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鲟魚

酒蟲非常兇, 一被丢到水裏就開始拼命地掙紮。

它甚至掙紮出了水花四濺的效果。

山裏的魚也很兇,見到那麽兇的蟲子,不僅沒往後退, 反而游了上來一口一只, 連試探都不試探, 直接叼着這些蟲子就吞下去。

隔着水,江荇看不太清楚水裏的情況, 只知道那條魚好像并不小。

他趕忙拉竿。

山裏的魚力氣極大, 江荇被拖着往前走了兩步,差點沒掉到湖裏去。

他趕忙往後仰,使出吃奶的力氣, 用力拉住魚竿, 往後面拖。

杭行一見他無大礙,虛虛扶在他身後的手。

魚在水裏掙紮着,濺起大片水花。

大冬天, 江荇的汗都滴下來了。

和魚對抗了半天, 他趁着魚沒力氣,一把将魚拉上來。

“啪嗒”一聲, 魚掉在地上, 在地上拼命跳動着。

這條魚有着黑色的脊背和黃色的肚子,看起來很肥。

以江荇賣菜稱重的經驗來看,這魚起碼有七斤。

對于野生魚來說, 七斤算大魚了, 尤其是這種山上湖泊的魚。

可真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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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荇将釣竿放在腳下,扶着膝蓋喘氣:“這魚是什麽魚?”

杭行一道:“普通的湖魚。”

杭行一知道他想說什麽:“放心, 不是保護種類。”

江荇長長松一口氣:“那就好, 要麽釣了那麽久, 釣上來的魚又不能吃,太虧了。”

才拉了這麽一會兒魚,他的手掌全紅了,手臂也酸得不行。

杭行一把魚收拾到桶裏,又将水遞給他:“還行嗎?”

“行!”江荇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接過水,大口大口喝了好幾口,“這裏的魚力氣真大!”

江荇釣到了第一條魚,顧不上累,撸起袖子要甩第二竿。

杭行一要幫他将蟲餌挂到魚鈎上,他拒絕道:“我自己來就可以。”

他一個幹農活的好手,倒也不是真的怕這些酒蟲。

只是不喜歡罷了。

江荇把蟲挂到魚鈎上,再次将魚鈎甩了下去。

杭行一見他這邊順利,便專心地釣自己的魚。

這裏的魚可能沒怎麽被釣過,确實很好釣,他們一直連竿。

江荇有點後悔,帶來的桶太小了。

就這麽一個桶,以他們倆現在釣魚的速度,估計中午都不用,就能把這個桶給裝滿。

江荇嘟囔:“下次來釣魚的時候,我一定要帶一個大一點的桶過來。”

杭行一說道:“下次釣魚,你可以考慮帶個魚護。”

“有道理!哎,魚又來了,我先拉竿!”

魚的力氣太大了,江荇拉杆的時候根本顧不上說話。

他調整呼吸,一言不發地看着湖面,跟着魚的節奏走。

魚要是掙紮的時候,他就緩一緩,魚不掙紮了他拼命拉。

這條魚又拉了半天,耗費了五分多鐘,他才把魚拉上來。

出來釣魚可比去健身房健身累多了。

江荇看魚落到草地上喘一口氣,才走過去分辨:“這次釣上來的又是什麽魚?”

杭行一說道:“一種鲟魚。”

江荇:“它叫鲟魚?我們小時候管它叫白條兒,好多年沒見了,沒想到能在這裏看見。”

江荇蹲下來,這種白條兒有他小臂那麽長,背上的磷甲很硬,背脊還凸起,看着很是猙獰。

江荇小心地抓住它的腦袋和尾巴,怕它掙紮的時候劃傷自己的手。

好在這魚剛剛被他釣上來的時候已經掙紮過了,現在沒什麽力氣,在他手心裏一動不動。

江荇把魚扔到桶裏:“我小時候經常和小夥伴們去抓這種魚,現在都看不見了。”

杭行一:“這種魚比較嬌貴,可能适應不了山下的水。”

江荇想了想:“以前大家确實很經常在田裏用農藥化肥,毒死了不少魚,現在村裏都沒什麽種田的人了,應該不至于。”

杭行一:“你想拿下去養?”

