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十月“圍”城⑤
湘芮回到學校時,已經有些晚了,好在大學裏都是十一點才熄燈鎖門,不至于讓她流落在外。
回來的路上,她就給遲暮打了電話,告訴他事情已經解決了,讓他別擔心。遲暮當時也沒多說什麽,向她道了謝,又問她一來一回花了多少錢,他要轉賬給她。
湘芮猶豫了一下,報了個不多不少的數字過去,挂了電話沒多久,手機上就收到了遲暮轉賬過來的信息。她本來還想問問他現在在哪所大學裏念書,但想到他可能不會告訴她,便放棄了。
兩所大學加起來有不少人,但想要找出他來,應該也不會太難。再加上遲暮本身成績優秀,長得也出衆,沒有像堯殊和林淮岑那麽矚目,只因為他并不是個性格張揚的人。更多的時候,遲暮都是安靜無聲地立在時光裏,活在你的身邊,你不經意地一個回頭,才會發現他,一個如此美好的人。
回宿舍前,湘芮看學校旁邊的藥店裏開着門,順便買了點膏藥貼,貼在手肘的地方。她想,只是不小心撞了一下,大概過幾天就會沒事了。這一點小傷,她也并不打算去學校的醫務室。
人在心情好的時候,身體上的疼痛都會不自覺地變輕。
湘芮想着遲暮,也覺得手臂不那麽疼了。
只是這一夜,她睡得并不好,迷迷糊糊地,覺得全身都在疼痛,就好像被什麽東西牢牢困住,沒有辦法掙脫。她想要睜開眼睛,卻發現眼皮很重,怎麽樣也擡不起來。漸漸地,她又感覺自己像是掉進了又冰又冷的湖裏,不斷地下沉,她想大聲地呼救,換來的卻是更難以形容的窒息感。
痛苦得無以複加。
直到,有一雙手牢牢地抱住了她,将她從深不見底地湖底抱了出來。
那雙手,很溫暖,那個懷抱,也很溫暖,像有陽光罩在身上,暖暖的,很舒服。
就像此時。
湘芮睜開了眼睛。
已經是傍晚了,淡金色的陽光從窗外灑進房間,目光中,一片燦爛明媚。
慢慢适應了光線,湘芮這才意識到自己此時正在醫院裏。
這房間裏只住了她一個人,很大、很幹淨,還帶有電視和冰箱等各種設施,這不是普通病房應該有的配置,只能是VIP病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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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她怎麽會在這裏?
是誰送她來的?
湘芮支撐着想要坐起來,發現自己的左手已經被紗布給包了起來,就像個白饅頭,毫無美感,而且一用力就會疼。
“齊湘芮,你這手是不打算要了吧?”聲音說不出來的熟悉,不用多思考,湘芮就知道是誰,也只有他,才會用這種帶着嘲諷的語氣和她說話。
湘芮擡頭,看到堯殊一手提着一個保溫瓶,另一只手還維持着推開門的動作,看着她的雙眸又黑又沉,似乎……還有些生氣?
他怎麽會生氣?
