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我都不舍得,他們憑什麽。
江羨野收到消息時, 在後臺換了件黑白色休閑服,一邊跟旁邊蔣牧聊天。
手機響了一下之後,低頭随意瞥了一眼, 随後眼神釘在上面,整個人猛地站起了身,捏着手機就要往外跑。
蔣牧看他臉色都變了, 在人沒出門之前忙的大聲叫住他:“馬上到我們了你去幹什麽?”
江羨野回頭丢下一句,聲音是少有的急躁:“出事了, 我得去一趟。”
說完完全沒搭理身後的人,殘留的理智讓他邊走着邊給他發了條消息。
【幫我問一下銀河飛行團隊, 能不能跟他們換一下時間, 我們倒數第二個再上。】
蔣牧看他的樣子猜測事情很嚴重,也沒多問,給他回了個OK。
等江羨野迅速打車去了留知國際, 路上不少次催司機快着點。
點了好幾下電梯都沒下來, 從樓梯幾分鐘跑上的五樓,門似乎沒關緊, 江羨野輕而易舉大力踹開了門。
頭發被風吹的亂糟糟的, 發型被全部破壞掉了, 呼吸極其的重,心裏的恐懼感也直線飙升。
他剎在門口, 看到裏面的狀況時, 卻還是愣怔了一秒, 目光落在遠處直直站着的女孩身上,半久沒反應過來。
寂靜的辦公室亂糟糟的, 桌子凳子被砸在地上, 一旁好幾個盆栽也都被打碎了, 本來很嚴肅的辦公風格如同一個案發現場,倒是沒見到任何血。
等她回頭,女孩那張嬌嫩臉上連絲毫恐懼感都沒有,她穿着一件運動裝,手裏抓着一個雞毛撣子,空中都飛着白絮,臉上冷靜的不像話。
“你在幹什麽?”
江羨野聲線還有些輕顫,青筋凸起,心髒的跳動劇烈到持續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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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幺往後退了一步,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被吓得不清的男人已經昏迷的人,額頭被重物砸了一下,正突突冒着血。
她很淡定地把雞毛撣子扔在一旁,擺幹淨手說:“毀屍滅跡。”
江羨野:“……”
他似乎被氣笑了,走過去她腳邊已經碎了的花瓶踹到一旁,揣着兜睨着地上的人。
“他好像暈過去的。”夏幺皺了下鼻子,這時候才展露出微弱的害怕,“我不會坐牢吧?我剛才打的挺用力的。”
江羨野表情很冷,整張臉沒有絲毫表情,只是微微偏頭示意她:“你出去。”
夏幺沒懂:“啊?”
江羨野那雙漆黑的眼眸靜靜看着她,夏幺扛不住,就轉身“哦”了一聲走了。
剛出了門,門還沒來得及關緊,裏面傳出一聲撕心裂肺的痛吟聲,生生把被砸暈的人踹醒了。
夏幺透過門的縫隙往裏看,江羨野那雙骨節分明的手指緊緊握着男人的脖頸,男人的腿動彈不得,不知道是不是骨折了,疼的從昏迷中醒過來,痛吟聲都很微弱。
他的手勁兒很大,王敬被捏的喘不過氣來。
“你他媽的……”江羨野聲音還在顫,但比剛才冷靜了很多。
王敬死死掰着他的手指,表情鐵青顯得有些猙獰。
“你要敢碰了什麽,不會是死了那麽簡單的事兒。”江羨野沒有被他的動作有絲毫的撼動,只是表情陰寒地盯着他看,手裏的力道不斷加重。
“哥。”夏幺推開門朗聲叫他,他才看了她一眼松開手,王敬重重落在地上。
“走了。”
夏幺見江羨野低着頭沒反應,目光落在他的手上,手指整個都在顫抖,止不住的一種身體反應。
她抿了下唇,伸出手抓住他的手掌,男人的手太大了,夏幺只能用力一點,很小的掌心努力包裹住他。
手指太涼了,她又伸出另一只手握了一下,随後把人從辦公室拉了出來。
動靜太大,有幾個從這裏路過的小姑娘站在門口看,夏幺沒理會他們,拉着江羨野越過人群往樓下走。
一直下了樓,江羨野身子才放松,夏幺就松了手,又看到男人像是沒反應過來一樣,看了一眼自己手掌。
夏幺注意到他偷偷虛抓了一下。
她移開眼,微仰頭看着他問:“你不是去參加音樂節了嗎?”
