來卻小很多,挂在魚身上,多了幾分滑稽。

偏它自己不覺得,嗷嗚一聲,嘴爪并用,抓住大廣陽魚就咬。

大廣陽魚吃痛掙紮,在地面跳動着,橘貓的爪子被震開,整只貓打滑,幾乎從魚身上掉下來。

橘貓毛茸茸的身子翻滾了一下,眼看要掉到地上摔個屁墩兒,它兇性大起,爪子踩在魚身上一蹬,嘴巴死死咬住魚肉不松口,整只貓吊在魚身上。

江荇看它沒吃虧,便沒插手,走去河邊清洗手腳。

拉了那麽久的繩子,他手心被磨得潰爛,清洗幹淨後,血肉被摩擦得像起了絨一樣,回去得上點藥。

這時,他感覺鼻子下面癢癢的,一抹,也是一把鼻血。

他的頭痛越發劇烈,看來回去得吃藥。

坐在原地休息了一會,江荇招呼橘貓:“先回去。”

“喵嗚。”啃了點血糊肉沫的橘貓愉快地甩甩尾巴,叼起柴刀,“我拿刀。”

“你拿什麽?還沒有刀重。”江荇好笑地将柴刀藏在河邊荒蕪的農田裏,輕喘一聲,“先放着,有空再來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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