“可以養嗎?我查一查,它現在是保護魚類嗎?”

身為釣魚佬,在野釣時,重要的就是注意安全,這個安全包括分辨自己釣的魚是不是保護物種。

如果是保護魚類,在拍完照後要及時放歸。

誰要是沒在意,一不小心帶回了家,可能就會喜提亮銀大手镯。

江荇掏出手機,山上沒信號。

杭行一說道:“它确實不是保護魚類,你下去再查,查鲟魚類的保護魚類即可。”

“好哦,謝謝杭哥哥。”江荇開玩笑。

杭行一道:“不客氣。”

他們帶來的這個桶确實小,這裏魚又多,等吃完午飯,他們的桶就滿了。

江荇看着面前的湖泊,滿心遺憾地說道:“失策了。”

杭行一道:“你要是喜歡,可以明天再來一趟。”

“明天再來,估計家裏的小家夥們不幹。杭行一,你這幾天來我家做客嘛,馬上就要過年了,我得回家一個星期左右。”

江荇過年還是要回家,不然太不像話。

杭行一想了想,答應了。

江荇高興道:“我帶你見識一下人類缤紛多彩的年貨。”

他們提着桶下山。

這裏是杭行一的地盤,于是江荇又坐了一次心心念念的滑梯。

大冬天坐滑梯更爽,滑到底下的時候,他整個人都精神了。

家裏的小家夥們聽到動靜出來迎接他,橘貓喵喵叫着擠上前來:“你釣到魚了嗎?都釣了些什麽魚?”

“什麽魚都有,今晚給你們弄全魚宴吃。”江荇放下桶給它們看。

小家夥們一起湊近,等看到滿滿一桶魚時,異口同聲地發出了驚嘆,聽得江荇心中滿是成就感。

江荇将白條兒掏出來,放到最上面,用手機拍了照片,查詢它是否是保護魚類。

網絡上沒有找到相關的信息,江荇又查幾種列入了保護名單的鲟類。

鲟類的特征都比較明顯,白條兒不是其中的任何一類。

江荇去廚房裏拿了另一個桶過來,将白條兒撿出來放到桶裏:“你們在家玩,我把這桶魚帶到池塘裏。”

橘貓仰起腦袋,露出饞意:“不能吃這種嗎?”

“已經有大半桶了,多了也吃不完。”江荇笑,“我把它放到魚塘裏,以後繁殖出了更多小魚,就能經常吃到了。”

他小時候就挺經常吃這種白條兒,這魚鮮嫩刺少,放到鍋裏一蒸,再澆上蒜蓉豆豉,味道別提多棒。

這幾乎成了他和奶奶的特別記憶,可惜現在吃不到了。

江荇要上山,他托杭行一:“你看看想吃什麽魚,剖了等會我下來做呗?”

杭行一點頭:“今天晚餐全是魚?”

江荇笑:“加點肉也可以,你看看冰箱裏有什麽想吃的,拿出來解凍,等會兒我一起做。”

江荇一個人提着桶上山,上到山的時候,他遠遠看着柚子林,決定等會兒摘兩個柚子回去吃。

正好可以刨點柚子皮燒魚。

馬上要走到池塘邊的時候,他接到他哥的電話:“今天打了一天的電話都沒打通,你幹嘛去了?”

江荇這才發現有許多來電記錄,他道:“上山釣魚,沒有信號,哥你找我什麽事?”

“問你哪天回來,我安排一下家族晚宴。”

“我這邊養的小動物比較多,可能要年二十八才回去,年初三回來。”

“行,我知道了。”江弋笑了笑,又問,“你會釣魚呀,該不會是空軍了一天吧?”

“那不能。”江荇愉快地說道,“我今天釣了好多魚回來,吃不完還得放一部分到池塘裏。”

“真的假的?”

“還能騙你不成?”江荇的好勝心上來了,對他哥說道,“哥你挂電話,我跟你視頻,給你看一下我今天釣到的一部分魚。”

“什麽魚那麽寶貝?還要特地跟我視頻。”

江弋笑着說完還真挂掉了電話,跟他視頻。

江荇将攝像頭對準桶裏:“沒騙你吧,我真抓到了許多魚。”

江弋好奇:“這是什麽魚?”