“還沒到我們。”江羨野握緊手揣進兜裏,表情還是不太好看。
夏幺猜到了什麽,又說:“你快點回去吧,謝謝你剛才來。”
“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一會還要去附近買東西,你快點走吧。”
江羨野沉了口氣,一雙漆黑的眼裏陰沉氣還沒完全褪去,有些莫名的後怕:“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夏幺搖頭:“不去了吧,你快點去吧。”
江羨野眸色愈發深暗:“真的沒事?”
“嗯。”
江羨野看了一眼時間,也知道不能再耽誤下去了。
“有事給我發信息,回到家也給我發個信息,好嗎?”
夏幺被他的關心弄得有點不好意思了,笑着點頭說:“好。”
上了車之後,江羨野給某個許久沒聯系的號碼發了條信息。
夏幺站在原地看了一會,目光盯着江羨野坐着的那輛出租車,而後過了十幾分鐘,也打了一輛車,司機問她要去哪,夏幺回答:“眉工路。”
她如果現在去,應該是能趕上江羨野的演出的。
天色有些陰沉,音樂節的場地很大,旁邊支撐了好幾個棚子,不少女孩拿了用來野炊的墊子過來,以便一整天支撐不住。
夏幺看到很多人都在手裏拿了一個很亮的熒光棒,本應該在夜色中發光的東西,在白天也顯得格外的明亮,甚至有種朦胧的好看。
越過洶湧人群,她也去領了一個,把裏面的東西掰碎,熒光棒就亮了起來。
進去之後人數太多,夏幺并沒有往前面擠,站在最外圍的地方,一個人捏着熒光棒把玩,等了沒多久,下一個出場的便是江羨野。
夏幺想,她大概這輩子都忘不了這個場面。
底下的人在Healer團隊出場的那一秒,發出浪潮般的尖叫聲,聲音震在耳畔,夏幺有些受不了,捂着耳朵又往後面站了站,一直到上面話筒中有聲音喊出來,夏幺都因為一旁的驚叫聲而沒有聽得太清。
只不過還是抓住了江羨野的那幾個字眼。
“唱一首,想告白,送給你們。”
夏幺擡起頭,目光灼灼盯着舞臺中央的少年看,他還是那一身,似乎很放松,整個舞臺都像是他一個人的,姿态懶散地調試了下耳麥,令人意動神搖。
她站在底下,像是無數個仰望她的人一樣,不起眼,眼睛裏被燈光映照出微弱的光,手指中晃蕩着熒光棒。
江羨野忽然笑了聲,在唱歌前,像是想到了什麽,又說:“對了,想分享一件事,最近認識了一個,很不錯的人。”
“沃日!什麽人啊江哥!!不會是嫂子吧?”
“草!!!!以前開場都沒有唱過這首!!!!!”
“江爺好帥!!!!!!”
……
底下的人開始一陣起哄,順着舞臺上逐漸開始的歌唱聲,所有聲音歸于歌曲的音調中。
夏幺一首歌都沒聽完,不想跟黃相雨他們撞上,也更不想跟江羨野撞上。
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不想讓人知道她偷偷去看了他的演唱會。
從演唱會出來,并沒有她想象中的那樣開心,又或者是沒有上次他因為練歌邀請她當觀衆時那樣開心。
她想了一路,也許是因為當時是給她一個人唱的。
而後,又恍然地意識到,她明明清楚,但仍舊下意識地把人當成了她的所有物,他對她很好,讓她忽略了他的光芒是被所有人看到的。
這讓她有些失落。
音樂節順利結束,江羨野回去時夏幺正坐在客廳看電影。
他掃了一眼,是個美劇,《僵屍世界大戰》。
夏幺抱着枕頭,從江羨野回來,從客廳走到這兒,她都盯着他看。
不管是影片上出現了多麽激烈的場景,都沒被吸引住。
女孩支撐着下巴,看了他一眼,又繼續看電視。
寂靜的客廳沒有開燈,大概是知道她是為了更有氛圍感,江羨野進來也沒開。
他站在冰箱前,看着夏幺,壓低聲音問:“要喝酒嗎?”