堯殊在她的注視下,走了進來,直接将保溫瓶放在了床頭的置物櫃上。
“是你送我來的?”湘芮問他,心裏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除了我,這個病房裏還有別人嗎?”堯殊有些不悅地反問她。
他知道她今天早上沒有課,特意過來找她,想還她飯錢。他站在她們宿舍樓下給她打電話,卻不想接她電話的人是她的室友,還告訴他說湘芮發燒了。他當時想也沒想地就沖進了她們宿舍樓,将燒得渾身滾燙的她抱了出來,一路送到了醫院。
來之後做了檢查才知道,湘芮發高燒是因為手臂撞傷沒及時治療而發炎引起的。
也就一個晚上沒見而已,她就能把自己弄成這樣,也是能耐。受傷了,還不知道去醫院看,只會讓人為她操心,要不是他,她現在還不知道怎麽樣了。
“謝謝你,堯殊。”湘芮說,态度極為誠懇。他救了她好幾次了,她心裏不是不感激,連帶着再面對他,也沒那麽讨厭了。
堯殊哼了一聲,但臉色稍稍緩和了下來,問她:“睡了這麽久,餓不餓。”
湘芮點點頭。
堯殊沒再說話,打開保溫瓶,将粥倒在了可以當碗用的瓶蓋裏,一不小心手有些抖,灑了一些在櫃子上,他又手忙腳亂地拿東西去擦,如果不是湘芮及時伸出手,剛被他倒好的粥就要摔到地上去了。
湘芮還沒說什麽,堯殊就黑了臉,像要掩蓋些什麽,咬牙切齒地說:“齊湘芮,能讓我這麽照顧的人,也就只有你一個了,我媽都沒有過機會。”
這人不好意思的時候,就會轉移人的注意力。看着這樣的堯殊,湘芮心中突然有些暖,一時間竟覺得手裏捧着的那碗粥燙得她幾乎要捧不住了。
之前林淮岑開刀住院時,身為他發小的堯殊都沒有親手給他準備過吃的。
正發呆時,堯殊已經收拾好了櫃子,悄無聲息地将勺子放進了她碗中,還将病床尾隐藏着的小桌子給架了起來。
“給我一口不剩地吃完,不許說不好吃!”堯殊命令道,然後一屁股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模樣說不出來的恣意散慢。
湘芮低頭,慢慢吃了起來,一點也不燙,粥也熬得并不濃,裏面還有青菜和肉末,味道不鹹不淡,很好吃。
醫院裏的粥味道不會有這麽好。
“對了……”
“你到底……”
兩個人幾乎同一時間開口。
“你先說。”湘芮說。
堯殊也沒客氣,直接望進了她的眼中,認真而嚴肅地問道:“你到底是怎麽受的傷?”
湘芮遲疑了一下,低頭一邊吃一邊回答他,聲音有些底氣不足:“沒什麽事,就是昨天回來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下,撞到了手。”
“沒什麽事?”堯殊氣笑了,甚至激動地站了起來,“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手肘的骨頭差一點就碎了,我送你來醫院的時候,整個手肘都腫了!你會發燒,也是因為傷到的地方發炎了。”
湘芮被堯殊突然提高的聲調吓到了,又聽到他說:“齊湘芮,你敢看着我的眼睛再說一遍嗎?”
湘芮的臉“騰”的一下熱了起來,一時間不敢再說話了。她不會告訴堯殊,自己是為了給遲小唯勸架時意外受的傷。相比遲暮和遲小唯他們身上所受到的傷害,她這一點痛,又算得了什麽呢?
病房裏安靜了下來,氣氛也有些僵。
湘芮不說話,堯殊更氣了些,氣她居然連自己傷的都不告訴自己,自己三番五次地救她,在她心裏就沒有真的把他當成自己人嗎?哪怕只是一點點。
盯着湘芮看了好一會兒,見她都一點都沒有要重新解釋的意思,堯殊語氣不善地問:“你剛才想跟我說什麽?”
“堯殊,你別把我受傷的事情告訴我媽。”湘芮小心翼翼地對他說,“我不想讓她為我擔心。”
“那你就忍心讓我擔心?”幾乎連思考都沒有,堯殊脫口而出。
湘芮愣住,大腦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
然而很快,堯殊就解釋說:“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湘芮及時打斷了他,沒讓他再說下去,微笑道,“因為我們是朋友,你才會擔心我。就像呂映之一樣,我受傷,她也會擔心。”
聽到她這麽說,堯殊莫名地松了一口氣,但心中到底還是有些不甘心,如果真當他是朋友,又為什麽連句真話都不肯告訴他?
“還吃不吃,不吃我收走了。”雖然是在問她,但堯殊已經動作很快地将碗拿走了。
她剛吃了沒幾口的粥啊……
湘芮突然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麽。
堯殊這種喜怒無常的性格,她實在無力招架。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又是哪裏惹到了他。
“齊湘芮,做個交易吧,你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麽受的傷,我就答應你,不把這事說給你媽聽。”