江荇道:“白條兒啊,我們小時候經常吃的那種白條兒。”

江荇說着話的時候,聽到他哥那邊傳來一點椅子挪動的聲音,不由問:“哥,你在幹嘛?”

“和兄弟聚會。松淼哥你記得嗎?小時候經常來家裏玩的那個。”

江弋說着,将鏡頭轉向一邊。

接着一個戴眼鏡的俊朗男人入鏡,朝江荇打招呼:“弟弟過年好啊。”

江荇打過招呼,慢慢将桶裏的魚倒入池塘裏。

松淼問:“弟弟放魚呢?”

江荇點頭,正要說話,鏡頭忽然晃動了一下,緊接着松淼失聲叫了出來:“鲟魚?”

江荇想到他反應那麽大,趕忙說道:“松淼哥,我查過了,這裏面沒有保護魚類。”

江荇為了證明自己的話所言不虛,還把攝像頭對準剛剛被放到水裏的魚。

這些魚好不容易被放生,擺了擺尾巴就游走了。

松淼盯着那魚,連聲道:“真的是白葉溪鲟!我們之前以為這種溪鲟都滅絕了!”

江荇心裏咯噔一下,感覺事态有些不妙。

松淼掃到他的表情,說道:“你放心,這裏面确實沒有保護魚類,因為它根本沒有上名單。”

那情況豈不是更糟?

江荇抓緊手機,心不在焉地看向池塘。

那幾條魚已經游遠了,消失在茵蘆草之中,只能看見一點白色的魚鱗。

松淼在視頻那邊緊張道:“不知道我有沒有看錯,我可以過來看看嗎?這對我們的保護工作而言有重大的意義。”

江弋介紹:“你松淼哥現在是W大河魚類研究院的副主任,松博士。剛剛你說撈到了很多魚的時候,他就說想看一看。”

江荇給松淼看他的魚塘:“我這裏的魚塘挺大,魚放下去就看不見了。”

松淼:“不要緊,我們可以帶設備過來觀察,它們一般在水底,有專業設備,很快就能找到了。”

松淼又問:“弟弟在哪釣的魚?現在那裏的魚還多嗎?”

江荇不确定這事能不能告訴松淼?告訴他之後,杭行一會不會被打擾?

頓了一下,江荇最終決定山神的歸山神,人類的歸人類。

江荇道:“在深山裏,我今天去了好幾個地方,也記不清究竟是在哪釣到的了。”

“這個可以慢慢研究。”松淼再次問道,“我能帶同事和學生過來看看你的魚嗎?”

江荇沉吟。

松淼誠懇道:“保護物種對一個地方的生态而言具有重要的意義,剛剛魚游得太快,我沒有看清楚,不過多半是白葉溪鲟,懇請你允許我們過去調查。”

江弋怎麽也沒想到事情會往這個方向發展。

他看看哥們,又看看弟弟,對松淼說道:“你這也太吓人了,上來就說要過去調查。我弟那裏還是商業機構,你讓他考慮一下。”

松淼推了推眼睛:“不好意思,确實是我着急了。那弟弟考慮一下,我們可以申請一定的資金補貼,并且會盡量降低對其他水産的影響。”

江荇道:“不是錢的問題,你讓我考慮一下。”

“麻煩你了。弟弟我們來加個社交軟件。”

江荇視頻結束後,想了想,聯系趙壑。

趙壑過年已經放假了,接到他的電話時正在逛商場,電話那頭盡是嘈雜的聲響:“出什麽事了,給我打電話?”

江荇開門見山:“我今天和太杭山的山神去釣魚,其中一種鲟魚被我哥的朋友看見了。那朋友是魚類保護方面的專家,懷疑我釣到的魚是已經滅絕的種類,想過來看看。”

“等等,我捋一捋……你釣到了疑似滅絕的魚類,正好有專家看出來了,還想去你那看是吧?我去個安靜點的地方跟你說。”

趙壑夾着電話,匆匆把手推車往不會擋到人的地方一撂,走出商場,問江荇:“是什麽魚類?你哥那個朋友又是什麽來頭?”