夏幺仰起頭看着他,動作像是被放了0.8倍一樣,一幀一幀的很慢。
她慢慢點了點頭:“喝。”
啤酒是從冰箱裏拿出來的,普通的冰啤。
江羨野從廚房拿了兩個杯子放在桌上,給她倒了一杯。
“太涼了,等會兒再喝。”
夏幺雙腳蜷縮着踩在沙發邊緣,膝蓋上蓋着一個小毛毯,手臂環住雙腿,下颚抵在膝蓋處,猜測着問他:“你是,知道我要出事所以趕來的嗎?”
倒完酒,江羨野擡眸淡淡嗯了一聲。
“我還挺不明白的,她為什麽要這樣做。”
她給她發信息說對不起阿幺,我實在沒辦法了。
她說她家裏出了事兒,需要很多錢,她必須拿下這次的合作才會有很高的分成。
見他倒好了酒,夏幺捏着杯子一口喝完了。
江羨野準備制止的話都沒來得及說出口,夏幺已經大口喝下去了,不知道的還以為誰在跟她搶。
夏幺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輕笑了聲。
“忘了說,我喝酒很厲害的,雖然不怎麽喜歡喝,但是也沒醉過。”
江羨野嗯了一聲,說:“我知道。”
夏幺這倒有些好奇了:“我高中也很會喝酒嗎?”
江羨野點了點頭。
“我是不是高中就會打架?”
他又“嗯”了一聲。
夏幺有些難以直視,她高中到底是個什麽人設啊,打架喝酒耳骨釘,還玩暗戀,這不,不良少女嗎?
随後又聽到他說:“我教的。”
夏幺擡頭:“?”
“你,教我打架?”
江羨野眼眸裏帶笑,似乎想起了什麽好玩的事兒,點了點頭:“對啊,怎麽?”
“為什麽???”
江羨野身子慵懶地往後靠着,他倒是一個喝了酒就上臉的人,喝了小半杯,削瘦的臉頰已經泛紅了,眼尾都是殷紅一片。
“夏天,比較無聊吧。不過你總是摔倒。”
江羨野微不可查地皺了下眉:“身上磕了不少傷。”
還非要學。
而夏幺想的卻是,她那時候不會是為了趁機往他身上跌吧?
也太可恥了……
夏幺哦了一聲,一副興致缺缺的樣子。
喝完那杯酒,夏幺就抱着枕頭,半躺着側身在沙發上。
有些癢,就把頭發往後撩了撩,露出了那枚很亮的耳骨釘。
“上次許西夢找你說了什麽?”
江羨野回想了一下,随後搖了搖頭:“高中的一些事兒而已,也沒什麽,你跟她關系一直這麽好嗎?”
夏幺:“就……大學的時候參加了一個活動所以認識了,之前從沒遇到過,後來她說她高中也是南高的,所以關系就比較好。”
畢竟也算他鄉遇故知了。
“高中倒是沒聽你提起過她。”
夏幺輕笑:“因為高中我們不認識啊,也不是一個班的。”
江羨野倏地凝眉:“不認識?”
“對啊,她是三班的。”
江羨野頓了一秒,眉頭皺得更緊了:“她跟你這樣說的?”
夏幺看他的眼神感覺到有些怪異,問:“對啊,怎麽了嗎?”
江羨野身子往後仰,深吟了口氣:“阿幺,她騙了你,她是你同桌怎麽可能高中不認識你。”
夏幺愣了一秒,随後把他這句話在嘴裏嚼了又嚼,猛地直起身子瞪大眼睛:“你說什麽?她是我同桌?你怎麽知道的?”
“那天之後我找人查了,她改名字了,以前叫許夢,高中畢業之後改的,我以為你知道她是你同桌關系才這麽好。”
夏幺怔住了。
所以,許西夢就是那個為了追江羨野而退學的人。
怪不得那天,她還問她有沒有記起那個同桌。
夏幺忽然想起一件事,是之前跟黃相雨一起去了音樂節,那天回來之後她感覺很累,因為音樂節不是她喜歡的,所以從頭到尾她都不知道到底有什麽好玩的,基本都是跟着黃相雨見見世面,甚至當時都沒擡幾次頭,一直在跟舅媽發信息。
回來之後,許西夢下午一點多給她發了信息,夏幺一直到五點多才回,相隔的時間太久,她就随意問了一句她幹什麽去了。
夏幺說她去看了音樂節,因為當時被采訪沒說出來Healer樂隊的名字,上了回學校的車就被黃相雨狠狠科普了這個樂隊,到最後就記得主唱的名字江羨野。
許西夢問:【那個音樂節?】
她就回複:【江羨野那個,你知道嗎?】
她隔了好幾分鐘都沒有任何回複,夏幺當時放下手機去洗澡,一直到出來,她就回複了個哦,之後那幾天約好的一起去畫室她都沒有來。
畫室是按照天租的,因為價格昂貴兩人就協商好了一起租房,結果她沒來,錢自然就成了夏幺一個人支付。
夏幺後知後覺才意識到她有些生氣,就下意識以為是因為出去玩沒告訴她。
女孩的情誼總是莫名其妙的,到現在她都沒記起來是什麽時候和好的了。
夏幺臉色忽然有些發白,腦子裏關于她的回憶一幕幕閃現在腦海。
從跟她認識的,一直到江羨野的出現,她是有目的的接近。
她腦子裏忽然産生一個荒謬的想法,如果不是許西夢的存在,她是不是早就跟江羨野遇到了,也早就知道自己高中丢失過一段很重要的記憶了。
但是,為什麽?
江羨野站起身蹲在她旁邊,脊背抵着沙發,眉目幹淨清澈,偏頭注視她。
“怎麽了?沒事吧?”
夏幺搖了搖頭。
她本來以為,許西夢只是利益熏心而已。
“忽然意識到自己好像,挺蠢的。”
夏幺低眸,躲開江羨野的注視,遮掩着泛酸的眼:“所以就有點難過。”
“是因為她騙了你嗎?”
夏幺點了點頭:“嗯,這不值得難過嗎。”
“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不是絕對的,所以有的時候,你會被迫接受一些人的改變。”江羨野半蹲着身子看他,嗓音耐心又溫順:“但這不證明,是你信任有錯。”
“不值得的人,不值得你難過,就當做是及時止損的提醒吧。”
不知道是不是這聲音過于輕柔的原因,夏幺鬼使神差地被安慰到了。
心裏的酸澀意逐漸褪去,目光盯着他的眼睫看,随後沒意識地開始一根一根數着,被光線晃一下,又不知道數到了哪一根,開始重新數。
這個角度,江羨野餘光掃見她的脖頸側邊有一道很淺的紅痕,像是被什麽東西狠狠劃了一下,可能是剛開始留下一道白印,所以不太明顯,此時已經紅腫起來了。
“脖子怎麽了?”
夏幺轉移開目光,摸了一下才感覺到有些疼。
“可能是跟他打的時候,被他抓傷了。”
畢竟對方長得高力氣也大。
一個男人,不知道指甲留那麽長幹什麽……
“我去給你拿藥,乖乖躺着。”
江羨野轉過身回了卧室把醫藥箱拿出來放在茶幾上,從裏面找了消毒的碘酒,動作放輕,在已經閉上眼睡着的女孩脖頸處塗抹。
塗完,視線定在她眼角一抹難以察覺的晶瑩上,手指忽然顫了一下,随後手中的棉簽被從中間折斷,“咔啪”的一聲,在寂靜客廳清晰響亮。
我都不舍得,他們憑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