江荇一一回答。

趙壑聽完,說道:“事情确實有點棘手,不過不用擔心,之前也有類似的例子。太杭山的山神大人對動植物保護方面比較上心,應該不會生氣。”

江荇說道:“我擔心的不止是山神,我魚塘這邊也有很多特別的物種。”

趙壑:“我知道。你先別急。”

趙壑想了想,說道:“有些物種只有山上有,山下沒有,那我們不會過多插手,比如你那些魚和草就是。有些物種山上山下都有,只是山下的滅絕了,那可能要尋求山神的幫助。”

趙壑耐心地跟江荇解釋異管局的相關條例,又舉例子說明這種事情應該怎麽辦。

放到江荇身上,從異管局的角度來說,釣了些古老的魚并不是什麽問題。

他願意的話,歡迎他參與這種魚類的保護當中,他要是不願意,相關工作人員會在山下的溪流裏找一找,并不因為強行要求他配合。

趙壑問:“如果你願意讓他們過來,那我向上面打個申請,作為他們中的一員一起過來,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我會及時制止他們。”

江荇得到他那保證,心裏一松,卻說道:“我要先回去和山神商量一下。”

趙壑笑:“沒問題,你們商量好了,随時給我電話就行。”

江荇挂上電話,還繞過去柚子林摘了兩個金黃的大柚子,才提着桶回家。

過年了,也該吃柚子了。

杭行一問:“怎麽在山上待了那麽久?你家的狗都回來了。”

“在山上打了兩個電話。”江荇放下柚子,說道,“剛剛我把魚放進池塘的時候,正好被我哥的一個朋友看見了,他說這是滅絕已久的白葉溪鲟。”

杭行一想了想:“山下好像确實沒有了,我是二十年前挪到山上的。”

江荇道:“我哥那位朋友問能不能讓他們過來調查?他們想做保護工作。”

杭行一:“你是什麽意見?”

江荇:“有點擔心你這邊?我還有點擔心它們會不會發現山上和池塘裏這麽多秘密。”

江荇:“不過我剛剛還給趙壑打過電話,趙壑說我答應的話,他會打申請跟那些學者一起來,順便看着他們。”

杭行一道:“我不介意。看你那邊,你要是想答應就答應,不想答應把事情推到我身上回絕就行。”

江荇道:“保護動植物,人人有責嘛,只要安排好,我覺得沒問題。那我先跟趙壑說,讓他拿出相關的方案。”

江荇告訴趙壑,他得先看看方案,再決定要不要答應。

趙壑表示沒問題,今晚他就加班打申請,看最終能批下什麽方案,等方案批下來了,再跟他說。

江荇由衷地覺得趙壑的工作也很辛苦,大過年的還要操心這些事。

趙壑笑道:“這沒什麽,推動魚類保護對人類也有利嘛。異管局的工作本來也是一種保護,我們對這個都熟。”

江荇不太清楚這些專業的工作,不過專業的事情應該交給專業人士判斷。

他跟趙壑說完,又告訴松淼,他已經向上級報告,到時候有人會聯系松淼,然後就把這件事抛到腦後了。

江荇問杭行一:“你晚餐想吃怎麽做的魚?”

杭行一問:“你答應了橘貓要給它弄魚面?”

江荇不明所以地點頭。

杭行一說道:“那我也要吃魚面。”

江荇笑:“小事一樁,那我挑小魚出來做魚面。”

杭行一指着一盤手掌大的魚:“這種魚鮮,用它做魚面比較好吃。”

江荇三言兩語将菜單确定下來:“行,我們今晚可以以番茄魚面當主食。”

“嗯。”杭行一應聲的時候,目光卻看向一旁的橘貓。

橘貓縮了縮爪子,張開的嘴又合上。

不就下午跟這位山神争了一下嘛,小氣。

哎,貓沒有貓權哦,一點都不被注意到。

橘貓有點憂郁,耳朵尖都垂下來了。

明明跟江荇結契的是它,它總覺得這山神跟江荇的關系更好。

這位山神該不會是嫉妒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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